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她才将所有的账本计算好,又马不停蹄地准备年终礼,同时纸店也摆上了云瑶的第三本小说,书名为苍茫。苍茫正好是女主的名字,而且还蕴含了女主的结局。
    在报仇雪恨以后,女主没有因为男主的挽留而停下脚步,而是周游列国。她说,在见识过一望无垠的大海,在欣赏过风苍苍野茫茫的大草原后,她无法将自己的目光重新缩回后宅三亩田地。这篇小说,也驳斥了女人的人生意义,就在于嫁个好丈夫这一观点。
    云夕看到云瑶的作品中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心中也十分的欣慰。
    或许她们几个姐妹,没办法以一己之力,一下子改变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想法,但是至少可以在这些女子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等这些事忙完后,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二十。
    云夕见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下来,索性拉着两个妹妹打雪仗。
    家里的动物战神和哞哞都窝在温暖的屋内不肯出来——这一犬一牛习惯了凤凰县的冬天,京城的冷它们便有些招架不住。至于青鸽,在这种天气,它依旧到处浪,时常一不小心就跑出去玩耍了,等到饭点才回来。檀墨则是时常打瞌睡,似乎一到冬天,它就特别困。看得云夕很是无语——难不成马也要冬眠吗?
    这其中,最适应这种天气的便是云瑶养的小白狐白雪了。
    门一开,它便直接冲到了雪地之中,一身的白色皮毛,滚在雪地中,一不留神,就找不到它了。
    家里的动物中,就数白雪最调皮。
    云夕等人在那边搓雪球,互相丢。白雪见了,竟也有样学样,用自己的尾巴搓成小球,直接甩向了云瑶——所谓的坑娘不外乎如是。云瑶作为白雪的饲养人,同它娘也差不多了。
    云瑶原本就在躲闪云夕和朵朵的联合攻击,好不容易躲开了两团大雪球,却冷不防被白雪给袭击了,气得她直跺脚。
    “哈哈哈!”
    “啪啪啪!”
    笑声和鼓掌声响起,云夕转过头,发现是家里的两个小萝卜丁杜磊和杜睿正在那边拍手笑呢。杜磊和杜睿等过年就实岁三岁,正是最好玩的年纪。
    “一群小没良心的。”云瑶笑骂道,她的头发和肩膀上都布满了雪花。
    几个丫鬟也跟着下场玩了起来,场面可谓是一片的混乱,你砸我,我砸你的。就连身手最好的云夕都被砸中了几个。
    等玩得差不多了,他们才进屋去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去去寒气。云夕原本的衣服因为被雪弄湿了一部分的关系,也换了下来。刚换好衣服,杜周氏就走了过来,说道:“云夕,早上有人给咱们家送了一份礼物过来,我原本以为是相熟的人家,也没细看。刚刚检查年礼的时候,才发现是根本不认识的人家,而且那礼物也实在贵重。”
    杜周氏现在可不是原本收到时几匹云绸就大惊小怪的农妇,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的世面——家里库房甚至还摆着不少圣上赏赐的贡品呢。能让她觉得贵重的,那可不一般。
    云夕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喝姜汤渗出的细细汗珠,问道:“哪家送来的?既然是不认识的人家,那就送回去好了。”
    现在想走她关系的人还真不少,有些富贵人家准备了厚厚的礼物,只希望能够攀附上她。对于这些人,云夕基本都是他们送什么过来,就直接原封不动送回去。大家见她如此刀枪不入,也就只能打消了走她这条路的主意。
    杜周氏愁着脸,“对方根本不曾留下地址,我问了下老张,老张也说那脸孔看上去挺陌生的,不曾见过。”
    老张之所以被选作杜家的门房,就是因为他在记人上有自己的本事,基本他见过的人,就没有不记得的。他既然说对方面生,想必也是那人也是第一次送礼上门。
    杜周氏想到这里,就越发愁了,礼物就算再贵重,他们也不愿收了来路不明的东西给侄女惹了麻烦,她心中清楚,侄女的名声太响亮,长得好嫁的也好,京城中看她不顺眼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云夕挑眉,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杜周氏带着她过去库房,打开左边第一个的箱子。这箱子是用紫檀木所制成的,将紫檀木直接拿来做送礼的箱子,对方的豪气可见一斑。云夕扫了眼箱子,眉头跟着拧了起来——这种雕饰的风格,可不像是大楚这边的。图纹乍一看中规中矩的,只是当目光从上头移开的时候,记忆中那些图纹似乎模糊了起来。
    有古怪!
    云夕将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送来的礼物,绫罗绸缎虽然都是上等的,但是同夜光珠相比就逊色了。那些云锦、天水碧等绸缎在那两颗硕大的夜光珠面前都沦为了陪衬。夜光珠两个都有手掌小,散发的光华同日月争辉。
    云夕眉头皱起,虽然她也在皇宫中见过夜光珠,但也可是皇宫!这么大颗的夜光珠,就算是那些传承上千年的世家都未必能有一颗,对方却直接拿来做礼物。
    夜光珠旁边还有两个同样用紫檀木做的盒子,她拿起左边的盒子,感觉沉甸甸的,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是满满一盒的珍珠。这珍珠品质一点都不比先前楚息元赏赐给她的差,个头还更大一些。
    云夕深呼吸一口气,单单这些也价值几十万两银子了。她放下这盒子,拿起另一个盒子,不觉怔了怔——这盒子出乎意料的轻,打开一看,是枯萎了的珊瑚枝,珊瑚枝旁边还有一根像是枯萎的狗尾巴草的植物。
    这样的东西同贵重的紫檀木盒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若是旁人见了,肯定会破口大骂怎么将垃圾装这盒子中。
    可是有夜光珠和珍珠摆在那边,云夕并不认为,这些会是普通的珊瑚和植物。让她惊奇万分的是,明明盒子中的珊瑚和草已经枯萎得没有半点的水分,照理来说,这植物已经是死得透透了,她却隐隐从中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生机。
    果真有不凡之处。
    难怪杜周氏会心惊肉跳的,这些礼物,加起来都比杜家全部的财产还多。
    云夕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张压在夜明珠下的信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其余身份名字一概都没有。
    云夕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朵花来。她虽然被册封为郡主,可是大楚的郡主可不只有她一位,对方找上她,只怕还是冲着云深来的。
    她神情淡了几分,对杜周氏道:“大娘,这些就先放着吧,等弄明白了再送回去。”东西虽然珍贵,可是没搞懂对方的来意,她怎么可能收的安心。
    云夕回房间后,直接写了信件,让青鸽送给云深,请他晚上来杜家吃火锅。下雪的天气最适合吃火锅了,今年几个温泉庄子都种了不少的青菜,每天都会送到杜家来。杜家自己经常吃不完,一部分便拿来送给相熟的人家,也算是友好往来的一种。
    在饭点之前,云深准时来到杜家,全家人凑在一起吃着火锅,有种别样的温馨。
    等吃饱喝足后,云夕带着云深去了库房,顺便让他这个不活神医检查一下,对方有没有恶劣到在礼物上下药什么的。云夕细细检查过一遍后没有发现什么不好的地方。
    云深摇摇头,拿起那信笺,嘴角浮现出一抹的冷笑,“他们果然按耐不住了。”
    云夕眯了眯眼,“你果然知道他们是谁。”
    云深说道:“你来看这图纹。”
    信件的最下方,印着一个祥云的图案。云夕细细一看,总算知道为何先前总有一种微妙的不和谐感,这祥云比起平日所见到的,尾巴处的弧度恰好是相反的,这肯定不是不小心印错了。
    “还记得先前试图绑架你来威胁我交出隐门令牌的人吗?”
    “是他们?”云夕震惊了,“那不就是北魏的人马吗?”
    “先前你建议我用宗教的方法混入北魏,倒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当时谋夺隐门令牌的是北魏循亲王。循亲王宇文翔手中握有隐门四分之一的势力,自然图谋我手中剩余这部分。”
    云夕越听越糊涂,“我记得隐门,最初不是属于大楚皇室的暗势力吗?怎么一个北魏亲王手中也能拥有一部分权利?”
    云深道:“在四十年前,一部分落在了这位循亲王手中。我在得知是他弄的鬼后,未免夜长梦多,直接杀人灭口了。”
    循亲王是现在北魏天子宇文卓的叔叔,因为辈分,外加不怎么插手皇室事务,宇文卓对这位叔叔颇为尊敬,让循亲王在北魏中地位很是超然。云深却说灭就灭,这位魄力,云夕还是挺佩服的。看看人家,说起这事,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不过从循亲王觊觎隐门来看,这位可没面上表现得那么无害啊。
    “循亲王死了,剩余的那些隐门成员,自然得重新回归到我手中,除非他们想让我将他们斩草除根,我隐门,可不需要第二个声音。”
    云夕总算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所以说他们送上这大礼,是为了和你赔罪吗?”也算是同云深靠拢过来。
    云深颔首道:“他们当时跟随北魏的队伍一起来的,也有试图找我,只是我不曾搭理过他们。”
    云深瞥了一眼这礼物,说道:“这礼物也算得上用心,里面的夜明珠也是难得,你收下便是,平日摆在书房中,看书比蜡烛油灯方便多了,也更亮堂。”
    云深拿起那个装着枯萎植物的盒子,神色淡淡的,“最珍贵的其实是这份礼物。”
    “这是美人珊,从海中取出后,会在一个时辰内变成干枯的样子,只是若是再次投入海中,便会重新复活。美人珊成长起来极快,只需要一天一夜之间,就可以布满整片海域,美人珊所到之处,海中鱼类、植物皆不存,可谓珊瑚中的蛇蝎美人也。”
    “这是逢春草,是美人珊的天敌,只需要一株,便可以抑制大片的美人珊。”
    云夕顿时明白了,难怪云深会说这两样才是珍贵的,这可是物种大杀器啊,直接可以控制整片海域的东西。
    居安思危的云夕担忧道:“这东西不会有很多吧?”
    云深道:“放心,一百年也就只有一株。”
    云夕认真点头:“我会好好藏起来的。”
    她身上收着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像是隐门令牌,又像是这美人珊和逢春草。
    云深轻笑道:“接下来,你看心情再决定要不要见他们,他们若是哄好了你,我再同他们见上一面也无妨。”
    云夕有些无语,那她都要成为传说中左右君王思想的祸国妖妃了,想想这个设定,她不觉带感极了,就让她恃宠而骄一把好了。
    ……
    正如同云深所预料的那般,在两天后,北魏那群隐门的人果然又递了帖子进来。
    在看到落款处那祥云后,云夕便让他们进来了。让她惊讶的是,为首的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容光之艳让她背后紧跟随的那些人都沦为了背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云夕总觉得她的相貌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般的美貌若是见过一次应该印象深刻才是。
    少女背后跟着五六个人,从他们走路的姿态和无声的落地,都可看出每人皆拥有不俗的武功在身。唯一的例外便是为首的女子,她竟是看不出有半分的功夫护体,偏偏身后那群人又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后。
    少女微微屈膝,行了个半礼,目光在云夕身后的霜降和银丹身上滑落。
    云夕看出她的想法,说道:“起来吧,她们两个都是知道隐门存在的。”
    这点她在云深面前也报备过的,作为手握隐门令牌的人,做这点主云夕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少女一双盈盈眉目闪过一丝的不赞同,似乎觉得她不该轻而易举让外人知道这些。云夕本是心思透彻的人,见此对她产生了几分的恶感——一群丧家之犬,还想对她比手画脚不成?
    少女声音如出谷黄鹂般悦耳动听,“在下是隐门护法凤倾城。”
    其容貌倒也担得起倾城倾国,只是比起云深,还是有几分不如。
    云深……
    云夕忽的醒悟过来,难怪她会觉得这少女五官眼熟,可不是和云深有一分的相似吗?只是比起云深那种见之忘俗的惊艳,便寡淡了一分。
    她语气平静,“我倒是未曾听云深说起过你。”
    凤倾城咬了咬下唇,彬彬有礼道:“昔年我们这一据点,因缘巧合之下落在了宇文翔手中,被他所掌控。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同门主联络,只是门主对我们误解甚深,不愿与我们相见,还请明郡主能代为相传我们对他的忠心。”
    云夕道:“误会吗?我可没忘记今年年初,我可是差点要被你们掳走了。”
    区区一句简单的误会,便想要撇开过去的做法,想得倒美。
    凤倾城道:“那些是宇文翔的亲信,我曾试图想要通知门主这件事的。”
    云夕道:“你若是真有心,那时候应该直接联络我才是。云深不好见,我可比他容易见。”看她是多么亲和的一个人!
    凤倾城抿了抿唇,神情倔强,“作为隐门的护法,唯一能够命令我的只有门主,我效忠的唯门主一人。”
    云夕忍不住笑话对方的天真,这姑娘应该不知道,云深直接将令牌给了她,也就是说即使这位是护法,她也有罢黜的权利。她若是心血来潮了,都可以罢黜云深了。
    说到底,这位凤倾城当时不过是没将她身份看在眼底,就算她是云深的未婚妻也是一样。
    她心中有些不悦,说道:“是啊,你只听他的命令。不过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可以命令你们的人,不只是他,还有我。”
    “比如我想让他见你们,就可以让他见。我不想让他见,你们就休想见到他一根毫毛。”她话语说的毫不客气,神情带着淡淡的轻蔑。这毫无疑问,这样的态度激怒了凤倾城。
    “这全都取决在我的一念之间。”倘若他们好一点的话,云夕看在对方准备了那么一份厚礼,还会帮忙说说话,结果对方却摆出这威武不能屈的样子,云夕顿时就不想如他们所愿了。尤其让她不爽的是,这些人明明那时候可以提前通知她,却因为看不起她身份,不曾通风报信,最后还连累朵朵被带走。就算事情结果是好的,那也是云夕努力运作的结果。
    他们不曾对她怀揣过善意,现在又是这个态度,云夕会给他们好脸色看才怪。
    凤倾城脸色满是受到侮辱的愤怒,脸涨得通红,可谓是艳若桃李,美不胜收。
    看到他们心情不好,云夕就爽了。
    “你,你欺人太甚!”
    云夕凉凉道:“我就欺负你了,又如何?”
    “你不怕门主知道吗?”
    云夕脸上浮现出一抹甜蜜的笑意,“他说随我高兴。”比如她现在就挺高兴的。
    凤倾城眼眶浮现出淡淡的水雾,“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说服他们回归隐门,废了多大的心血。你怎么能够这样恃宠而骄!你根本不曾为门主考虑过,不然你不会轻率地拒绝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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