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睡梦中,简单依旧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一件单衣轻轻地覆在单薄的身躯上,对于常人轻不可查的动作还是惊醒了简单。累计多年的不安全感让她即使熟睡中也比常人机警。
    简单惊地睁开眼,引入眼帘的熟悉又苍老的笑脸。“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快起来,别着凉了。”
    瞬间,简单的眼眸被泪水侵占,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简文浩慈祥的笑颜像被打湿的水墨画晕染开去,只是低沉的声线里深深的关切直抵心门,简单如鲠在喉,欲言又止。薄唇颤抖着,眼眶里盛满的水滴之后,顺着瘦削的脸颊一路流进脖颈,简单仰着面,望着简文浩,无声的哭泣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丫头,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吗?“
    简单顺势跪在简文浩面前,低着头,望着这片埋葬着母亲的土地,泪水滴落泥土中,瞬间消失,是否也会女儿的一滴悔恨的泪会落进母亲的心中?
    ”爸,对不起,对不起......”
    简文浩俯下身把简单扶起来,宽厚的手掌拂去脸上的泪水,简单始终不敢再抬头看简文浩温和慈爱的脸。
    简文浩把简单揽进怀里,一边用温暖宽厚的手掌在背上为她顺气,一边说道:“傻丫头,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
    简单趴在简文浩的怀里连连摇头,多年来的自责,让她痛苦不堪。多年的愧疚都化作了泪水,不留干最后一滴泪,心里永远不会得到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简单趴在简文浩的肩头,低低地抽泣,整个身体微微地颤抖,眼睛红肿,呼吸不畅,委屈地撅着唇。好像一个小姑娘在外受了天大的委屈,回到了父亲的怀抱得到了安慰和倾诉。
    简文浩静静地陪着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念叨着:”不是我女儿的错,怎么会是我女儿的错呢?我们简单怎么总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这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女儿的父母呢?我们简单这些年吃苦了,受委屈了,以后都好了哈,不哭了哈,不哭了,有爸在呢......”
    天色渐入黄昏,简文浩拉着简单一步一步下山,简单乖乖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简文浩发丝间隐藏不住的白发,但是依旧挺拔的背影,简单想多年前简文浩曾对她说过的话。
    “简单,听话,我是你爸,你妈让我好好照顾你。”
    岁月长久,比岁月更长久的是爱,不死不灭。
    山下路边,一辆黑色的宾利等候多时,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俊颜和深情的眼眸。满怀欣喜地等着下班后回家,可以见到她。却听见保镖说她又不回来了,倒是把溜溜谷送回来了。公司门口,郁少默瞥了一眼溜溜谷,一眼就认出他身上的衣服的布料出自简单早晨偷拿的那套。他愿意和简单共享衣物,他的洁癖不见得乐意和溜溜谷分享。扔下一句话:“送回去!”拿着钥匙,一踩油门就消失了。
    留下韩夜在原地发愣,少爷真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呀。送谁?回哪里?
    倒是溜溜谷瞬间明白了,拉着韩夜,仰着头说:“走吧,干爹。”
    “去哪里?”
    “回干妈家呀。”
    “你确定?”
    “当然了,对于这笔交易,他不满意,当然退货了。”
    韩夜想了一会儿,知父莫若子,也许真是这样,正好还可以回去一家团聚就愉快地接受了溜溜谷的提议。
    简文浩的小屋就建在山下,通体白色,白色的围栏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简单跟随着简文浩进了屋,四下打量,屋里的摆设都极其朴素,原木桌椅,不过就三间房,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还有一间装修地十分精致典雅,薄荷绿和白色,清新淡然,是简单喜欢的风格。简单趴在门口,嫣然一笑,满意地欣赏着与整体装修格格不入的房间。
    “那间房是给你留的。”简文浩泡好茶,瞥见简单趴在门口的背影说道。
    简单猛然回头,正好撞见简文浩暖暖的笑容。简单手背在身后,低头浅笑不语。
    茶桌摆在开满鲜花的花园里,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小屋和花园。简单品着一杯茶,望着远处的晚霞,陪着简文浩静坐。
    “你手怎么了?”简文浩瞥见简单手心白色的纱布问道。
    “不小心划破了。”简单躲开简文浩犀利的目光,故作轻松地回答。可惜有个当律师的父亲,简单的小把戏逃不过他的法眼。
    简文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抬头向门外望了一眼,路边高大的槐花树下,一辆黑色的宾利一直跟着他们回到这里,却依旧冷静地按兵不动。
    ”是吗?“简文浩抬眸,目光追寻着真相。简单躲闪不及,即使在旁人面前总是可以轻易伪装,但是在父亲面前,简单内心深处并不想伪装,却又不想父亲担心,矛盾的结果就是拙劣的演技。
    ”是郁少默?“
    ”不是!“简单立即否决,虽说与他有关,但是说到底还是自己下的手。
    ”不是他,是我自己划的。“简单再一次解释道,与父亲对视,也不再畏怯。
    ”我知道了。“
    “爸,我去做饭吧。”简单见简文浩又沉默了,不知道他是否也不怪罪郁少默,只好退到厨房。
    有人说,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你只需要打开他的冰箱看看就知道了。
    简文浩的生活十分寂寞单调,只有袋方便面和几根青菜,两个鸡蛋,几盒过期牛奶,一整箱的啤酒,偌大的冰箱空空荡荡。简单立在冰箱前,寒气扑面而来,冷意由内而外扩散。简单眼眸垂下来,默默地拿出所有的食材,一应厨具,应有尽有,却连标签都还没撕去。
    人都走了,还留在原地,不愿重新出发的人,最可怜。
    夕阳落下去,月亮皎洁,夜风驱逐了白昼的暑气,槐花香飘散在风中。
    花园里,小餐桌上,堆满了啤酒罐,满满的两碗面纹丝未动。简单趴在桌子上,满脸绯红,满嘴胡话。简文浩坐在对面,慢慢地品着一杯白酒。
    “简单,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简单艰难地撑起沉重的脑袋,抿着唇,狡黠一笑说:”我自己划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什么来着?“简单摇摇迷糊的脑袋,猛然想起说:”因为,因为他不听话。
    ”他是谁?”
    简单低头露出娇羞一笑,捧着红扑扑的脸蛋,一字一顿地说道:“郁-少-默!”
    “你还爱他吗?”
    爱,是一个多么沉重的字眼!
    简单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啤酒罐,眸子里闪动水花,沉默不语,伸手又拿起一罐啤酒。简文浩夺过来,依据他对简单的了解,再喝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简单伸着手,叫囔着:“我的酒!我不要回答你的问题了。”
    “回答爸最后一个问题,爸就给你。“
    在将醉未醉之际,简单通常知无不答,答无不尽,再喝一罐,就不省人事了。
    ”你爱郁少默吗?“
    ”爸,爱什么?“
    ”你是否愿意让他陪你度过余生,每天一睁开眼就看见他呢?“
    ”可是,他总是生气,还惹我生气。“简单撅着嘴,委屈地控诉。
    简文浩叹了口气,把酒还给她,简单的脑袋搁在桌子上,咕嘟咕嘟地灌酒。望着一轮圆月,喃喃地说:“我每天都在想他,担心他又生气了,担心他没有人陪,怕他想我,又怕他恨我。有时候,他离我好近,有时候,他离我好远,好远,好远.....”
    眼前的月亮,渐渐剩下一个模糊的光点,最后一片漆黑。
    听完简单最后的回答,简和平把酒杯搁置在一边,独自把已经冷却的面条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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