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穆死死地盯着顾大夫,半晌后才说道:“最好是这样。”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先留下,等会儿再回去。”
    云夕则吩咐人给顾大夫包一个大红包,也算是封口费。不过对于云夕而言,她一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都没有,这件事真要流传出去了,她也不在乎。
    她心道:或许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将云穆划到亲人的范围内吧。不过看着云穆被打击成这样,的确是挺可怜的。
    等顾大夫被人领了出去后,云穆才转头看向云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云穆并非傻子,立刻联想到云夕今日出乎寻常的邀请,然后恰到好处地让他看到了谢欣姝等人的阴谋算计。
    云夕抿了抿唇,说道:“儿媳只是恰好知道谢氏打算小产,知道她们打算嫁祸到我头上。”
    她想了想,补充道:“事实上,在正月之前,贺山便收买人,对我的嫁衣动手脚,只是我的丫鬟细心,即使发现了嫁衣上的问题,不然大婚的时候,我只怕就要在全京城人面前出了大丑。”
    “当时出面的是贺山的侄女婿郝眉,我的丫鬟前两天见到他,认出他,我这才怀疑到贺总管身上。”
    “只怕当时帮云舒和云翼算计我和云深的,便是贺总管。若没有他的帮忙,哪里会这般顺利。”云夕继续火上加油,最好是让云穆自己意识到他可是被身边的亲信戴了好几顶绿帽子。
    云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怒气,他胸膛一起一伏的,手紧握成拳头,上面的青筋凸显出来,可见气到了极点,“好!好一个贺山!”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谢欣姝的绿帽时间,风声鹤唳的云穆不可避免也往这方面想去,胸口气血翻滚着,随时都要在体内炸开。
    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落实了云夕的猜测。
    云穆的几个护卫,在贺山那边翻找出了一个箱子,那箱子被贺山用好几把锁锁住,显然很是珍惜。护卫们直接用刀剑砍掉了锁,然后将箱子扛到云穆面前。
    当箱子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里面放着一件杏黄绣着月季花的裙子,这裙子质地极好,只是样式较为老旧,像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裙子上有两方的绣帕。绣帕上同样绣着月季,云夕眼尖地在绣帕右下角发现了一个名字:想容。
    她嘴角微微勾起——她记得云曹氏的闺名就是曹想容吧。毫无疑问,这些东西都坐实了云曹氏和贺山两人的奸情。
    云穆看到这一幕,被刺激得眼睛都红了,整个人像是嗜血的野兽,死死地盯着这些东西。
    他同云曹氏同床共枕许多年,云曹氏以前也会给他绣手帕,他哪里认不出这些都是属于云曹氏的东西。特别是那衣服,云曹氏在他面前穿过好几回,只因他夸过衣服上的月季好看。
    过往的记忆,在此时此刻显得尤其的讽刺。
    血液涌上了脑袋,他感到脑子轰鸣一片,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直接用手将裙子撕成了碎片,连那两条手绢都没放过。
    等撕了裙子后,云穆发现裙子下面居然还有两件的肚兜,肚兜上的针线明显也是出自云曹氏之手。
    这肚兜无疑成为了压倒云穆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云夕连忙让人将云穆送回他屋子,又让顾大夫给云穆把脉一下。
    顾大夫只说他这是气急攻心,这才晕了过去。不过若是情绪继续这样大起大落,很有可能会中风。
    即使在前世科学发展到那水平,中风依旧是极其难治疗的一种病,更别提是在这时代了。
    顾大夫给云穆扎了几针后,写了个药方。
    杨氏听闻云穆的消息,赶了过来,然后吩咐丫鬟按照药方去抓药煎药。
    等顾大夫又被送回房间休息后,杨氏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老爷怎么气成这样?难不成是被谢氏给气的?”
    云夕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声音,“这事你最好装作不知道。爹在贺管家的房间内,发现了云曹氏的肚兜、手绢……还有衣服。而且,谢氏肚子中还怀着贺管家的孩子,她先前试图小产嫁祸在我身上。”
    也是因为杨氏很会做人,加上对她和云深颇多照顾,云夕这才提点他。只怕云穆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的。说起来比起谢氏,云曹氏的红杏出墙对云穆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谢氏不过是一个妾室,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个玩意儿。可是云曹氏就不同了,虽然现在她也被贬为通房,可是先前却是云穆明媒正娶的妻子。妻者,齐也。
    云穆这才会气得差点中风了。
    杨氏听闻这消息,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事果然不是她能参与的。倘若云穆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日后肯定对她心存芥蒂的。
    她感激地看着云夕,“我一定会当做不知道的。我去给老爷煎药。”
    然后直接借着这理由离开了。
    云夕却没有杨氏那么多顾虑,说起来云穆也该感激她,若不是她的话,只怕他还要被瞒在鼓里一辈子呢。
    顾大夫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扎针后不到半日,云穆便清醒了过来,下令逮捕贺山。贺山似乎在回府之前,听到了些消息,于是躲藏了起来。不过云夕觉得他再躲也躲不了多久,迟早会被抓回来清算的。贺山的那些亲朋好友,更是被全部都看管了起来。
    贺山作为总管,在云府中经营多年,也结成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他这一倒,那些依附他的人顿时慌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个个给自己寻找门路,打算打探好消息再谋求后路。
    杨氏直接使出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威胁的威胁,几个乱传消息的人更是被当场打板子,并且放逐到庄子上。
    众人这才消停了起来,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
    等到晚上云深回来后,云夕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云深。
    两人刚交流了信息后,立秋匆匆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刚刚国公爷请了宫里的太医过来,也不知道太医同他说了什么,国公爷将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摔了,若不是顾大夫及时给他施针,只怕这回就要真的中风过去了。”
    云夕和云深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好奇——没错,他们两人都很想知道,这太医究竟是说了什么,才会惹得云穆大发雷霆。
    云深问道:“是哪个太医?”
    立秋恭恭敬敬道:“是华博,华太医。”
    云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请华太医来我们院子坐坐。”他补充了一句,“记得低调点,别让人看到。”
    立秋微微颔首,转身就去办这件事了。
    云夕好奇地看着云深,“你那么确定华太医会告诉你啊?”
    云深道:“你有所不知,我娘以前有恩于华太医,所以我小时候在皇宫的时候,华太医私下十分照顾我。”
    云夕懂了,难怪云深这么有信心。
    “我看你平时请王太医居多,只当你同他没交情。”
    云深道:“交情并不需要摆在明面上,不然反而容易引人忌惮。”
    这话说得有理。云夕十分赞同地点头。
    等没一会儿时间,华太医便被请了过来。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身子看上去却依旧十分俊朗,他看着云深的眼神十分慈和,“一转眼同世子爷多年没见,世子爷同夫人越来越像了。”
    云深神色温和,“您老却没什么变化。”看得出他对华太医是发自真心的尊敬。
    云深这话毫无疑问是在称赞华太医不老。华太医面上露出了些许得意的表情,“我现在每顿吃三碗饭也是没问题的。”
    云深也不同他客气,开门见山道:“不知我爹如何?”
    华太医收敛了神色,环视了周围一圈。
    云深道:“他们都是可以信任之人。”
    华太医神情严肃了起来,“你爹他在十四年前,在战场上受过一次的重伤。那次伤看似养好了,实则伤到了根本,让他子嗣分外艰难。”
    云夕心中一震:十四年前,那时候云曹氏才刚嫁给云穆没多久,还没怀上云舒。这年头的大夫说话还是挺含蓄的,一般说子嗣艰难的,相当于是不育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这样看来,云舒和云翼根本就不是云穆的儿子啊!也难怪云穆这些年来,后院也没少伺候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有身子,原来根源就出在云穆自己身上。
    啧,云穆不仅被人戴绿帽,还将别人的孩子如珠如宝地抚养着,被人耍的团团转,这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啊。难怪云穆会气得理智全无,差点真的中风了。
    想起云穆先前一次次想让云深同那对姐弟友好相处,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很讽刺。
    这算不算是报应的一种呢。
    华太医爆了个大料后,就挥挥衣袖离开了,还不忘顺走了一罐的茶叶。
    云夕咳嗽了一声,说道:“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看,不如派几个人偷偷守着他如何?”
    说到底,其实就是云夕自己想看热闹!
    云深自然看出了云夕的想法,他一脸纵容,“那就让墨烟过去好了,他身手好,不容易被发现。”
    “云六也一起去,云六挺有表演的天赋的。”真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绝对能够活灵活现地表演现场的事情。
    两人没有半点为云穆担忧的想法,毕竟云穆的下场,只能说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云穆不算是个坏人,可是偏偏他却能做出许多比坏人还要更恶心的事情。
    ……
    虽然当时发生的事情不曾流传出来,可是因为云穆的缘故,整个云府上空都笼罩着愁云惨雾。其他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惹云穆发火。
    以前的云穆,给人的感觉温和好说话,只是这种印象在短短两天内就被推翻了。现在的云穆阴沉坏脾气,随便一件小事都可能惹得他大发雷霆。
    每天都有人被发卖,被打板子,被罚月钱,所有的下人都屏息凝神,丝毫不敢作妖。
    贺山虽然依旧出逃在外,可是他的亲戚朋友和他的一些下属就倒霉了,一个个被抄家不说,还被发卖得远远的,去挖煤矿。
    云夕所在的梅苑对比一下其他地方,那就是世外桃源啊。她直接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外面的风风雨雨同她无关。整个云府,最辛苦的只怕是杨氏。
    她一方面得压住仆人,一方面还得照顾阴晴不定的云穆,还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真相的样子。
    这也导致杨氏往梅苑走的次数变多了,只有在梅苑,她才能够找到一点安宁的氛围。
    云夕把玩着手中那金童样式的簪子,簪子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粉嘟嘟的脸颊,分外可爱。
    先前定制的首饰今天杨氏都已经送过来了。杨氏借着送首饰,同她吐槽了起来。
    “直到抄了贺山宅子后,才发现咱们府里这些年来竟是养出了一只的大蛀虫。”
    “贺山名下有四个庄子,两万亩田地,三家店面,加上其他的财物,最少也价值四十万两了。”说到这里,杨氏忍不住牙痒痒了起来。
    云夕笑了笑,“那么最近账面又可以宽裕许多了。”
    杨氏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若不是一直做首饰不好,她都想继续打首饰了。
    两人慢慢地说着话,玉蝉却匆匆进来,低声说道:“夫人,贺山被抓回来了。”
    云夕问道:“在哪里抓到的?”
    玉蝉道:“在观音寺呢。”
    云夕汗颜,她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贺山对云曹氏也是真爱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去找云曹氏。这做法无疑又是往云穆胸口捅刀啊。
    杨氏听了这消息,倒是挺平静的,这种事情她还是别牵扯的好。她只是吩咐玉蝉,“让厨房这几天伙食清淡点,选那种比较能降火的。”
    等杨氏离开后,云夕则默默等待着云六和墨烟回来汇报消息,只可惜她没法在现场看到贺山同云穆撕逼,想想也知道,那种画面绝对十分精彩。
    ……
    正院里。
    云穆冷冷地看着被五花大绑到他面前的贺山,眸子中是沉淀下来的仇恨。
    贺山从相貌上来看,也算得上是英俊,虽然比不过云穆。只是他那张包养得相当不错的脸被打肿了一圈,像发面馒头一样,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我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倘若是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云穆见到贺山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的。
    想到这里,云穆觉得自己的人生挺悲哀的,爱的人留不住,儿子也不谅解她。妻子和信任的亲信联手捅了他最深的一刀。
    贺山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没有求饶,只是平静道:“你没对不起我。”
    愿赌服输,这点心胸他还是有的,即使代价是他的命。反正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穿过最珍贵的绸缎,还睡过自己最爱的女人,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亏我一直以为你对你那未婚妻深情一片,为此还对你另眼相待。”想到这里,他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她也是你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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