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宁霏在他们眼中那是圣洁善良的天女,现在则是成为了毒妇的代名词。也幸亏葛知府告诉大家,宁霏等人刻意冒充白衣教行事,不然白衣教的名声也要跟着扫地了。
    因为葛知府提前备好了药材的缘故,民众们服用了药,基本都没有什么大碍。加上大家都知道这是虫子引起的,并非会传染人的瘟疫,所以一开始引发的恐慌情绪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云夕在这两天时间内将这些账本抄写好,霜降在天黑的时候,将原本的几个账本偷偷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原本驻守在那鬼宅的人,也装作一无所获的样子,直接离开了那宅子。
    云夕这两天基本精力都用在抄写账本上,压根就不曾休息。等抄写完后,她将账本小心收好,直接躺着休息去了。
    睡醒的时候,云夕感觉自己的腰被揽在,头靠在手臂上,全身都被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所笼罩着。
    她唇角不由勾起了愉悦的弧度,她这两天忙碌,云深却也没闲着,他们几人亲自去堤岸那边看了,思考着让洪水早点退了的法子。
    她将身子往云深的怀里缩了缩,只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让云深醒了过来,他在云夕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然后就要起身。
    云夕问道:“不多休息一下?”她睡前云深还没回来,可见他也没休息多久。
    云深摇摇头,说道:“我们经过两天的讨论,决定将丘河的下游炸开一个口子。”
    下游原本就狭窄,加上不少淤泥堆积,导致水根本过不去,直接淹没了半个丘河。
    炸开吗?
    因为陆翊染的缘故,云夕多少也接触到了这个时代所使用的一些炸药,威力……不是一般的小。她眉毛微微皱起,“那得用多少的火药才能炸开来?”
    至于让人去挖,根本不可能。云夕也是亲眼看过下游的场景,水流那叫一个湍急,就算是擅水之人,掉入河中,只会被大水直接冲走,更别说是将淤泥挖开了。炸开一个口子,让水直接冲下去,只怕是最好的方子。正所谓堵不如疏,再说了,下游的地区基本都已经荒无人烟,就算水冲下去,也不会造成什么伤亡。
    火药……
    云夕心中微微一动——如果是火药的话,她还真有些法子。火药本身是由硝石、炭、硫磺,按照一定的比例搭配而成。云夕先前一直没有拿出火药,便是觉得这东西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这时代所使用的火药方子,硫磺和硝的比例是一比一,而现代的比例则是硝站了四分之三,这也能够让火药的威力更大。
    若是硝化甘油的话,威力更大的,只是这东西太不稳定了,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云夕本身也不是专业人员,没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她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现代的黑火药配方写了下来,对云深说道:“试试用这种配方来制作火药,威力最少也是这时候火药的三倍。”
    云深接过这薄薄的一张纸,他十分明白这张纸的重若青山,他没有问云夕怎么知道这方子的,到底从哪里拿到手的。她不说,他便不问,这是他对云夕的信任。
    云深道:“我就告诉他们,是某个隐姓埋名的导师不忍丘州百姓受苦,这才将这方子贡献出来。”
    云夕感觉眼眶有些热,说道:“好。”
    云深将纸上的配方记在心中,下一秒直接将这张薄薄的纸给碾成了粉末,粉末轻轻飘落在地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毁了这张纸,也就等于毁掉了一切的证据。
    云夕伸手抱了他一下,说道:“去吧。”
    云深加重了这个怀抱,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给揉进身体中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转身离开屋子。
    另一边知府夫人则是过来同她请安,“不知夫人身体是否好转了一些?”
    云夕点点头,“这两日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她顿了顿,说道:“大概是连日的车马劳顿,身子这才有些吃不消。”
    葛夫人关心了几句后,说道:“我现在倒是有个主意,想学先前夫人您在京城的做法,将丘州一些夫人邀请过来,但大家能不能也捐出些银子。我这两日出门,每每看到那些失去家园的平民百姓,心中就为止痛心不已。”
    “夫人您的身份最高,加上您又有经验,这才想让夫人您辛苦一回,帮忙主持一下。”
    云夕明白,其实葛夫人是给她送功劳来着。想要主持的人多着呢,只是大家的身份比起云夕远远不如,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越过她来做这件事。若是赵夫人在的话,她的年纪和身份才是最合适的。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虽然葛夫人作为知府夫人,除了云夕以外,身份可以说是最高的。只是丘州一些夫人娘家势力不小,对她一直都有些不服气。这种收揽名声的好机会,只怕不少人都抢着上。葛夫人这才请到了云夕头上,云夕的身份足够镇住那些上跳下窜的人。
    云夕说道:“我年纪小,还需要你多掌眼呢。”她顿了顿,说道:“不过我们在丘州接下来只怕不会超过四天,所以还是尽快的好。”
    他们之所以停留了那么久,也是因为洪灾的缘故。
    葛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了。云夕这话毫无疑问奠定了她是这慈善事的第二副手,她说道:“我看时间就定在后天好了。等我写好了名单后,再让夫人您过目一下。”
    云夕点点头,葛夫人心心念念都是这件事,很快就向她告辞了。
    等她离开以后,银丹从外头回来了,眉头皱得紧紧的,说道:“夫人,今天不少大人亲自去看宁霏等人审讯,等他们离开半个时辰后,宁霏咬舌自尽了。”
    她这一自尽,一些线索都断了。
    云夕抿了抿唇,宁霏这两天都要死咬着没说话,结果等那些大人去围观了一回,没多久就自尽,这其中说没有猫腻她都不相信。只怕宁霏是明白,她若是吐露出只言片语,只怕会生不如死,这才干脆地去死。
    云夕知道这事后,却不像银丹那般生气,反而笑了,“多做多错,可见对方也是着急了,反而露出马脚。将当时一起过去的那些官员名单都记下来,额外找人盯梢他们。”
    这也算是大大缩小了他们的怀疑范围。
    银丹想想也的确有理,说道:“一起去的有九个官员,我这就找人盯着他们。”她也只能多收买一些城里的乞丐来做这项活。
    正如同云夕所预料的那般,对方果真是着急了。
    在逼死了宁霏以后,依旧不放心,当天夜里,便有人直接潜入了那鬼宅,轻车熟路地来到宁霏的房间,只是没等他从花瓶中拿出账本,便被早就守株待兔的霜降给逮了个正着。
    这人正是丘州同知杨毅凡府中的管事。
    当天晚上,杨毅凡便被逮捕进牢中,他被抓的时候,还试图自杀。
    云深直接说道:“你若是死了,你的夫人女眷全都会被充作官妓,你的儿子则会被送到京城的南风馆。”
    这威胁的话语不可谓不厉害,杨毅凡顿时不敢死了。他的妻子儿女若是落得这样的下场,那才叫做生不如死。若是其他人,他还未必会相信。可是说这话的人是云深,全大楚都知道他的话比那些皇子皇女还有效。
    杨毅凡脸色灰败地被压了下去,并且将所有的罪都一个人认了下来。
    无论是云深还是葛夫人都不相信这只是他一个人犯下的错误,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而且比起揪出杨毅凡背后的人,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尽快让这洪水退下。继续放任丘州成为水城的话,迟早真正的瘟疫会到来的。洪水中泡着好几具的尸体,这些尸体在天气渐渐炎热的时候,散发着恶臭味。若不是葛知府一直强调饮水的健康,只怕真正的瘟疫早就爆发开来。
    在五月十号,丘河的下游之处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下游的一块堤岸直接被火药给炸开一个巨大的口,浪花敲打着河堤,朝着下游不断地涌了过去。
    云夕眯了眯眼,发现这改良过的火药威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厉害一点,若是放在战场上的话……
    她眯了眯眼,只希望自己并没有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围观这泄洪的人有不少,葛夫人站在她身边,水不断地往下流,不由流下了几滴欣喜的眼泪,“这下好了,这洪水很快就会褪下了。”
    围观民众望着这一幕,有嚎啕大哭的,也有欢呼的,这些声音同滔滔水流声混合,汇聚成了一副人生百态。
    这时候,一道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听起来轻柔婉约,说出的话语却让云夕很想一巴掌打过去。
    “只是这水冲下去后,只怕要将那一片的梨花林给彻底淹没,不知来年是否还能见到那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场景。在炸了那堤岸之前,为何不先将那些梨树给移植了呢?可怜这些梨树,日后便要同水中的淤泥同伴。”
    云夕转过头,说话的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只在裙摆和袖子处绣着几朵的梨花,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根白玉簪,长得花容月貌,冰肌玉骨。
    云夕看到不少听到的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这姑娘。
    葛夫人低声道:“这位便是那胡家的闺女胡瑾萱。”
    原来就是那个据说不食五谷的胡姑娘。
    云夕心中冷笑,在这位胡姑娘心中,满城老百姓的生命都比不过那一个梨花林不成?
    她眼睛微微眯起,一根藤蔓从地上钻了出来,直接将胡瑾萱绊倒。胡瑾萱直接半个头摘到了水里,若不是脚被藤蔓扯着,只怕直接掉到了那水里。
    只是她头和上身泡在水中,手慌乱地挣扎着,她的丫鬟呆了一下,连忙将她从水中拉了起来。
    胡瑾萱上半身湿透了,加上她穿的还是月白色的衣服,更是隐隐约约透出了肚兜的颜色。她头发凌乱,黄色的河水一点一点地滴了下来。什么仙气都没了。
    她的丫鬟手疾眼快地用外套将胡瑾萱给裹着,只可惜大家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场面陷入了一片的寂静,然后爆发出了巨大的嘲笑声。
    ☆、第五十三章 渐渐浮现的阴谋,都是俗人
    若是在平时,一个貌美如天仙的少女遇到这种事情,大家肯定会深感同情。只是谁让胡瑾萱刚刚说了那样招人恨的话语。这些老百姓们都巴不得洪水早点褪去,好还大家原本的一片净土。
    胡瑾萱倒好,反倒心疼起那片无关紧要的梨花林。若是在平时,大家还会夸她一声风雅。现在这时候,没直接打过去已经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了。
    胡瑾萱的父亲是丘州学正,虽然只是从七品,可是负责的是教学一类的,清贵到了极点。加上她爷爷还是丘州最大的府学的山长。看在这两位份上,丘州的人对待胡瑾萱都颇为客气。只是今日的她可谓是惹怒了大家,因此看到这个整天拿捏着仙子做派的人变得如此狼狈,一个个都幸灾乐祸了起来。
    云夕原本就只是想给这个嘴上不积德的人一个教训,不然她也不会用藤蔓勾着胡瑾萱,以免她真的掉到水中。
    她嘴上淡淡道:“胡姑娘终究还是年轻,经不住事。”
    葛夫人一脸的可怜,“真是可怜见的,受了这样的惊吓,还是快快送她回去吧。”心中却早就已经笑开花了。让她嘴贱!
    胡瑾萱的母亲一贯是以自己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女儿而骄傲的,今日女儿丢了这样大的丑,她颜面也很有些过不去,她勉强道:“那边的路面太不平了,快将萱儿送回家。”
    胡瑾萱就这样被丫鬟匆匆忙忙地送上了马车。结果马车刚要驾回去,前面的轮子便掉了一个。
    得,这下马车根本没法走了。
    其实胡瑾萱选择借一下别人的车也是可以的,在场的人就算不喜欢她,碍于颜面也会选择将马车借给她。只是她因为先前栽在水中的缘故,已经无脸出现在人前,羞愤得恨不得自杀,哪里还会跑出来借车。她不提,其他人自然也当做没这回事。
    最后胡瑾萱只能从马车上下来,用帷帽遮住自己那张引以为豪的脸,急急忙忙走了,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味道。
    云夕收回视线,远远地眺望着下游处。
    又一声的爆炸声响起,带起了滔天的浪花。
    显然葛知府他们觉得一个炸弹不够,又炸了几个。
    云夕望着脚下,可以看到洪水开始褪了下去。那炸弹不仅是炸开了口子,沉在河底的淤泥似乎也因此散开了一些。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家身上,暖洋洋的,一直照进了人们心底。
    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只是比起先前的无助和惊恐,这哭声透着欣喜和悲伤。
    这次的洪水终究持续得太久了点。
    云夕叹了口气,每次天灾来临,最受苦的还是底层的老百姓。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对葛夫人道:“我们回去吧。”她停顿了一下,说道:“也该准备下午的宴了。”
    她们几天之前便将时间定在今天下午来筹备款子。云夕这趟出门也就带了五千两的银票在身上,她打算到时候直接捐出三千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葛夫人一向以她为先,见她眉眼之间拢着淡淡的疲倦,点头称是,“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两人一起坐上马车回府。云夕最后看了一眼这丘河,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或许可以效仿一下前世,用沙袋暂时堆在河堤。丘州这一代原本修建的堤岸基本都因为之前的大水而被冲垮了。
    待到云夕走后,其他几个初次见到云夕的忍不住对身边的人说道:“这便是从京城来的云夫人啊?先前听你们说过她如何美貌如何气质,我们还不信。今日这才算见着了本人,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这通身的气派,若不是亲眼见了还真想象不出来。”
    “是啊,不像是某些人,不过是生得比旁人齐整些,就自视甚高,不将别人放在眼中,殊不知自己只是井底之蛙,连云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是的,那云夫人身份尊贵,容貌甚美,为人却十分可亲,先前还拉着我家女儿说了好些话,夸她活泼呢。”
    胡夫人的脸色黑了下来,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端庄的神情,她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对她女儿积怨已久,这是在借着抬云姑娘的机会踩她女儿。
    这也莫怪这些夫人不喜欢胡瑾萱,谁让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她说过是俗人。
    ……
    在下午的慈善会举办之前,朵朵也从外面回来了,只是跟着她回来的还有明左亭。
    云夕看到回归的妹妹自然是十分高兴,只是再看着相貌如清风朗月的明左亭,眉头不由皱起,“你怎么来了?”
    明左亭温文尔雅一笑,他这副面容还是十分具有迷惑性的,“好歹我也救了夫人的妹妹两回,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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