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杜周氏在操办的时候,就越发底气十足了。
    四月二十,天空晴朗。这时候正属于一年中最舒服的天气,既不像是初春那般春寒陡峭,也不像是夏季那般炎热,吹在身上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能轻而易举地驱散了人身上的燥热。
    燕翎和毛依云一大早就已经来了,不仅毛夫人和戴夫人也来了,戴夫人还带来了几个同她关系不错的朋友来给她捧场。
    出乎云夕的预料,于老夫人也从州府赶了过来。
    再加上凤凰县中的曾夫人、康夫人、王夫人、田夫人……等诸多相熟的人家,来参加云夕这及笄礼的阵容颇为可观,至少足够让凤凰县的人叹为观止了。杜家也没忘记邀请阳河村一些亲近的街坊好友,比如里正陶家、李大娘、白大娘、王大娘她们都是必须得邀请的。或许她们的身份比不上其他客人,但是对云夕的关爱却没有减少几分。
    说起来也奇怪,杜周氏在初次见到从州府过来的于老夫人时怔了怔,之后对云夕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于老夫人有些面善。
    云夕笑道:“保不齐大娘你在什么时候见过她一面呢。”
    杜周氏想想也是如此,也就将这件事丢开手了。
    事实证明,云夕将桃树移植过来,那是相当的高明,基本上门的客人都对现在这时候仍然盛开的夭夭桃花啧啧称奇。
    燕翎更是兴致勃勃地拉着云夕,在树下进行所谓的野餐。
    同时她也和云夕说起了近日听到的八卦,“对了,那个曾经在拍卖场买了一盆你牡丹的邓家,你还记得吗?”
    云夕没有告诉燕翎云瑶当时被困邓家的事情,所以燕翎只当他们的交集只有那次拍卖会。
    云夕点点头,好奇问道:“邓家怎么了?”
    “邓家先前不是有个姑娘入了太子府吗?听说十分受到太子宠爱,连带着丹州的人都高看邓家几眼。结果邓家却私藏硝石矿,被丹州知府姚大人知道后,上奏天子。邓家除了大房,其他的家产都被抄了呢。同时,那入了太子府的邓庶妃,也因为不敬太子妃以下乱上的罪名,被休了,遣回邓家了。”
    邓家作为有名的大盐商,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这自然是丹州最大的新闻。作为丹州的隔壁,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楚州。
    毛依云道:“说不定这邓庶妃是被娘家连累的。”
    戴燕翎摇摇头,一脸依云真是太天真的模样,“不,娘家获罪一般都不会殃及到出嫁女身上,而且太子若是因为这种事而抛弃她,也会落得一个薄情寡义的评价。可见这邓庶妃的确是犯了过错,才会被休回娘家。”
    云夕想起她当时同无为子道长一起去邓家的情形,心中隐隐觉得邓家的落败应该同这有关系。
    云瑶也同样是一个想法,但是云夕不曾提起这一出,她也就没打算在人前暴露这件事,而且这终究不是什么值得往外炫耀的好事。
    最后燕翎说道:“好了,皇家的事情,终究不是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可以质疑的。”明明提起这话题的是她,结束的也是她。
    云夕在知道邓家的下场后,也没有什么兴趣,索性转移了话题。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的时候,杜周氏却牵着明月过来了。
    明月身上穿着杜周氏先前给她做的一套杏黄色衣裙,粉嫩的颜色衬托得那张脸越发粉雕玉琢,燕翎看到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这是哪家的小孩,长得真可爱。”
    云夕嘴角勾了勾,“这是明月,无为子道长的弟子。”
    明月直接扑到云夕怀里,然后眨巴着眼睛,期待着看着云瑶,云瑶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句:“师姐。”真为难她明明比明月大,却非得喊她师姐。
    燕翎和依云对此显然很是不解。
    云夕笑着解释,“云瑶前段时间拜了无为子道长为师,明月比她入门在前,自然是她的师姐。加上她们两人前段时间打赌,结果云瑶输了,在这个月内,每次见到明月都得乖乖喊师姐呢。”
    大家不由都笑了。明月翘了翘鼻子,别提有多得意了。
    云瑶也曾坏心眼地问过明月,要不要努力也把她姐姐云夕拐入门,这样她也能再多一个师妹。
    明月却人小鬼大道:“这样不行,会乱了辈分的。”
    云夕知道明月到现在都还没放弃让她当娘的念头,每次想到这点,都格外的无语。
    多了一个活泼可爱的明月,便多了一阵阵笑声。无论是燕翎还是依云,都特别喜欢逗弄她。
    下午时,云夕在凤凰县的那些朋友也都来了。及笄礼的时辰还没到,云夕索性带着一群姑娘收集桃花瓣来做香袋。
    等距离及笄礼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则是乖乖回到房间,开始进行了梳妆打扮。杜周氏为了及笄礼,特地做了套窄袖留仙裙,裙子完美地显出了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线条圆润的肩膀和轮廓优美的脖颈,下面的裙子在走动之时更是带着一股的仙气。
    至于脸上,云夕也只上了一层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妆容,她肤如凝脂,便胜过了毛家最好的面膏粉底。脸颊淡淡的粉色更是再昂贵的胭脂都画不出的好颜色。那双眸子如同星星落在山涧清泉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燕翎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单单这裙子,就值得来一趟呢,这裙子也不比月华裙差。”
    康雅儿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她是十分喜欢这裙子,甚至比月华裙更喜欢。她准备回去后也给自己做一件相同样式的。
    时间还没到,云夕便坐在屋里无聊地翻书,其他的姑娘则都去了正屋,等待着她等下出来。
    忽然云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姐姐,你猜谁来了?”
    云夕说道:“总不会是咱们楚州的知府夫人也过来了吧。”他们家同知府可是不曾打过交道的。
    云瑶摇摇头,“云姐姐也来观礼了呢。”她着重在姐姐两个字加了重音。
    云夕呆了呆……等等,云深他来了?还以云姑娘的身份过来?他……也太拼了吧。
    一般的及笄礼都是邀请女眷,不邀请男客的,所以杜家也没有给隔壁的孟家下帖子邀请他们。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没想到云深直接掉节操,使用这种旁人无可指摘的法子。
    云瑶对着云夕挤眉弄眼的,“姐姐,要让云姐姐过来看看你吗?”
    云夕白了她一眼,别人不知道云深身份也就算了。这丫头明明知道,还在一旁看热闹,白疼她了!
    她哼了一声,说道:“等下出去他不就可以看到了吗?”
    “那得等太久,我有些等不及呢。”一道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分外的撩人。
    云夕扬了扬眉,转过头,便看见云大美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他天生丽质,简单的青衣穿在身上也有种不容亵渎的出尘气质。他的眼睛生的极好,微笑时总给人眉目含情的错觉。
    云夕闻到了鸡汤的香气,“你怎么来了?”
    云深走过来,将托盘中的鸡汤放在她面前,“伯母让我给你送的鸡汤,她担心你肚子饿,让你喝一碗暖暖胃,垫垫肚子。我便自动请缨接下这活了。”
    也不知道云深是拿什么收买了云瑶这丫头,她冲着云夕狡黠一笑,“我去帮娘招待客人。”然后一溜烟,直接跑出云夕的房间去了。原本杜周氏留她,是为了陪云夕,省得她太过无聊的。
    显而易见,云深接下来是打算接过云瑶“陪伴”的活。
    云夕除了下午吃了些点心,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她也懒得同云深计较他这点小心思,拿起汤勺,慢慢喝着鸡汤。这鸡汤熬了快一天,滋味清甜。
    喝完鸡汤后,她抬起头,欣赏着云深使用化妆手段柔化过的脸,这张脸,真的是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赏心悦目啊。
    云深静静地凝视着她,“好看吗?”
    云夕被逗乐了,“很好看。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这绝对是实话。杜云夕本身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是在云深面前,终究是稍逊一筹。
    她不解地看着云深,“别人说你好看,你从来都不生气呢。”有的男子,被这样说,只会认为是侮辱了他们,更不喜欢别人认为自己女气,从而大发雷霆。但云深就不同了……这个人就连穿女装,除了一开始的别扭后,习惯了以后,更是从容到不行。
    他淡淡道:“这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生气?”
    似乎觉得夸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云夕被哽了一下,她果然是低估了某人的自恋程度啊。
    “其实你没必要过来的。”
    以云深的相貌,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知道还会引发多少的风波。再说,他总有以自己真面目出现的一天。等那时候见过他女装的人想起这事,还不知道说平添多少的诋毁和流言。
    像是看出她想法,云深微微一笑,“比起那些,我更不想错过你一生一世的及笄礼。”
    听到这样的话语,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云夕承认她对云深的确存在着好感度,只是这样的好感度却又不足以让她完全交付自己的感情。
    云深在察言观色揣测人心上很有自己的一套,他自然也不难看出云夕态度上的松动,嘴角不经意中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现在这样就很好,就算云夕还没爱上他。在她心中,暂时也不会有人超过他的位置。
    他只需要一点一点加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直到他的地位再也没有其他男子可以撼动。
    至于普通男子避如蛇蝎的女装,他更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至少他穿女装的时候,云夕注视着他的时间都增加了不少,而且云夕都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云夕并不知道云深的想法,她将鸡汤喝完,放回托盘,“好了,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云深问道:“我还是留下来陪你说说话好了。”
    云夕面无表情道:“我要是打算换衣服,你也要留下来吗?”她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换好了。
    “虽然我觉得我们还没成亲,这样做不太好。不过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可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夕直接拿起床上的枕头狠狠砸了过去。
    这点程度的攻击自然是打不到云深身上的,他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我还没向你大娘提亲,的确不太好坏了你名节。”
    然后手疾眼快拿起托盘,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云夕面前。
    云夕对着他的背影不觉想要磨牙:这人的意思是提亲后就可以了吗?这种笃定的语气,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的。
    不过云深这么一打闹,原本盘旋在心中的那点紧张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等到吉时到,云夕在宾客的见礼下,开始了她的及笄仪式。
    她平时完全不打扮的时候便足够清丽动人,盛装之下,更是满堂生辉,似有暗香浮动,让人无法直视。
    几个看在戴夫人的面上一起过来的官家夫人更是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没想到这杜家虽然小门小户,但是杜家的姑娘却出落得这样好,这气质也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农家能够养出来的。在想起院子中看到的那盛开的桃花,他们也只能往杜家人杰地灵上想去了。
    杜周氏看着亭亭玉立的侄女,眼眶红了红。当时二弟妹一去不回,村里的难听话不知道有多少。那个时候她因为二弟妹先前的恩情以及一直以来的妯娌情谊,将云夕养在膝下。那个时候,只想着能让孩子吃饱穿暖就好了,哪里能想到昔日那个小小的孩童,会成长成这样耀眼夺目的少女。
    她的及笄礼甚至能够请动了过去在她眼中高高在上的同知夫人。
    迎宾、就位、开礼……一个个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下来。
    毛依云的母亲毛夫人作为及笄礼的赞者,亲自为云夕梳头。梳头所用的是桃花木梳。
    然后戴夫人洗手后,接过那羊脂白玉簪,视线不由在玉簪上停留了一瞬——这样好的玉质平生实在少见。这白玉簪,正是去年云深送给云夕的牡丹白玉簪。
    杜周氏先前在云夕所有的首饰中看了一圈,终究觉得这羊脂白玉簪最好。她就算不懂这些,也能一看看出簪子的不俗之处,按照她的说法是低调中又透着华贵。
    等一系列流程结束以后,云夕在大家眼中便是成年的少女了。不少人家及笄后就开始相看亲事了,早的更是已经出嫁了。云夕赚了大笔银子的事情,整个楚州基本都知道,一些上门的人看着她花容月貌,又有着丰厚的嫁妆,心中免不了心动了起来。
    嫁妆丰厚,身份不高,进来后便是好拿捏的对象。其中一位跟着戴夫人一起过来的沈胡氏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事实上,这位沈胡氏并非戴夫人邀请过来的。
    沈胡氏的丈夫是州府按察司知事,官位比戴海要低上几级,平日一张巧嘴,最会说动听话。戴夫人同她交情不算好,却因为沈胡氏的性子,也不曾交恶过。沈胡氏要一起过来,她也不好拒绝。
    倘若戴夫人知道沈胡氏的想法,只怕会暗笑她这是痴心妄想。既想要有丰厚的嫁妆,又想着拿捏媳妇,甚至怀着用媳妇嫁妆贴补家里的想法,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礼成后,杜周氏笑容满面地招待大家去用酒席。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杜一福前去打开门,为首的便是身着官服自带威仪的文晏回,不由呆了呆。文晏回的身后是好几个官吏随从。其中一人的打扮同其他人截然不同,面白无须。
    云深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不由的一凛——那人的相貌衣服,明显是皇宫里的内侍。
    在场的宾客们都交换了一个疑惑的视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就算没认出文晏回,也能看出他身份不凡,而且看情况,还不像是杜家邀请他们上来的。
    有的人更是想着这杜家不会是得罪人了吧。
    因为见过文晏回的缘故,杜一福虽然不清楚他上门的目的,却也不会诚惶诚恐的——明月丫头还坐在酒席前呢,总不会是坏事。
    “文公子这是?”
    文晏回点点头,“我只是过来颁发陛下的旨意罢了。”然后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杜云夕接旨。”
    云夕第一反应就是她的赏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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