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了,香烛烟雾环绕的灵堂中,薛娇一直跪坐在地。
    她的眼泪快流干了,嗓子也快哭不出声了。
    她木然地面对现实,熬着冰冷且漫长的每一秒。
    偶尔哭累了,会靠着母亲的棺木迷迷糊糊睡去,但很快又会在泪水中醒来。
    来往吊唁的人不少,薛老爷开的虽只是个小茶楼,但他为人豪爽,结交叁教九流从不带眼色看人,左邻右舍又可怜这薛娇的处境自觉前来帮忙。
    然而这一切对薛娇都毫无意义,她只想着,这么多人在家进进出出踩来踏去,爱干净的母亲铁定又嫌脏要大搞卫生了,爹爹肯定又要挨骂了。
    她幻想着,这只是她在课堂上偷懒贪睡做的一场梦,她只盼能快点醒来,等她醒来,父母亲一定都在校门口等着她下学去吃饭。
    或许,等他们吃完饭回到家说不定还会接到天齐的电话。
    想到天齐,薛娇鼻泪又止不住往下滴,她缓缓抚着左手上的腕表。
    她需要他,可是余天齐在哪里?
    他在哪里?
    心急如焚的余天齐在彭城回江陵的车上,他也两天没合眼了。
    汽车一路飞驰,他终于乘着夜色抵达江陵。
    余天齐仰望着小楼门前悬挂的白幡随风浮动,飘飘荡荡仿若他的心。
    他曾无数次踏足这里,但从没有预想过会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沉痛。
    他抬起沉重的步伐推开院门,老五倒是能干,办事稳妥,院中已经看不到血迹了。
    只是曾被薛太太打理得花团锦簇的院子,如今显得空荡荡。
    他站在院子一角,这里,曾经无数个午睡醒来的薛娇,都会在这里,支起画架。
    画花,画父母,也画他。
    现在都没有了。
    堂中幽暗,燃着两盏长明灯,香烛明明灭灭。
    他看到了薛娇。
    她发丝凌乱,卷缩着身子依在棺木旁睡着了,丫头婆子给她盖好的毯子落在一旁。
    也许是冷,或许是痛,她眉头紧蹙,嘴唇干裂,一张削瘦的小脸苍白无色,眼角还挂着泪珠。
    她好憔悴。
    余天齐听见了自己的心碎。
    余天齐蹲落地,把薛娇抱起拢在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这么轻。
    薛娇于泪眼朦胧中抬头,是天齐。
    这是不是又是另一场梦?
    她梦到了天齐,竟梦到了眼眶赤红,风尘仆仆的余天齐。
    薛娇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放声痛哭。
    “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
    薛娇哭得撕心裂肺,她疯狂捶打着余天齐
    “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死了!!死了!!!”
    她像一只破碎的飘荡许久的小船,此刻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她有了依靠,所有悲伤哀痛仿佛也都有了出口。
    余天齐心中哀恸,被她的肝肠寸断,引下泪来。
    他这半生浮沉坚毅不拔,遇到过许多难事,但没有一刻会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他不停说着对不起,紧搂薛娇轻抚,任她发泄。
    薛娇本就没什么力气,哭了一会儿声就哑了。
    余天齐心头泣血,他招婆子端来粥,半哄半强迫喂了她半碗,给她洗了脸,抱她回房睡下。
    这一番折腾,天边已露白,薛娇虚弱不堪,随他动作。
    在余天齐的细心照顾轻声安抚下,红肿的眼睛终于闭上。
    薛娇睡着了。
    余天齐给她盖被子,猛然发现她左手腕处红肿充血,他仔细查看发现那竟都是表带勒的!
    余天齐心中又是大痛。
    她是有多用力?她是有多需要自己?
    余天齐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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