——人家是谁?沧溟水榭大总管的继子,靠的是关系!
    ……
    程驰走后也过了农忙的季节,预先说好的雇工开始陆续到位,点心坊便开始动工了。
    田妙华从水榭调来两个比较懂行的门人负责监工,又把初雪也转到明面上来,在附近村子雇了一些农妇给盖房的大工小工做饭送水。
    有钱家赔给她的三千两银子摆在那,田妙华花起银子来毫不手软。她给的工钱足,伙食好,工人自然卖力。
    对于做吃食的地方她是不肯将就的,所以虽然盖的只是个小作坊,用的料却都是青砖大瓦,比一般人家的住房还好。有没有人眼红她是不知道,但谁让程家是地主乡绅呢,连原来的地方一霸钱家都不敢招惹她了,又有谁会不长眼地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作坊完工请客吃酒的那天连县太爷都亲自来道贺了,那日程驰和林灿去县城,正赶上县太爷有事出城两人才会提前回来。于是回京之前两人又专门去见了一次县令亮明身份,这么一个小地方的县令一下子见着刚刚复职的大将军和世袭一等侯家的公子,这份压力可跟先前以为的辞官还乡的京官带来的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程驰要求他不要声张,他大概会敲锣打鼓来送贺礼,而不是只带着主簿两人穿着常服低调而来。
    饶是如此,被宴请的人中也有附近各个村的里正在,或多或少的有人认出了县令和主簿。
    认出的人都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就要下跪,被县太爷摆手阻止了。
    田妙华却是神色如常的招待,“您请上座。”
    县令赶紧推辞道:“程夫人不必客气,衙门里还有事待办,下官就不久留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留下,这些认出他的宾客就别想吃好了。程将军走前可是郑重嘱咐过他的身份不能透露给外人知道,他一个县太爷,跑来这里实在是有些太惹眼了。
    田妙华也便不再留他,客客气气地送了县令出门。
    几个相熟的里正交换着眼色心里暗惊,在沧田县这样的小地方,县太爷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不但程夫人用如此从容的态度招呼县太爷,甚至县太爷看起来对程夫人似乎还恭敬有佳,这程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虽然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本来也不会去招惹有钱人,但有眼事的几个对程家人自然是越发敬重了。
    有各村里正的暗中支持,作坊的招人和开业都十分顺利,雇的都是附近几个村里名声好品行好手艺巧的贤惠姑娘媳妇。
    田妙华这种总管级的人物是不打算事事亲力亲为的,她把作坊暂时交给初雪,但初雪总归是水榭的人,暂时代劳可以,却不可能长久留在这里。
    因此她去官牙买了两个看起来性子比较沉稳的姑娘,让初雪带着她们把如何管理作坊学习起来。
    作坊里甜品的做法都是这么多年来她和门主夫人以及其他水榭里的姐妹集各地特色,反复改良过的。经受住了口味挑剔,一味不合就掀桌的门主大人的考验。所以方子自然是不公开的,虽然不可能逼着人签奴契,却是请县太爷来见证,每个在这里做工的人必须按手印保证不泄露秘方,违者罚银千两。
    对于这些朴实的农户,无论是罚银千两还是坐镇在那里的县太爷都足够震住他们了。
    用来作为销售的铺子早已经以水榭的名义在沧州的几个县城里都开好了,田妙华也没有打算把生意做得很大,毕竟吃食这种东西的存放是个问题,她用水榭的运货队快马驾车给沧州境内的铺子供货刚刚好。
    并且按照不同点心容易存放与否,远近的铺子供货种类并不相同,一些美味的点心是只有附近县里的铺子才有得卖的。
    一切进行的顺利田妙华也过得顺心,每日在院子里支个躺椅晒晒太阳,吃着农家水果一边看看信件账册,一边看着家里的两个小家伙苦兮兮地练功。
    程小铠是坚持不肯跟妖婆同流合污的,所以他就自己在一边练拳,绝对的目不斜视毫不偷功。
    田妙华有时候故意让云岩或者初夏提高声音,尤其在教授吐纳之法的时候让小铠也跟着听一些。哪怕他再无视,这些日日听进耳朵里的东西也会不自觉地照着去做。
    岁月如此静好,满家里却只有玲珑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好。
    自从初雪和云明的存在不再背着她之后,云明在家里就有点大摇大摆的意思。
    他无聊啊,连初雪都被调去管作坊了,暗处就只留着他一个人待命。他只能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学徒,抓住一切云岩和初夏不在的时间,咻~地飞过,抓起两个娃就又咻~地飞走。
    他咻~来咻~去,每一次都咻~的玲珑心惊肉跳,最初几次甚至还揪着毛大叫:“啊啊少爷被鬼抓走了!!”
    惹得旁边眼瞅着小铭被拎走也还继续淡定练拳的程小铠只能无语地看她,玲珑姨到底要多久才能习惯啊?
    连初雪初夏和云岩都渐渐不再在家里隐藏功夫,早起练功是必须的,偶尔有急事也都不走正门直接从院墙外飞进来。
    等到终于有一天玲珑头顶一阵咻咻~的声响,她抬头——啊,少爷在天上飞。
    啊,小全也在天上飞。
    随便吧,这个飞来飞去的世界,随便怎么样吧。
    那一天,玲珑才终于蛋定了。
    第50章
    沧州迟来的冬寒还是在快近年关时到来了,轻飘飘的小雪落地就化,只在墙角瓦缝里积了星星点点的白。
    程家一家子都换上了新的冬装,这是田妙华之前特地遣人去县城的裁缝铺子里给家里的每个人都订做了两套,裁缝铺子上门来送货的时候玲珑看着那一大车衣服都觉得恐怖极了,她现在真心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人!
    随着田妙华的作坊走上正轨,同时水榭在沧田安置的暗桩也已经开始运转,家里头飞来飞去的人口骤增,有面熟的,也有陌生的。有时大鹏不在家她正想干点粗活,就会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个人接过她的活默默做完再消失不见,有时几天都是同一个人,有时过几天又换了个人。
    总之家里表面上看依然就那么清清静静的几口人,但在玲珑感觉起来却是人头涌动一般,最可怕的是同住在一个家里的玉嬷嬷和大鹏却愣是毫不知情。这让玲珑时不时的觉得自己跟活在梦里头似的,还是个非常光怪陆离的梦。
    不过好在,梦里有好看的衣裳可以穿。
    玲珑兴冲冲地换上新分到的棉衣,因为快过年了,田妙华选的是略显华丽的绸缎料子做衣表,滚上绒绒的白毛边,看着别提多喜庆了。
    玲珑忍不住摸了又摸,她自己挑了一身绛紫色的,还有一身珊瑚红色留着过年穿。要在以往,她一个当丫鬟的哪有机会穿这么华美的衣裳。
    她换好了自己的衣裳便赶到少爷房间去,也就是在程家了,若在别处哪里会有主子会体贴小姑娘的爱美之心,让下人先去换衣裳的。只是她到的时候小全已经帮两位少爷穿好了,还把自己的衣裳也穿得妥妥当当。
    两个白胖的娃穿的是娇嫩的浅湖蓝和浅湖绿色,已经开始抽条有了小少年样子的小全穿的则是宝蓝色。玲珑笑着摸摸他们三个的脸蛋,笑道:“咱们家的男孩子真好看!穿好了快去给夫人看看!”
    “嗯!”小全一手一个地牵着小铭小铠跑出房间,还没等来到夫人房前就看到大鹏叔从前院跑进来,“小全,你爹来了!快去迎迎他吧!”
    小全自从开始习武以后就住在程家,起初隔五六日回家住一晚看看爹爹,但冬寒来了之后李重山怕家里冷冻到小全,就干脆让别回家,反正自己每隔几天都要来见夫人的,就顺便来看他。
    小全是个懂事的孩子,正担心爹爹怎么比平时迟来了几日,会不会家里有什么事了。一听到这个便对小铭小铠道:“少爷们先去夫人那,我去迎迎我爹!”然后便忙不迭地往前院跑去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玲珑也暗喜了一下,想着李大哥今天来的倒是巧,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实在忍不住想给李大哥看看,便也跟在小全身后。
    “爹!”
    小全一看见正在大门口拴马的李重山就跑过去,李重山激动地一把抱起他拎了个圈,“呦,儿砸,又变重了!”
    小全不胖,虽然吃的跟小铭小铠一样,但他正是抽条长个子的时候,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小的个子自从住在程家饮食营养充足之后就跟细芽遇上春雨似的蹭蹭的蹿高起来,每次见面都让李重山感慨万千。
    他看着儿子身上精致的衣裳,看起来竟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小少年了,比那富家公子也不差。就是上面还沾着自己刚刚举起儿子时沾上的两个泥巴掌。
    他赶忙把那两个泥印子拍掉,“看看你,怎么又让夫人破费了!”
    以往田妙华也给过小全衣服,但都只是寻常的粗布,裁了让玲珑缝起来的。他虽然不好意思,但收着也就收着了,总不能让儿子在人家家里当小厮却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只是今日这衣裳一看就精致许多,想必得费不少银钱,李重山心里顿时就不安了。
    玲珑这会儿也走过来,笑道:“李大哥可别说小全了,他一个小孩子家的,夫人赏了自然就得拿着,怎么能责怪他呢。快进来吧,今日可不光是小全,李大哥你也有一件呢。”
    “那怎么行,这我可不能收的……”
    “那衣服可是照着李大哥的尺码做的,你不收,我们给谁穿去呀?”玲珑跟着田妙华几个月,口齿倒伶俐了不少。这么一说李重山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那小山似的身形,衣服想给别人穿也不容易。
    玲珑示意小全赶紧把他爹拉进去,自己也虚拉着他另一边的袖子,“李大哥快别客气了,这是夫人给的年礼,不光是你,李庄头也有呢。”
    李重山这才不好拒绝,更不好意思甩开被玲珑拉住的袖子,半推半就地跟着他们去拿衣服。
    其实一般的年礼都是给吃的喝的或者布匹红包,也是体谅李重山家没个女人操持,田妙华这才让人干脆把李重山的棉衣给做成成品。李二壮是顺带的,不然李重山肯定要拒绝。
    玲珑把李重山领到大鹏居住的院子里,找了个空房间把他推进去,坚持要他换上新衣服试试。小全也懂事地推着他爹,“爹,我帮你换!”
    李重山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你个小子,你爹这么大个人了还用你帮忙换?”
    他怕玲珑见笑,便慌忙拿着衣服进屋了。
    这次做的衣服款式料子都是差不多的,李重山是墨蓝色的,换下自己那身已经穿了许多年几处已经露了棉絮的棉衣走出房间,整个人顿时都显得精神又威武。
    玲珑脸上微红,李重山这一身跟小全站在一起俨然是父子装,而自己跟他站在一起不也格外般配么。
    “李大哥你穿这样真好看。”
    她的声音细得都快跟蚊子一样了,李重山还是听见了。他也老脸一红,一句:“你更好看。”怎么也说不出口。
    玲珑今天这一身是真的好看,绛红色的绸缎和白毛滚边衬得人肤白貌美。
    李重山一进门就看见了,就是不敢多看。
    小全瞧着他们两人都红着脸不说话,便拉着李重山的手一脸高兴地道:“爹,玲珑姨还给我做了一双新鞋过年穿呢!”
    李重山赶忙道:“有劳玲珑姑娘费心了!”
    “没有没有,不费什么事的!”其实她连李重山的份都做了啊,可是夫人不让她主动给,玲珑好心焦啊~~
    但其实小全早就得了夫人的嘱咐了,便一脸童真地开口道:“爹,不然让玲珑姨帮你也做一双吧,我们一起穿,看起来就更般配了!”
    李重山“啪”地一拍他的脑袋,“你个小子乱说什么,什么般配不般配的是这么用的吗!”
    小全捂着头顶装委屈装不懂,“那要怎么用?这样不叫般配吗?”
    李重山被他问得一时说不出话,又轻轻拍了他一巴掌,“你不是念过书了吗!都念到哪儿去了,还来问你爹我!”
    玲珑便笑,稍稍附身对小全解释道:“般配得用在男女身上呀。”
    “像玲珑姨和爹这样吗?”他童言无忌,玲珑和李重山的脸却更红了。
    ——从夫人问他愿不愿意撮合玲珑姨和他爹在一起的那天起,小全就一直盼着呢。
    田妙华是早早的就让玲珑在小全面前刷足了好感的,她想跟李重山在一起,最大的问题既不是年龄也不是家世,而是她能不能当一个好后娘。
    李重山是个山野鳏夫,玲珑即便只是个丫鬟,嫁给他也可以说是下嫁了。能娶到玲珑这样要模样有模样家事做的又好还能带着不错的嫁妆的续弦,单从条件上李重山没什么可挑剔的。
    但问题在于他妻子过世两年,直到不久之前他都还耿耿于怀怕是如今还没有真正放下。还有便是妻子死后他心里一门心思只有儿子,怕是为了儿子不受委屈,他也并未想过续弦。
    田妙华只怕即便玲珑自己跑去告白,都只会被拒绝。她只能让玲珑从小全下手了。
    如今小全倒是期待的很,住在程家的这些日子,在田妙华的刻意安排下玲珑是照顾他最多的人。衣服是玲珑缝的,吃的是玲珑做的,在玲珑各种嘘寒问暖之下,这个没娘的孩子的心自然就偏到玲珑的一边。
    他平日里一向都跟小大人似的十分懂事,此时竟然拉着玲珑的手带了点撒娇似的请求,“玲珑姨,可以麻烦你帮我爹做双鞋吗?”
    “当然可以了。”
    “那怎么好意思……”
    玲珑半嗔地打断他道:“这是我跟小全说好的,对不对?”
    小全点头,看得李重山有点心酸。他有多久没看到懂事的小全跟人撒娇了,有多久小全没有得到这么周到的照顾了?
    “李大哥你不是来见夫人的吗,就别愣着了,夫人那边该等着了。”
    “哎,说的是,不能让夫人等着,我这就去!”
    农忙过后大部分的雇农都已经回家去了,在农闲的季节只有李重山带着少数雇农看顾一下农田就够了。因为不是每天都有农活,李重山就包揽了运粮的活计,其中主要是从程家的仓库把秋天收来的粮食往作坊运送,有时候也往远一点的村子跑一跑,收些其他村子还没卖出去的余粮。
    因为大鹏通报过,田妙华便在前院的前厅等着他,总归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外人,是不好随便进后院的。
    玲珑领着他来到前厅,光看一眼她那春光满面的样子,田妙华都在心里感叹女大不中留。
    李重山见礼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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