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如何艰难地靠着自己,走出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的?
    一瞬间,他突然萌生一股恨意。
    她从来不曾提过那个给她带去伤害,让她患有抑郁症的人到底是谁。
    自然,因为考虑她的心情,不想揭她的痛处,辛谈也从来不会去问。
    但是据他所知,柯乔幽从高中开始,人际关系就一直都是真空状态,作息生活都很规律,他有点想不出,到底是谁会给她带来那样的伤害。
    脑海中快速闪过她在时庭酒店被司凯差点侵犯时,他赶到开门进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神情,崩溃而绝望。
    然后又突然出现她第一次躺在他身下的样子,带着害怕,但是又因为面前的人是他,所以硬是压下身体自然而然起的排斥。
    唯有手指不断攥着的床单,彰显着她有多么紧张。
    那些晦暗而又不想为人所知的事情,她从未提起过。
    连自杀和抑郁症也是在不得已地情况下透露那么一些,不曾说过更具体的。
    手中的画册不知不觉翻到最后一页,和17岁那本不同,18岁这本最后一页很有漫画风格。
    也是背影,中间两个女孩手挽手,旁边分别都跟着两个男生,背影高大,但是没有脸,背景是很少女心的各种花朵和装饰。
    右侧的字写着:【好友一人,身伴良人,光景正好,未来可期,此生便以足以。】
    那是谢祎祎曾经对柯乔幽最大的期许。
    下方依旧有着柯乔幽娟秀的字体:【乔幽此生,如你所愿。】
    看得出是近期才写的。
    辛谈唇上勾出一抹笑意,她觉得一切如愿,那便都好。
    19和20岁的画册和15、16岁的画册一样,都是她们后来几年又去过的地方,还有一些,辛谈估计是在柯乔幽兼职的时候拍的。
    在草地上安静地弹着吉他的,在舞台上尽情地跳舞着的,还有在图书馆里安静看书的……
    黄色的纸张上,记录着那个女孩从15岁到20岁几乎所有的样子,安静的,调皮的,温柔的,活泼的,耀眼的……
    时间定格在画册的最后一张纸上,应该是b大的草地上。
    两个女孩怀中抱着吉他,柯乔幽把头微微靠在谢祎祎肩上,头发披散在肩上,两人都冲着镜头吐着舌头,笑容明媚。
    远处是正在打篮球的男生,正在跑步的学生,还有进入b大正在玩耍的孩子和母亲……
    辛谈的视线停在柯乔幽漾着笑意的脸色,千帆过尽,她还是在她的生活中,有过许多开心畅意的时候。
    她的笑容干净,一如15、16岁的样子,没有因为中间经历过的事情,增添阴霾。
    只是不像年少那般恣意坦然,更多的给人一种安静温婉的感觉。
    手指轻抚着粗糙质感的纸张,辛谈终是看着她的笑脸笑了。
    那是她在青春年少中,最好的模样。
    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然后起身把6本画册摞好放进原来的位置。
    想了想,又把柯乔幽的那几本素描本拿了出来。
    随手拿起一本,入目便是各种凌乱的涂鸦,风格类似于他之前在柯乔幽那本心理书上看到的那样。
    诡谲而随意,用着不同的笔画的,铅笔,签字笔,红字,都有,像是手中正好拿着什么笔,然后就画了上去。
    然后突然翻到一张风格突然截然不同的话,是一副油画,笔触狂放,画面尺度极大,看相貌,应该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正在交一媾。
    底下写着一串英文:electracomplex.
    伊拉特克拉情结。
    希腊神话中的恋父情结。
    脑海中突然猝不及防地冒出柯乔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理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她那时看着他,眼中满是真诚和暖意,带着浅浅的笑容。
    辛谈知道他不该这样想,柯乔幽从小就缺少父爱,所以会写下恋父情结这个词也很正常。
    但是面前这张让人看了脸红心跳的画,不断地让他回想起更多。
    她对着柯建章时总是冷淡的样子。即使知道他对她有恩却说他们关系不好。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不想让他知道。在柯建章病床前,依稀用方言说着“原谅”。
    一切,好像都只指向一个终点,她不愿意回b城的原因,她和柯建章感情那么冷淡的原因,她抑郁症的原因。
    辛谈一向理智清醒的脑袋,突然有些头昏脑涨,面前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
    手掌不断攥紧,眼前只剩下她轻轻袅袅地说着两清,说着怨恨不得,感恩不能的样子。
    是陷入多么绝望的境地,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画出眼前这副像是宣泄情感一般的画呢?
    所以,谢祎祎的目的,是让他知道这个吗?
    让他知道她曾经有着什么样的人生,又是有着怎样绝望的过去。
    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抱她抱在怀中,感受她身上鲜活着的温度和热度,在她耳边低喃,告诉她过往终将过去。
    然而看着面前的画,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随手又翻开另外一本,入目即是她曾经给他画的那张素描,下方,娟秀的小字写着:【monamour】
    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
    看着她写的字很久很久,她画完给他看的时候,是没有这两个字的,唯有的落款是日期。
    是什么时候悄悄地写上去,而且也从来不曾想过让他知晓。
    在她的心里,他俨然已经是她的爱人了。
    但是却从来不曾说出过。
    只是悄悄地用她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表白着。
    刚刚震惊而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很多,辛谈只觉得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又带着细细密密的疼惜。
    又翻了翻其他的,几乎都是都是谢祎祎或者她们两个人的画。
    除了给辛谈画的那张素描,其他笔触都十分狂放,完全不像是她给人的感觉,恬淡细腻。
    像是在画画中释放她的另一个自己。
    终于,辛谈把所有的画册看完,然后放好在原处。
    起身,把椅子桌面恢复进来时的模样,然后关上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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