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揉了揉她的头,“你怕什么?那些故事都是你一个人认真写出来的,你本来就有这个实力。”
    “可是有不少情节,都是姐姐你同我说的呀,比如白发一夜之间变白……我觉得如果是姐姐你来写的话,肯定会写的比我好的。”只不过姐姐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像她每天闲着。
    云夕认真道:“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突然对自己就没信心了?你有这个天赋的,你的文之所以受欢迎,情节好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你的文比起其他人的作品,充满了代入感。”
    简而言之,云瑶天生就适合吃这一行饭。她的进步真的很大,一开始的她还会借鉴一下云夕偶尔给她说的故事,到后来,她的文越来越多的是自己的思想和情节,可是精彩程度却不减。云夕比她好的,就在于前世经历过各种信息轰炸,什么脑洞都看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倘若你觉得自己名不符其实,那就努力提高自己吧,直到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名声后再公开。”
    云瑶听着最信任的姐姐循循教导,片刻之后,自信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让她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你说的是,继续努力下去,我总会成为我渴望成为的样子。”
    不仅是她,还有朵朵,她们都在姐姐的保护下,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忍不住拉着云夕的袖子撒娇,“姐姐,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她好久没和姐姐一张床了。
    云夕笑了笑,“好啊,不过你半夜若是敢抢被子,我就把你踹下床去。”
    云瑶哼了一声,“哪有这回事,姐姐你诬陷我。我睡相可好了。”
    对这句话云夕还真的是没法赞同。云瑶同人一张床的时候还会收敛一点,自己睡一张床的时候,睡相那叫一个糟糕,常常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头和脚换了个位置,头从床头移到床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这丫头却死活不承认。
    ……
    翌日。
    纪子晴一大早就带着弟弟纪为止来了杜家。纪为止大概是从姐姐那边得知了真相,脸上满是沮丧的表情,云夕甚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他头上一双垂下来的耳朵,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让人不由想起了某种犬型动物。
    纪为止再次确定,“云夕姐姐,你真的见过练霓裳吗?”
    云夕点点头,说道:“我若是没见过她的话,我怎么收稿子的?傅婉仪是怎么对你说的?”
    纪为止皱着眉头,被欺骗的痛苦依旧残留着胸口之中,“她说自己为了保密,每次都是让不同的人给云夕姐姐你送稿子,你们两人之间的交流,都是通过书信。”
    云夕挑了挑眉,看来这傅婉仪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将一切都考虑得挺清楚的嘛。
    云夕直接问道:“你怎么会认为她是练霓裳的?”
    纪为止皱眉道:“她手上有杨门女将的第三章手稿……我那时候去书店买书,恰好撞到了她。她手里的稿子掉下来,我看到上面写的内容明显还没在报纸上刊发,便以为是她的作品。”
    云夕嘴角抽了抽,冷笑道:“手中提前有稿子,不代表她就是,我手头不仅有第三章还有第四章第五章呢。”
    云瑶这个月一口气写了五章给她。
    纪为止道:“她说她一个月只写一章。”
    云瑶皱眉道:“只是她手中怎么会有还没刊发出去的稿子?”这第二期的报纸也是月底才会发布出去。
    云夕道:“大概是从印刷坊那边流出去的。印刷坊那边目前只拿到了第三章的稿子。”
    纪为止道:“我原本也对她的身份有些怀疑,直到我先前通过一些渠道,拿到白发魔女传的手稿,手稿上的字迹,同她的一样。”
    他神色有些懊恼。
    云夕摇摇头,也难怪纪为止会误解傅婉仪是练霓裳,毕竟其中有不少阴错阳差的巧合。
    不……
    云夕眼睛微微眯起,这也不一定是巧合,而是傅婉仪刻意经营的结果。不然怎么好死不死,她会将稿子拿出来,还恰好撞到纪为止,并且让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纪为止就是练霓裳的脑残粉。
    云夕淡淡道:“我大概想起来了,傅婉仪的哥哥傅呈是我那印刷坊的管事之一,他手头有稿子并不稀奇。先前练霓裳写了白发魔女传以后,我特地让傅呈找人重新誉写一边,然后再拿去印刷,那时候他大概直接找自己的妹妹帮忙。所以你才会以为那是她的手稿。”
    她现在也想起为何会觉得傅婉仪看上去眼熟了,她们两人的确是见过一面。
    “这样处心积虑出现在为止身边,设下圈套,果真是攀龙附凤的小人。”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被算计,纪子晴便气得要命,傅婉仪之所以假冒练霓裳,她哪里猜不出她想法,不就是为了进纪家的门吗?
    云夕吩咐立秋,“让傅呈递交辞呈吧。”她勉强给他面子,让他自己主动辞呈,而不是被她炒鱿鱼。稿子书籍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能带回家,傅呈明显违反了印刷坊的规矩。而且傅婉仪能够那么顺利地算计到纪为止,云夕不相信傅呈对此事一无所知,可是他却选择了纵容,人品堪忧。
    这样的人留不得。
    立秋点点头,“我看那赵远做的不错,勤勤恳恳守规矩,不如让他替了傅呈的位置好了。”
    云夕漫不经心道:“这样的小事,你自己做主便是。”
    纪子晴恶狠狠地瞪着弟弟,“说!你还给她买了什么东西?”
    纪为止面对嫡亲姐姐的怒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就只买了紫毫笔。”
    云夕凉凉补充了一句,“若不是子晴你细心,发现这件事后就立刻跑来找我,只怕他今天还要给人买砚台呢。”纪为止先前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就该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纪子晴道:“我这就去将那笔拿回来。”她非得好好收拾那傅婉仪一顿。
    云夕也觉得傅婉仪的吃相太难看了,或许是因为哥哥是印刷坊管事的缘故,她便觉得自己能够一直比别人更早拿到稿件,不会被拆穿吧。只能说这姑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想疯了。
    等纪子晴挽着袖子气冲冲离去后,云夕转头看向纪为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你还要继续找练霓裳吗?”
    纪为止抬头看着她,“云夕姐姐,那你见过练霓裳吗?”
    云夕点点头,“见过。”
    不仅见过,她们还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呢。
    “我真觉得你没有必要非要去见她,你喜欢吃鸡蛋,并不代表你非要去认识生下鸡蛋的母鸡吧?”她将前世钱钟书说过的话语稍微改变了一下。
    云瑶一听这比喻,脸色青了青,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有这样说自己的妹妹吗?
    纪为止怔了怔,然后点点头,“你说的是……我只是很佩服她,她一个姑娘,却能写出这种浪漫精彩的故事。”
    “她笔下的人物我都很喜欢,独立坚强,却又有温柔善良的一面。”
    云瑶忍不住问道:“万一你知道她身份,发现她同你想象中不一样,你会失望吗?”
    纪为止怔了一下,然后说道:“应该不会,我所喜欢的是她的作品。”
    “其实,在知道傅婉仪不是练霓裳后,我反而松了口气,觉得练先生果真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幸好傅婉仪不是她。”少年的脸上是由衷的喜悦,欣喜于自己崇拜的作者并非爱慕虚荣的女子。
    云夕道:“我看你也别去刻意寻找她的身份,你也找不到的。练霓裳她不肯露面,说不定有她的难言之隐。”
    纪为止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愧疚,郑重其事点头,“你说的对,万一她是为了躲避仇敌而不得不隐姓埋名,我的鲁莽行为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是我考虑不周!”
    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放弃追寻“练霓裳”的真正身份了。
    云夕眼皮不由跳了跳——这孩子的脑洞,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云瑶,云瑶也同样是一脸的无语,其他人倒是忍俊不禁的样子。
    银丹甚至笑道:“说不定,练先生不肯露面,是因为她貌若无盐,不好意思出现在人前。”
    纪为止正色道:“练先生才不是那种会因为容貌而自卑的人。她心胸宽广,洒脱宽厚……”一连串洋洋洒洒的赞美不要钱地往云瑶身上堆。
    看纪为止的样子,就算让他说一炷香“练霓裳”的好话都没问题,而且还不带重复的。
    云夕嘴角抽了抽。不,他真是想多了!她家云瑶,明明会因为脸上多长了一颗痘痘而好几天不肯出门的。纪为止口中那个潇洒的隐士是谁啊,这绝对不是她看着长大的云瑶。
    被人当面如此热烈地告白,云瑶的耳朵都红了。
    她伸手拍了拍纪为止的肩膀,有些扭捏说道:“谢谢。”
    “啊?”被打断赞美的纪为止一脸茫然,“你谢我干嘛?”
    云瑶不愧是小说写多了,随口之间,一个理由就丢了出来,“谢谢你让我少花了五百两啊。原本我昨天是想买那紫毫笔的,结果你先买了。我后来想想,花五百两银子买一根笔,我到时候肯定会后悔的。”
    “……哦。不客气。”
    ……
    纪子晴顺顺利利地拿回了那只紫毫笔,她没好气地将笔给了傻瓜弟弟。
    转头对云夕道:“我过去的时候,不忘将她欺世盗名的做法宣传了一遍,他们兄妹两应该在京城住不下去了,很快就要搬走。”敢用这种法子欺骗她弟弟,试图嫁到纪家,就别管她不客气。
    事实上,纪子晴觉得自己没有将这两兄妹告上公堂已经够善良了。亏得两个都是念过书的人,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云夕点点头,她丝毫不同情这对兄妹,他们自己选择作死的。
    纪为止拿回那笔后,一转眼就给了云瑶。
    云瑶很是无语,“你给我做什么?”
    纪为止道:“这笔我拿回去也没用,你不是原本就想要这紫毫笔吗?”
    以云瑶的性子,她还真没法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就算纪为止不在乎这东西也是如此。她随手便是一个理由,给了纪为止一个白眼,“别人不要的才给我,当我捡破烂的吗?”
    然后直接甩袖走人,脾气还挺大的。
    纪为止仍然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云瑶哪里来的火气。
    纪子晴倒是很能理解云瑶的作法,说道:“搁我身上,我也要生气,别人不要的东西才给我,这把我当什么了?那笔你就放家里吧,想到被那女的摸过,我都觉得晦气。”
    纪子晴不知道的是,云瑶根本不计较这些,她纯粹只是觉得平白收人贵重礼物不好。
    等糊弄完纪为止后,云瑶就开开心心地回去继续写她的小说。她想着趁最近时间有灵感的时候,多写一点,不然等三月姐姐成亲,她估计就没时间了。
    她倒是没将这紫毫笔放心上,倒是纪为止回家后,又从自己的库房中找出了一方端砚,送给云瑶,说是当做赔礼。
    他的理由十分正当,云瑶也不好说自己先前根本没生气,只能收了下来,转头对云夕道:“为止这人还真是实心眼。”
    难怪这么好骗!
    云夕笑了笑,“他不过是因为信任你,所以才相信你。在外人面前,他也没那么好糊弄的。”傅婉仪先前能够骗到他,也是辛辛苦苦的算计。
    云夕甚至隐隐觉得,傅婉仪背后应该是有人提点他们才是,不然他们兄妹两哪里会想到这一招。所以在傅家兄妹搬家后,云夕依旧寻人盯着他们,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了苗头。
    只是让她惊讶的是,背后的人,却是邓长明。
    邓长明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他现在的身份也就是商人,可是却敢算计起了纪将军最宠爱的孙子。两人也勉强算是相交一场,云夕觉得他这样走邪路不太好,索性下了帖子给他。她也懒得弄那些虚礼,开门见山道:“那傅婉仪是你安排的?”
    邓长明似乎对于她找他过来的目的心知肚明,脸色依旧平静,“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云夕眉头紧紧皱起,“说人话。”这是在同她说禅语不成。
    邓长明道:“我只是看他似乎在探寻练霓裳的身份,继续找下去的话,会找到云瑶头上,干脆祸水东引。”
    “事实上,我所做的不多,只不过是让人在傅呈耳边含糊说上几句,傅呈便上了心,直接和妹妹挖坑给纪为止跳。”
    邓长明言语之间,并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以纪家的势力,肯定会将这事调查清楚,纪为止终究是吃不了亏的。而纪为止经过这次的挫折,想来便会消停下来。”
    他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将自己的算计铺陈在云夕面前,态度坦然。
    云夕沉默了。真要说邓长明不对吧,他本身也没有真的做什么,最多也就是挑拨几句,若是傅家兄妹没抱着攀龙附凤的想法,也不会乖乖按照邓长明的剧本走。
    更何况,邓长明的原意也是帮云瑶守住她的身份,即使过程中有诸多的算计,结果终究是好的。
    云夕眼神复杂地看着邓长明,几年不见,邓长明的性子还是这样,依旧是习惯性将所有人的想法算计在内,只注重最后结果,不注重过程。这样的性子,也是由于他那特殊的经历养成的。在他父亲去世后,他若是不多长一个心眼,在邓家那种吃人的地方,早被生吞活剥了。
    云夕无法苛求他太多,最后只能说道:“算计终究只是旁门左道,你若是习惯了走弯路来获取利益,日后很难扭回来。”
    邓长明道:“只要心正,无所谓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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