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儿睁着眼,绿光之后是绿色,草木的绿色。
    一阵宛转悠扬的笛音传入耳内,绛儿倒在草地上甫一清醒,登时跳起来四处搜寻,“神君,神君你在哪里?”
    周遭青草绿木,蝶舞鸟语,哪里还是方才黑雾腾腾,处处凶机的圣堂,更没有挡在她身前的神君。
    回答她的是一道“扑哧”娇笑声,“音音,你瞧来了一个傻娃娃。”
    绛儿闻言望去,只见一丛修竹之后,流淌着清澈透亮的小溪,溪水边一块洁净的大石头上,一坐一趴着两个金珠玉貌的姑娘。
    端方坐立的姑娘身着翠色长裙,手执翠笛,轻吹妙音,听了支着香腮趴在石头上的调皮少女这话,含笑以纤指点了点她的琼鼻。
    转头对绛儿温柔笑道:“小娃娃过来。”
    绛儿心急过后,冷静下来,四望周遭环境,反应过来这是又入了幻境。
    听到那笛音不觉立住脚步,痴痴凝耳细听,只感风生两腋,如临仙境,焦躁的心情立时平息,心境变得格外宁静。
    听到吹笛人的呼唤,绛儿见到她们两位姑娘绝顶的熟悉样貌,哪里还有不知是何人的。
    忙忙上前恭恭敬敬拜礼,“见过两位先祖姐姐,多谢两位先祖姐姐相救。”
    那较调皮的少女咯咯笑道:“好乖巧的娃娃,没想到我已有万万岁还能被百岁的小娃娃称姐姐。”
    绛儿面色一红,怯声道:“是我见先祖美丽才情不自禁称姐姐,冒昧先祖,望先祖见谅。”
    那端庄执翠笛叫做音音的姑娘伸手牵过绛儿,上上下下打量,似是十分满意,柔声道:“你不必理这小调皮,她得人喊她姐姐乐得今夜在被里睡不着觉呢,怎么会怪罪你。”
    绛儿怯怯点点头,她可没神君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她如今知道眼前是鲛人族先祖和上古歌神留下的元神,不得不谨言慎行,“多谢音音先祖和……鲛人先祖。”
    “哈哈!”调皮少女鲛人先祖拍手直笑,“好呆的娃娃,我喜欢。”
    笑着笑着,她又沉下脸,“比我族中那些傻东西好多了。”
    她显是知道族中两代圣女所作所为。
    歌神揉了揉她披散肩头黑发,笑道:“儿孙自有儿孙命,你不必为此闹心。”
    鲛人族先祖朝着音音先祖吐了吐舌头,俏皮笑道:“那的确是,只要和音音的儿孙一比,我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
    歌神无奈而宠溺地看着她,道:“万万年岁月你也长不大。”
    绛儿见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她兀自牵心神君被媚儿攻击之后伤势如何。
    急得暗暗跺脚,终于等到两位先祖闲聊的间隙,告别道:“今日得见两位先祖很是荣幸,但……但我的好朋友在外身处危险,劳烦两位先祖能否送我出去?”
    鲛人族先祖盯着她道:“你想我们两个人送你出去?”
    绛儿见她面色不悦,生怕先祖要把她留在这里,忙道:“一个人也可以……”
    鲛人族先祖听了,肃色面容上又现出俏皮之色,哈哈大笑,“这娃娃真有趣,我倒舍不得她了。”
    歌神含笑道:“你啊,别逗她了。”
    转而对绛儿道:“我曾与她有约陨落后也要一道论歌鸣乐,她鲛人族修为惯常较低。”
    鲛人先祖一听,哼声撅起小嘴。
    歌神眸中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接而道:“我们便各自留下一道元神镇守鲛人族,守护了她的族人,也全了陨落后仍相携而歌的承诺。此番鲛人族蒙难,我与她决定出手相救,特召唤你来接受我们的力量以驱逐怨妖。”
    绛儿道:“但我并非鲛人族人也非歌神后人,怎能擅自接受先祖的力量。”
    鲛人先祖嘴撅得更高,“若是我族中选出来的圣女顶用,我与音音还需费劲寻你?”
    歌神温笑道:“你不必推脱,此番祸患说到底是因我族人而起,如今怨气横行,只愿你承了我们的力量,坚守心地澄净,勿为邪魔所用。”
    绛儿很是犹豫,一下不了决心,她便习惯性低头绞手。
    鲛人族先祖:“怎么还不满意啊,虽然只是我们留下的一个元神力量,但助你升仙,治好你那情郎足以。”
    绛儿我听到她说神君是她情郎,涨红了脸道:“不……不是,我是不愿接受了先祖的力量,令两位这么要好的先祖消失。”
    两位先祖不禁诧异相视,随即鲛人族先祖长笑道:“好,我和音音没有看错人,那么我便助你突破元婴至化神,音音赠与你净化之力,可帮助你们暂渡此关。”
    绛儿感激跪拜道:“多谢先祖姐姐。”
    歌神暗暗点头,拿着翠笛的手伸到她面前,道:“伸出手来。”
    绛儿连忙摊开手,只见一只莹光圆润、木质剔透的翠笛放入手心,听歌神道:“吾法器无名,翠笛一名最是返璞归真。”
    绛儿心下一惊,远古神仙的法器她无功无德担当不起,正要婉拒,只听鲛人族先祖道:“音音就是用柳叶吹的曲子也是天底下最好听的,用不着你个小娃娃烦恼,这种笛子我一天能削十个。”
    虽方见面,绛儿却已知晓这位鲛人族先祖嘴上不饶人,心底却是极好,听了她的话,俯首叁拜,“谢两位先祖大恩。”
    歌神扶起她笑道:“不必如此客气,我们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是个值得的好姑娘,不是平白掉下的大便宜。”
    绛儿重恩,当下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鲛人族先祖道:“好了,别这么多废话,你且听我一歌。”
    绛儿凝耳待细听,只见鲛人族先祖递了歌神一个眼神,两人仿若配合过千万遍,
    歌神执起翠笛置唇轻吹,一阵悠悠扬扬的的笛音响起,鲛人族先祖以手打着拍子,张启朱唇,亮出香喉。
    绛儿不觉闭眸聆听,只听那歌音娇声婉转、乐音清亮,字字句句仿若化成一股柔软的力量随着声音进入她的体内。
    歌声一时如清泉赴壑,一时又如雁语长空,绛儿每每听入一句,体内的修为便多增长一分。
    直到她体内充满了那股柔和的力量,灵府之中挤得满满当当无处可去,忽地歌声突变肃杀。
    绛儿只觉体内灵力开始狂暴,她明白这是将要突破的迹象,连忙盘腿而坐,敛定心神。
    只见灵府内本柔和的力量横冲直撞,势头比之从前突破加起来都凶猛,绛儿知晓她这是接受了先祖的力量跨阶突破元婴。
    咬牙忍住脑袋如被撕裂的痛楚,额上冒出粒粒豆大汗珠。
    忽地那歌声又一转,只听歌音悲凉,哀柔婉转,绛儿体内狂暴的灵力也被这歌音安抚平息,柔和的力量伴着青翠的灵力,如溪水慢慢向灵府四周扩散,那每次突破都要用蛮力炸开的灵府,竟缓缓随着灵力化作的水流经过处扩大。
    绛儿只听耳边的歌音又变轻柔舒缓,她的突破也像是一场身心享受,舒意畅快,不知不觉间灵府扩大十倍有余,满身的灵力漂浮悬空灵府中央,慢慢凝聚而成一棵小草,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含羞草。
    化神。
    绛儿睁开眼,只觉看眼前万事万物都多了些感悟,不自觉抿了抿唇,眼角眉心都漾着喜气。
    歌音仿若还萦绕耳畔,袅袅不绝。
    绛儿心知鲛人族先祖与歌神对她的厚重恩情,忙起身跪下伏拜,不待她开口,鲛人族先祖也耐不住话头,道:“可悟了。”
    绛儿道:“不敢称悟,只有一些浅见。”
    “你且说来。”
    绛儿道:“以柔克刚,以明胜邪。两位先祖的力量都不是刚猛强劲之力,而是净化柔和的力量,却恰恰能克制刚猛之力为之头疼的邪魔怨气,不为其所扰。”
    歌神点首道:“明白这个道理很简单,难的是能否言行合一。”
    授道故为师,绛儿贴额俯首道:“弟子定坚守净心。”
    “好。”歌神复让翠笛闪现在绛儿眼前,“从此你为它主人,望你能承我姐妹力量,扬以善心,爱己及人。”
    “谢先祖!”绛儿接过翠笛,只觉一个修竹幻影进入体内,伸手碰着碰羞草元神,嘻嘻而笑。
    歌神笑道:“它有时甚是调皮,不用顺着它的脾气。”
    绛儿道:“弟子遵命。”
    歌神道:“你且去吧。”
    绛儿又伏首叁拜,“愿两位先祖永携而歌。”
    说罢,转身离去,不忍回首,只因短短的相处她已对两位亲切的先祖生出尊敬、感激、喜爱之情。
    她昂首踏步出幻境,只听鲛人先祖娇俏的声音:“音音,我刚刚那曲唱得好吗?”
    “极好。”
    绛儿满心不舍又化为一团欣喜,她为两位先祖的情谊而欣悦。
    *
    布满黑怨煞气的圣堂。
    媚儿扑在满身浴血的炎鸣神君之上,泣泪涟涟,“炎鸣、炎鸣,你、你怎么那么傻,我、我不过是要给她个教训,没有想要她的命。”
    炎鸣神君方才情急之下不带任何防御护住绛儿,此时伤势之重,就这么个轻飘飘的疯女人他都觉有千斤重。
    “滚。”他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个字,当下他不仅要对付时刻要他命的黑煞之气,还有这个女人。
    媚儿不顾他浑身血腥,搂住他放出碧绿光芒,媚声低泣,“炎鸣待我治好了你,你便忘了她吧,她已……”
    一语未毕,比之媚儿碧绿光芒更盛的灵力闪耀。
    媚儿只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甩离神君。
    那耀目灵力之中,一个娇巧的少女此时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对她喝道:“不许乱碰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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