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湛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他如释重负般叹出一口气来,宽大的温冷的手掌抚摸着她松软的发顶,黑蛇温柔地盘旋缠绕,他说:“不管以前如何…我的现在和未来都只有你,等我完全恢复后,我会努力肩负起人类伴侣的责任。”
    “这么说,你已经有打算啦?”顾临渊的眼睛一亮,闪烁着犹如繁星万点的光芒,伏湛有一瞬间恍然跌入其中,如冷水浇头一般全身战栗,半晌,他轻轻“嗯”下一声。“我和林沧海有过约定,之后会去她的店里工作,每个月有一定的薪水可以拿,如果有特殊任务需要执行,还可以往上加一点。”他说得很隐晦,顾临渊的心一紧,下意识地追问道:“任务?难道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吗?”
    伏湛沉吟了一会儿。如果是以前的他,恐怕不会如实交代未来要做的事情,可今非昔比,他好不容易能够和恋人在一起,隐瞒那些事情无异于在他们好不容易破镜重圆的关系里再劈开一道口子,他也疲于撒谎掩盖,于是干脆实话实说:“林沧海也许同你说过,她触犯天条和地律将我带出下界,这份恩情我不可能不还,另外,恐怕已经有人盯上了你……”
    他的话倏地断在喉咙口,原本圆满如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道锋利的刀,他横眸扫向门口,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唇边。
    “有人靠近……”他嘘声道。
    他反应这么过激,顾临渊也跟着害怕起来——难不成他口中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他们又是做什么的,不会是地府的人要把他给索回去吧?
    伏湛伸手挪向她的脑袋,下意识还想揉揉她的长发,可是轮椅已经被女孩不容置喙地转动,径直奔向卧室。她的声音刻意压低放轻,郑重其事的语气令他不由自主地放松,大概像是回到了以前在小说里的时光,他们总是这样保护着对方。“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发出声音…我去外面看看。”她趁机rua了一把他灰色的长发,甚至煞有其事地帮他把打结的发尾解开,这才关上房门走到客厅里。
    该说他的感官实在是太过敏锐,顾临渊到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遥遥传来,她靠在门框边,不多时便听到门外人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夹杂着她熟悉的音色:“临渊,我给你买了些水果,看你几天没出去,我有点担心。”
    是贺轩?如果是以前的顾临渊,她大可以打包票这个家伙不可能拥有任何非人类的力量,但现在她可不能确定了,这个世界远比她想的还要魔幻。
    “嗯……?抱歉,我今天不太舒服,你放在门口就好,我一会儿来拿。”她刻意走远了一点,营造出人在房间不能开门的模样。
    “啊,这样,没事,反正阿姨给了我钥匙,你要不介意我就开门进来了……”说着,门外已经传来了钥匙串窸窸窣窣的声响,清脆得像是石子砸在冰面上,顾临渊心头一顿,人更是陷入了莫大的惶恐中——顾母到底是有多心大才把自己的门钥匙交给一个成年男人,该不该说她命大或者说贺轩素质到位,她才没有遭到更进一步的侵害?
    顾临渊当机立断,冲到门口将门虚虚拉开一条缝,迎面而来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他甚至活力四射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笑容无比阳光…至少在他自己看来。
    “谢谢啊,我生病了就不留你了。”顾临渊扯开嘴角,手在下方胡乱抓了一把,握着水果篮子的柄便要把东西往里扯,贺轩趁机虚虚往她的屋子里瞅了几眼,似乎有几分失望隐约表露在脸上,顾临渊自然是不想管他,拿了水果又是好一番谢,贺轩连忙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大白牙:“这么谢我啊,那下次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顿饭?”
    怕她拒绝,他连忙补充道:“阿姨也想见见你,毕竟也快开学了嘛!她还是惦记你呢,想找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女婿哈哈哈……”
    顾临渊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忙不迭地点点头,“好的好的,具体什么事你就微信跟我说吧,没事我就回房里了哈。”快走吧快走吧!她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或许是老天开眼看到了她的想法,贺轩得了肯定的回答便回去了,一点也没有磨叽。
    顾临渊合上门,长舒了一口气。
    话又说回来,她拉开房门,伏湛正抬头望向她,或许是读懂了她内心的困惑,他微微启唇,“…他的身上有不属于人族的味道,似乎是…阴气,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找过来了。”
    “阴气?”
    “嗯。就是来自下界人身上的味道,就像上界的仙气差不多。”伏湛拧起眉,又不着痕迹地松开,他安抚意味地攥住她的手、捏了捏,“不用太担心,林沧海如今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可能对此不管不顾,既然我能嗅到阴气,恐怕她也有所感知,这些事情她会来处理的。”
    闻言顾临渊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她和伏湛的距离逐渐拉近,两个人的呼吸已然如乱麻交缠,黑蛇莲灰色的眼睛像是覆盖着一层薄若蝉翼的水膜,从侧面望过去总觉得眼球里是空空如也的,而如今其中有了倒影、顾临渊的倒影。
    也许是在一起生活太久的缘故,顾临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近在咫尺地端详过他,而望着望着,两片唇已摩擦在一起,迸发出一些激情的火花——黑蛇的眼底总是燃着星火的,这或许来源于他曾经的身份,又或许是在梦境中为王所锻造的锋芒,不论如何,顾临渊怜爱又贪恋这团火光,身体已然紧贴,她将他抱到沙发上,两具年轻而鲜活的躯壳就此交颈缠绵。
    做到一半,伏湛那一头灰色的长发已是从后颈散了一半,他从手腕上咬着皮筋扯下——那还是顾临渊的所有物,扎在头上像一簇蝴蝶驻足停留——现在它被他用过于灵活纤长的舌头悬挂在顾临渊的手指上,她汗涔涔的脸蛋流露出一丝的困惑,下一秒,他乖顺地低下头,原本撑在她身侧的手掌拨云见日,裸露出那段雪白的颈子,上面深灰色的鳞片翕张着,和他脸颊上因欢愉而生长的细鳞类似,正为了这场欢爱而狂呼。
    “头发太碍事了……帮我扎一下好吗,临渊?”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低垂,神色温顺,像是沉默寡言的家犬。在不露毒牙的时候他总是这样的,顾临渊对此毫无抵抗力,应着他的要求就这样把手环在他的脖颈后,一点点拢起他的长发,而此刻黑蛇却由不得她如此顺利,偏要动腰将硬挺的阳具送进她的小穴深处,顶得她连连喘了几声,手也无力地半垂下去,原本被拢好的头发又沿着颈肩如丝雨细细密密地落在她颊边,耳畔是他的低笑,坏坏的,像极了梦境中复活后的他。
    事到后来顾临渊怒极反笑,手攥成拳在他的背上有气无力地捶了几下:“碍事就…剃掉!全部剃掉……!”引得他又是好几声坏笑。
    平日里那样温软的人,怎么一到床上就这么坏心眼呀,以前也不见得他会这样乱来,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如细水长流,如今到了现代倒是玩得花起来……到底是谁传统谁现代啊!
    ……
    “所以…你的腰部,什么时候恢复的?”
    黑蛇揽着他的心上人,手指看似绵软无力地搭在她的腹部,时不时捏捏她的小赘肉,“嗯……在那个贺轩靠近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他身上有阴气吗?因为还有一半残魂在下界,下界的执行官会依据这个来寻找身在人界的我,所以在他不断靠近的同时,我的身体也会受到影响恢复得更快……”“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顾临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恨不得立刻把他骂一顿狠的!
    妈的!她怎么就没发现呢,平时他不能动的情况下都是自己骑乘来完成性事,因此也都是她主动,今天他难得这么积极地色诱她,没想到是因为可以捞回主动权了!
    伏湛想都没想:“因为想试试。”
    当然,试试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顾临渊瞬间红透了脸蛋,忍不住狠狠揪了一把他脸颊上的软肉,指腹刮过细鳞的一瞬间,她听到男人低低地“嘶”了一声,旋即又用那种缱绻温存的眼神盯着她。
    “干嘛。”顾临渊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
    预想的又一场腥风血雨并没有到来,伏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这才轻声道:“不知道几百年了……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抱到你。”
    “在梦里……不算吗?”她偏过头去用额角蹭了蹭他的鼻尖。
    “你的梦,不算我的梦。那是一个被抹去了所有表面记忆仅存本能的我,实际上作为残魂的我,也会像黄粱一梦般失去这一段记忆,只不过林沧海保存了它们,最后灌输在我的灵魂中,我才得以付诸我的爱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在魔域一样安抚着她,“如果能够找回剩下那一半,我就能恢复所有现世的记忆、找出意图杀我而后快的人,但要不要复仇……我不知道。”
    “你教会过我,要快意潇洒地活、为自己而活,我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概念,就算追忆往昔也只是麻木不仁地像一头连轴转的机器,混沌之境是黑色的,我是灰色的,你……是白色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后来哪怕到人界屠戮数万,我的眼中也毫无色彩,那些血溅在我的脸上,甚至没有温度……临渊,你可以想象吗?我居然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或许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你的前世而鲜活过,可很快你的香消玉殒让我……再度消沉了,之后便是我的死,我的生,切实与你无关,却是依凭你维系。”他抚摸着她的脸,顾临渊从来没有见过这对鲜活燃烧着的眼眸里有如此浓重的迷惘,哪怕在魔域他最为低迷的时刻也不过如此,她明白那种人生毫无意义毫无目标的痛苦,无声无形地碾压着每一个迷茫的空白的人,她也曾是其中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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