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已有了腹案?”在回去的路上,李系漫不经心地问道。
    “臣只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哪能这么快就有腹案。”
    张焕淡淡一笑道:“不过有一点臣却知道,不管朱希彩再厉害,这种事他也只能偷偷摸摸进行,所用办法无非是杀掉段老将军,再逼皇上把军权给他。”
    “可段老将军告诉朕,你已经有了腹案。”李系注视他,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
    “臣其实只有一些想法,谈不上腹案!”
    李系忽然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他呵呵笑道:“那好,就说说你的想法。”
    .......
    夜幕悄然降下,西受降城所在的远西峡谷开始升起团团迷雾,阴山山脉笼罩在迷蒙雾气之中,但夜空清朗,星光灿烂,一轮满月慢慢升上西方的天空,在巨大的岩石上投下了道道黑影。
    朱希彩站在城墙之上,久久地凝视着一队骑兵渐渐消失在远方,他们的背影很快便被雾气吞没,他刚刚得到消息,张焕又受命前往代郡押粮。
    他已经亲眼确认,是张焕走了,带着他的三百骑兵,朱希彩沉思片刻,对亲兵道:“你们就在这里给我守着,一有消息,即刻来汇报。”
    大门开始缓缓关拢,‘轰!’地一声,沉闷的声音传到了数里之外,三里外,张焕忽然停住了战马,他翻身下马,一挥手,一百多名亲兵跟着他又迅速向西受降城方向徒步奔去,片刻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自从回纥军撤军后,朱希彩也开始意识到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系在三天便内去了四次段秀实处,仅为探病完全不必如此。
    他与李系那种因回纥人入侵而建立的默契,也同样因回纥人的撤军开始崩塌,他们之间翻底牌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朱希彩现在非常想知道,这个突来的张焕将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仅仅是一个过客,还是将会成为一个同台较量的对手。
    事关重大,朱希彩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决定启用自己最后的一张底牌。
    ........
    一更时分,在紧靠李系住处约几条街的一间空屋子里,朱希彩正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房间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从他时快时慢的脚步声,感觉得出他的心很焦急,走到门口时他似乎听到什么,不由停下脚步,竖直耳朵聆听屋外动静。
    是有人来了,他拉开门,一条黑影迅速闪进房间,黑影戴着一顶竹笠,遮住了面容。
    “我不能在外太久,你快说有什么事?”
    朱希彩将门关上,低声问道:“我想知道张焕,李系准备怎样用他?”
    “皇上封他天骑营中郎将,是他直接控制的嫡系军队。”
    朱希彩走了几步,又忽然问道:“张焕真是去押粮吗?”
    “不!押粮只是借口,他回去调兵了,这是我亲耳听见。”
    “果然不出我所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朱希彩不由冷冷一笑,“不过现在才去调兵,不嫌太晚了一点吗?”
    “将军,我必须要回去了。”黑影低低声道。
    朱希彩点了点头,“去吧!动手之前,我还会给你任务。”
    黑影闪身出了房门,他警惕地向两边看了看,压低了竹笠,沿着墙迅速向街道的另一头跑去,穿过几条街道,他很快便回到自己房前,他左右看了看,便推门进去了。
    就在他房门轻轻关上之时,十几步外,一个黑衣人慢慢从大树后面探出身子,他冷冷一笑,身形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
    房间里灯火昏暗,豆粒大的灯苗仿佛随时要熄灭,黑衣人正跪在地上向皇帝李系汇报他的发现,李系面色阴沉似水,背着手在房内面壁不语,而在房间一角,赫然站着两个时辰前已离去的张焕。
    “陛下,马总管去的那座屋子周围戒备森严,他在那里只呆了一会儿便回来了,卑职没有看到他是去和谁会面。”
    ‘还能是谁?’李系眼中燃烧着怒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张焕所怀疑的内奸竟然会是自己最贴身的宦官,他克制住心中的愤恨,淡淡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黑衣人慢慢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张焕两人,良久,李系才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朕的身边有奸细?”
    张焕微微笑道:“上次臣被太后免职那天,崔圆请我到他家里喝酒,席间他试探后来陛下和臣说了什么,由此臣推断陛下身边必然有他安插的耳目,但臣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马内侍,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朕也知道自己身边有人不可靠,但也没料到会是他,也亏得爱卿思维缜密,留了一手,否则这次军权之争,朕必输无疑。”
    说到此,李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朕现在心里很乱,你说说看,下一步棋我们该怎么走?”
    “陛下,既然有马总管在,下一步棋我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张焕意味深长地笑了。
    .........
    在随后的两天里,西受降城内局势异常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天清晨,一骑军使从城外飞驰而来,带来了回纥军已完全撤军的消息。
    与此同时,马英俊的一纸密函也悄悄地送到朱希彩的手中,上面只有一句话,‘张焕率三千军已秘密抵达百里之外。’
    朱希彩冷冷一笑,摊牌的日子终于来了,下一步,李系必然会找一个理由离开西受降城,以诱引自己出城追击,既然如此,自己又何不将计就计。
    果然,午饭后没多久,皇上那边传来消息,由于回纥军已退,皇上决定移驾代郡,准备返京,西受降城一切军政事宜皆由安北大都护段秀实全权处置。
    申时正,城头上旌旗招展、长号齐鸣,城门大开,一千羽林军侍卫护卫着李系的马车缓缓起拔,离开了西受降城,向代郡开去。
    就在李系刚刚离开,朱希彩立刻秘密召集了几名心腹开会商讨对策,窗户被厚厚的帘幕遮盖,房间里光线昏暗,充满了紧张和杀机。
    “大将军,末将以为皇上其实并未离开,正如大将军所言,他移驾代郡是为诱引大将军追击,所以他这样做也有很大的风险,而以他的谨慎和胆小,是绝不会以身涉险。”
    “孙将军说得对!”
    另一名马天宇的将军接口道:“末将在皇上车驾离城时特地观察过,当时段秀实向他叩首告别,而他却始终没有露面,这于情于理不符,所以末将敢断言,皇上根本就不在马车里,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离开,还在城内。”
    朱希彩笑着摆了摆手,“大家都说得不错,我也认为他还在城内,但兵不厌诈,我们须将计就计,派兵去追赶,而且还要打着我的旗号,以迷惑对方,然后趁他们防备松懈之时,出奇兵抓住李系和段秀实,一举夺权,下面就听我的部署!”
    几名将领立刻肃然起立,等待朱希彩的命令。
    朱希彩沉吟一下,便对其中一人道:“孙将军,你可率本部二千人,打上我的旗号,再选一人装扮成我的模样,黄昏时出城。”
    “遵令!”
    朱希彩接着又下了第二道命令,“马将军,我给你五百人,替换今晚的巡防哨,一更时听我火箭令动手,给我直接杀了段秀实。”
    “至于李系。”朱希彩阴阴一笑,“就由本帅亲自来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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