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说的是,等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还是尽早卖出这幅画的好。”
    胡瑾萱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的不悦,却还是说道:“那就拜托胡夫人了。我也该回去了。”
    然后转身直接离开这里。
    胡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女儿就是这样,我说过她许多次了,她偏偏不爱沾染这些俗事,我也只能辛苦一下了。”
    她嘴上抱怨着,语气分明就是在自豪。像她家瑾萱这样的,这才是书香门第的做派呢。哪里像这从京城过来的云夫人,开头闭口都是钱,端的是俗人一个。这样的人偏偏身份那么尊贵,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想到女儿的容貌和性情,胡夫人顿时又气平了。向云夫人这样的俗人都能有那般好的姻缘,她家瑾萱将来想来更加了不得。
    她唇角忍不住勾起了自得的笑意,却没察觉到不少人已经不自觉地远离了她。
    云夕让人将这画收起,她甚至懒得将这事揽在身上,直接托葛夫人去卖这幅画。
    尽管过程之中有胡家母女这样惹人厌烦的存在,但总体而言,这次的慈善会却也成功达成原本的目的,收集的银子差不多也有十五万两。
    大家一统计,还真唬了一跳。原本以为能有七八万两银子就算多了。
    云夕不可能在丘州呆很久,再过两天就要离开,所以这笔钱如何花费,她直接交给了葛夫人,然后又将张夫人、李夫人等几人挑选出来,也算是互相监督。其中李夫人家里做的是粮米一类的生意,她这次捐的银子也不少,足足有一万五千两。她倒没想到自己也被提拔了出来,不由感觉到意外之喜。被云夕选上,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肯定。
    很快的,其他人便都散去了,张千总的夫人张文氏却留了下来,明显有话要同云夕说。
    云夕想了想,还是满足了她这个心愿,支开了其他人。
    等其他人都离开屋子后,张文氏直接跪了下来,“求夫人救救我女儿一命。”
    云夕疑惑地看着你,“你女儿怎么了?”张文氏的女儿作为六品千总的嫡长女,在丘州身份也不算低了。
    她将张文氏扶起,张文氏坐在椅子上,眼泪直接滚了出来,“我知道不该麻烦到夫人头上,只是我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我不能让那人害了我女儿一生。”她在说到那人的时候,声音中透着点点的恨意。
    “我那丈夫,他竟是打算将我家双云嫁给那贺涛。”
    贺涛……云夕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张文氏咬牙切齿道:“他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我,那贺涛分明就是他同外室生的儿子。他不愿将家产留给双云做嫁妆,便打着让自己的私生子娶了双云这个主意。”
    云夕也算是见多识广,在听到这事还真的吓了一跳。这张大元也太不择手段了吧?为了儿子,居然打算牺牲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张文氏的眼泪掉得更快,“这种家丑照理来说我是不该说出来的,只是我是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倘若双云真被他嫁给贺涛,张大元和贺涛定不会让她生下孩子,而是选择纳妾来延续血脉。”
    她直呼张千总的本名,可见是对他恨到了极致。
    云夕却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作为一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丈夫这样利用,不恨上丈夫才怪。更不用说张千总这主意简直龌蹉恶心到了极点,为了让私生子能够名正言顺地喊他爹,继承他的一切,而牺牲了亲生女儿的幸福。
    “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张文氏道:“夫人您将千鹤膏送大家,可见您并不是那种愿意占人便宜的。您为了那些老百姓,出面组织这样的活动,可见心底良善。”她也就是赌一把罢了,她丈夫这几日整日在她面前说贺涛的好话,话里话外都是会将所有家产都给女儿做嫁妆。女儿嫁给贺涛以后,也能够生活在他们身边。
    想到这里,张文氏就浑身发冷。
    云夕觉得这对母女也的确十分可怜,同样作为母亲,她很能理解张文氏的心情。
    “你打算我如何帮你们?”
    张文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希望夫人您能够将双云带到京城去,到时候请京城中的大师,以八字不合为理由拒了这亲事。我到时候也会让京城的娘家人帮双云相看一下合适的亲事。”
    “若是让双云留在丘州,保不齐他们会使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让双云就范。”
    张文氏现在也只能装作不知,同那对恶心的父子虚以为蛇,以免对方发现端倪后狗急跳墙。
    云夕想了想,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是将张双云带到京城中,至于收买大师……那更是再简单不过了,慈安寺的住持同她关系很好。而且这等于是救人一命,想来持明大师也是愿意的。
    她开口道:“等下我便放出风声说很喜欢你家的姑娘。”
    张文氏闻弦歌而知雅意,“双云这孩子毛毛躁躁的,若是能够在夫人您身边学得您的一二好处,那便是她的造化了。”
    只怕这事传出去后,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羡慕她家双云。
    想到女儿能够脱离虎穴,张文氏感觉浑身一松,瘫坐在椅子上。
    ……
    另一边,胡瑾萱离开葛家后,眉毛就没松开过。
    胡瑾萱并不是傻子,她哪里看不出众人对她的不以为然和淡淡的蔑视。
    她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不过只是嫉妒罢了,嫉妒她的才华和容貌。她原本以为这云夫人被册封为公主,成为世子夫人,还能够名扬大楚,应当是不俗之人,会和她有共同话题,谁知道也只是俗人一个。
    就算她和她那表妹的容貌皆胜过她又如何?
    红颜白骨皆是虚妄,她的灵魂和内在比那两人要美上无数倍。
    她反复这样告诉自己,堵在胸口的那股气才慢慢散开来。没错,她又何必同她们这样的红尘之人计较呢?
    胡瑾萱的丫鬟见自家小姐神色缓和了不少,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胡瑾萱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走到大街上了。现在的丘州因为洪水的蔓延,不像以往那边热闹繁华,街道颇为萧瑟,更让她受不了的还是那股腐朽的味道。
    “这里的味道真是难闻。”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厌恶。
    她转身就要回家,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了了葛知府,葛知府恭恭敬敬地同云深说着什么。
    云深一袭浅蓝色的衣衫,清隽出尘,无论是容貌还是风姿,都是画笔无法描绘其一的美好。
    胡瑾萱有些不甘地咬了咬下唇——整个丘州所有男子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人的一根手指头。这样卓越超群的人,理应要由最好的女子般配他才是。
    杜云夕那般的俗人,怎么配得上这人呢?
    她深呼吸一口气,带着丫鬟同他们擦肩而过。风轻轻吹拂过来,她的手绢不小心被风给吹了过去,掉落在葛知府等人的面前。
    若是平时的话,掉落到地上的手绢,胡瑾萱都会嫌弃沾染上灰尘,直接丢到。只是这一刻,她却鬼使神差地开口了,“能帮我拣一下手绢吗?”
    ☆、第五十四章 示威,重返家乡
    葛知府原本正同云深说着接下来赈灾的安排。在早上炸开那下游后,洪水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只要接下来别再来一场暴雨,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问题,因此他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难得露出了笑容。
    说到一半,却听到一道黄鹂般的声音,“能帮我拣一下手绢吗?”
    葛知府一抬头便看到了胡瑾萱,葛知府也算是经历不少世事的人,胡瑾萱这副做派或许能够将丘州不少年轻少年迷得神魂颠倒,觉得她如同空谷幽兰一般出尘,可是却迷惑不了葛知府。在他眼中,那叫一个矫情造作。
    这手绢距离胡瑾萱也不算远,她一个小姑娘,还真好意思让他们一群官老爷弯腰帮她捡手绢啊。
    他直接当做没听到,再看看身旁的云深和赵文书,这两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口的,仿佛刚刚没有人说话一样。
    葛知府原本还担心这从京城过来的云世子毕竟年轻,保不齐就着了道,一看云深这带着淡淡厌恶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想多了——得,这位哪里是好糊弄的主。
    三人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经过了掉落在面前的那一方手绢。凭良心而言,这手绢绣得的确不错,很是清雅。
    胡瑾萱原本以为他们听到她声音,好歹也会停下帮忙捡起的,谁知道那云世子却不曾递给她一个眼神,就仿佛她只是路边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头一样。她每每出现在人前,皆是众人瞩目的对象,丘州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倾慕于她的容貌性情,时常为她吟诗作画聊表情谊。
    有生以来,胡瑾萱就这样被人给无视了,不觉大受打击,脸色惨白,看上去越发楚楚动人。
    “胡姑娘,这是你的手绢。”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让胡瑾萱回过神来。她抬眼便看到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拿着她那一方手绢,眉目虽然说不上多么的俊美,却也端正。
    少年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里面的倾慕根本遮掩不住,都要满满地溢出来。
    胡瑾萱看着他忐忑的神情,反而感到厌恶。她甚至不愿接过那手绢,只是看向自己的丫鬟。
    她的丫鬟从小陪伴她长大,对她性格再了解不过了。得了她的眼神示意,连忙上前接过手绢,对那少年道:“多谢你帮我们小姐捡起这手绢了。”
    胡瑾萱则是保持着一贯的形象,微微冲他点了下头,连声谢谢都没说,便高冷地离开了。
    只留下那少年面对着她的背影在那边魂不守舍的,恨不得跟着她一起去了。只可惜他没听到胡瑾萱同她丫鬟玉琪的对话,不然一腔少年心就要摔碎成一片一片了。
    “将那手绢丢了,脏。”
    “好的。”
    ……
    “这是我家小姐新赶出的画作。”玉琪语气很是自得,“我家小姐不忍见到百姓受苦,所以连夜作了这么一副耗费她所有心血的画作,好换取更多的银子,帮助那些平民百姓。”
    云夕没有看那画,点点头,“你家小姐有心了。”
    她转头吩咐银丹,“将这画送到葛夫人那边。”这拍卖画的工作,她直接交给了葛夫人,毕竟她明天就要和云深他们一起离开丘州前往下一站了。
    玉琪见此,忍不住说道:“云夫人,您不先看过画作吗?”
    云夕只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看这画?”
    反正都是要卖出去的,她看不看又有什么差别?云夕先前也看过胡瑾萱的一幅画,水平也就是那样,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还真没有什么兴趣。
    玉琪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说道:“那么奴婢就先告退了。”
    然后转身直接离开。
    银丹皱着眉看他离去,冷哼了一声,“主仆两都是一个性子,这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云夕淡淡道:“生活迟早会教会她们做人的。”
    她觉得这胡家上上下下都是脑子进水的人,从胡夫人到胡瑾萱,再到这个小丫鬟,一个个眼睛都要长在头顶上,似乎觉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的,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来的自信。
    她的目光落在这幅画上,忽的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她来这么一套,我倒是有点想知道,这幅画上有什么缘由。”
    她打开这画,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男女,男的身着冰蓝色的宽袖长衫,袖子处用紫色的丝线勾出联珠纹。飘然若仙。女的则是身着浅蓝色的广袖流仙裙,头上戴着梨花样式的白玉簪,清雅脱俗,两人站在一起,宛若璧人一对。
    银丹怔了怔,不以为然地指着这上面的女子,说道:“这胡瑾萱是直接将自己给画上去吧?”
    今日穿广袖流仙裙的不止是她,还有朵朵,但是一看到头上那簪子,就知道是胡瑾萱。胡瑾萱据说极爱梨花,平日的簪子,衣服,都喜欢佩戴梨花相关,因此银丹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至于那男子,银丹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有头绪,只觉得上面那人气质好的没话说。
    云夕唇角勾了勾,笑容有些冷,“这是云深。”
    尽管只是画一个背影,云夕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心中只觉得好笑。从一幅画上多少能够看出作画人的心情,比如她就可以看出胡瑾萱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是投入感情的。
    云深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今天她给他挑选出来的,她哪里认不出来。
    银丹呆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齿,“真是不要脸!”她想起刚刚那胡瑾萱的丫鬟还特地提醒她们来看,根本就是故意的。
    银丹看着这幅画,心中就如同吞了虫子一样恶心,这根本就是明晃晃的示威。她甚至可以猜出胡瑾萱的目的,无非就是用这种法子告诉她家小姐,她同姑爷更加般配。
    云夕看到银丹气得脸都红了,反而笑了,说道:“好了,她也就只能使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她对云深十分了解,胡瑾萱这种人,根本入不了云深的眼,所以不会被轻易给离间了。
    更何况,这人是谁,云深估计都不记得呢。
    银丹问道:“姑娘,那这幅画还要卖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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