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哼了哼,“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欢牡丹这样的俗花!”事实上,她喜欢的花挺多的,荷花、兰花、牡丹都喜欢,在她看来,这些花都有各自的美丽,何必非要分出一二。
    云深从善如流改口:“如果是你种的牡丹应该会更好看,你似乎挺擅长种花花草草的。”白天杜周氏还带他参观了一下云夕的花房,云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认,云夕养的花就是比别的地方好,有股灵气在。
    他心中琢磨着,云夕若是喜欢牡丹的话,或许他可以送她几盆牡丹。
    夸奖云夕种的花草比夸奖她容貌更让她高兴,她嘴角翘了翘,心情很是愉快。
    云深再接再厉,同她交流起了这块。不得不承认,云深的确学识渊博,即使是养花草也说的头头是道,让云夕对他改观不少。
    以往她和云深说话,常常说没几句就被对方气得跳脚,难得有这样融洽聊天的时刻。说到后面,她都有些意犹未尽了,能够同她交流这些的人太少。不过她还记得云深现在是病人,说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给他重新换药,然后吹灭灯火,让他早点休息。
    不得不承认,云深这个人若是想要讨好人,那是能够轻而易举让人感觉如浴春风。几天下来,他便收服了杜家不少的人,就连云夕的小尾巴杜云瑶也是云姐姐长,云姐姐短的。在她看来,这位云姐姐不仅长得如同天仙一般,性情温柔又博学多识。
    杜周氏也是经常念叨着云深的身体。
    这份宠爱,看得云夕都要吃味了。
    云深有些好笑,他从未看到云夕如同小孩子的这一面。转念一想,心中又涌现出淡淡的喜悦:这是不是代表着云夕在他面前越来越不设防了?
    杜周氏很清楚,“云姑娘”这样的人品相貌简直比云夕还要惹眼,所以也不曾让云深露面。
    在照顾云深伤势的同时,云夕没忘记孟珩的事情。
    在三月二十五号,她再次登上孟家的门,只是给她开门的还是孟良。孟良皱着眉头,眼中也有几分的担忧,“那小子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云夕安慰他,“以他的身手,能给他造成威胁的也不少。”
    孟良哼唧了几句,云夕没听清楚。
    孟良突然问道:“那你这几日,是否见过云深?”
    云夕对此倒是不曾隐瞒,云深同孟珩是至交好友,孟良作为孟珩的父亲,肯定不会害他的,她老老实实交代:“他受了伤,在我家养伤呢。”
    孟良睁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你说他在你家?”
    云夕看他咬牙切齿的,反应那么强烈,也不安了起来,“怎么了?”
    孟良冷笑了几声,骂了好几句后,才对云夕道:“我只是觉得这孩子不厚道,我好歹也是他长辈,他也不懂来看我。”
    云夕为云深说好话,“他受伤挺严重的,这不能怪他。”
    她没发现的是,自己对待云深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戒备怀疑。这种变化如春雨润无声。
    孟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上你家去看看他的伤势吧,我这里也有些不错的药膏。”
    云夕点点头,这才想起一件事——不对啊!从她之前对云深的了解,这人应该手头好药不少,身上不至于连半点的好药都没有吧?
    孟良一边在心里骂着某个见色忘父的便宜儿子,一边将家里收着的好伤药都带上了。
    云夕为了避免被人看到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惹出是非,先回家去了,没一会儿,孟良就上门了。
    孟良上门便对杜周氏说道:“那云深也是我一个世交的孩子,所以我上门看看他情况。”
    杜周氏轻而易举就接受这个理由了,还对孟良感慨道:“那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看得孟良一头雾水的。
    当孟良看见穿着一身碧色衣裙,明眸皓齿的云深时,他嘴角直接抽了,肩膀不住地耸动着,连声音都发颤了,“这、这是云深……”
    云夕咳嗽了一声,不去看云深瞬间黑下来的脸,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这是权宜之计!”
    “哈哈哈哈哈!”孟良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有生以来,他居然能够看到这一幕。
    “笑够了?”云深的声音像是从牙齿中磨出来一样。
    “哈哈哈哈……”孟良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身体抖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身子,揉了揉自己笑累了的肚子,另一只手指着云深,啧啧称奇,“你也有今天啊!这牺牲也是够大的。”
    云夕道:“既然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那还是让云深到你那边养伤吧。”云深呆在家里,她总是担心什么时候就露馅。
    孟良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可使不得,我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加深他伤势怎么办?还是你照顾吧,再说,我也打算去找一下孟珩呢。”他很快就想好了理由,也看到云深听了他的话,递给他一个识相的眼神。
    只是他现在妆容偏女性化,这一个眼神递过来,像是在抛媚眼一样,让孟良笑得更欢了。
    等他笑够了后,将那些药放下,对云夕道:“云深就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他停了停,真诚道:“你很好。”真的很好,这丫头居然能够让那小子心甘情愿地穿女装,就冲着这点他也要支持她啊!更别提这丫头的厨艺还相当不错。
    将孟良送回去后,云夕没忘记孟珩,“等孟珩回来后,你记得和我说一声。”
    孟良挥挥手,“会的,你放心吧,那小子肯定没事的。”他语气相当笃定,同原先的担忧形成了鲜明对比。云夕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但思考了半天也没找到答案。
    回去后,云夕看云深仍然黑着一张脸,虽然美人就算黑脸也是赏心悦目的,但考虑到云深的心情,云夕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厚道。
    心里难得愧疚的她放柔了语气,“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嗯,今晚不炒菠菜了。”她发现,比起猪肝汤,云深更讨厌吃的是菠菜,每次吃菠菜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时运筹帷幄的从容。
    “鸭糊涂、清蒸鲈鱼、地三鲜、拔丝地瓜……”云深面无表情地念了一堆的菜单。
    云夕额头蹦出一个青筋,“喂,适可而止啊,记住你可是伤患!最多只能点三道,不能再多了。”
    最后云深选择了鸭糊涂、拔丝地瓜和茭白烧肉。
    云夕翻了翻孟良送来的药膏,的确是比她自己的品质好不少。她也不知道哪个更适合点,直接问云深,云深点了淡黄色瓷瓶的,“那个不错。”
    云夕便开始用这种药了。她也问出了自己之前的疑惑,“你先前身上没有带上一些伤药吗?”
    云深沉默了一下,说道:“在被追杀的时候,那些药便掉得差不多了。”
    云夕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前前后后经过了大约七天的修养,云深的伤势总算好转得差不多了,云夕也能送走这一个大佛,剩下的伤药云深直接留下,还手把手地给她指点起每瓶伤药侧重的疗效,看样子他同孟家关系真的很好,对这些也是了若指掌。
    云夕没忘记让他带上账本的原件,她自己那边只留了抄写的那份。
    云深也翻过账本,告诉她,从这账本可以看出,薛国良挪用了不少盐税上的钱财,数量最少也有三十万两。他一个知府自然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自作主张,影影绰绰地指向了曹家。
    云深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只要这三十万两亏空没填上,就算曹成荫在楠州出事,曹家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怒而惩罚薛国良,不然薛国良只怕会鱼死网破。”
    三十万两……一想到这么一大笔的银钱最后还是得由老百姓来填补上,云夕就有些后悔当初没顺便对薛国良下手。这样的贪官污吏,就算死一百遍也是不足惜。
    云深收好账本,神情温柔,“这账本……对我很有用,多谢。只是下次,你还是别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云夕笑意轻轻浅浅,“能够帮到你们就好。”
    那些信,她也一起交给了云深。
    云深的离开,最不习惯的便是云瑶和杜周氏。杜一福还好,为了避嫌,他是全家同云深打交道最少的人。
    杜周氏不时地叹气,“也不知道云深的外祖家是否会好好对她。”
    编一个谎言就得用一百个谎言去圆它,云夕可算是体会到其中的痛苦之处。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崩坏,“没事的,他娘是他外祖年近三十才得到的掌上明珠,是全家人的手心宝。若不是他娘带过去的陪房被他继母收买,害得他连送信回去都没法,他也不至于得逃出来。”
    杜一福道:“可见这下人还是得好好挑选,不需要多有本事,忠心才是最重要的,有这一条比什么都好。”
    然后话题就这样扯到了如何看人这块,就连杜一福这个平时话不算多的人都十分有兴趣地商讨了起来。
    云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不过杜家倘若要做大,只怕将来肯定是要招仆人的。杜一福和杜周氏等过两天,就要加盖蘑菇房了,面积比起以前,至少要扩大个三倍,至于地,阳河村不同于城里,地多得是,蘑菇房后面原本就有一大块空地,直接同里正说一声,圈起来便是。
    云夕去年给里正出了柿子饼的主意,村里许多人都得了她的恩惠,所以杜一福过去说的时候,里正挥挥手,表示那废地没人要,他想要就拿去吧。
    杜云瑶也在旁边十分兴奋地计算着等规模扩大三倍后,他们家每个月蘑菇房可以产出多少。云夕看她那副小财迷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
    然后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云夕的生辰上,杜周氏表示虽然十四岁并非及笄这样的大日子,但是也得好好操办。杜云瑶去年生辰正好杜家正忙着,所以只是简单地办了一下。云夕也说了燕翎可能要来的事情,全家人更是表示,不能太随便了。
    吴阿玉在旁边听着,虽然没怎么说话,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云深离开带来的小小惆怅也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三月三十时,赖三倒是找上了她,一般他找他都是有要事要说。
    云夕让云瑶她们先去买食材,然后直接同赖三去万事屋。
    赖三将她带到工作的屋子,语气是遮掩不住的兴奋,“现在楠州和咱们楚州,曹成荫的事情闹得可谓是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他被整,被一群乞丐上了的事情。”
    云夕扬了杨眉,她当时和赖三急着离开,可没放出这一类的流言。
    赖三道:“那个时候曹成荫的惨状大家都是看到的,一身的恶臭,身上还都是那股味道。他又被姑娘你直接丢到闹市区,再加上这可是同太子的亲表弟,老百姓们就更激动了,便死命地传。”
    云夕神色平静,“这其中应该也有曹家政敌的推波助澜吧。”
    当今圣上现在膝下有五个儿子,大皇子年纪比太子还大上一岁,生母是淑妃,淑妃也是世家之女,只是运气不好,当时和皇后争太子妃的时候,被算计了一把,沦为侧妃,虽然圣上登基后就封她为淑妃,但想来淑妃心中还是不服气的。三皇子也没比太子小几岁,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斗早就开始了。
    云夕又问道:“你不是说传的沸沸扬扬吗?怎么咱们这里没听说。”
    赖三道:“哪里传那么快,大概再几天就到凤凰县了吧,反正州府都在说这件事,还有不少人煞有其事地说亲眼听到那曹公子的惨叫。”
    云夕颔首道:“是叫得挺惨的。”
    赖三冒冷汗,差点忘了,面前这人才是真正见识过那画面的人。
    他说道:“不过曹成荫出了这样的大事,又牵扯到太子身上,只怕上头肯定会严加调查。”
    云夕道:“调查吧,反正也查不到我们身上。”当时作案的那套衣服,她早烧了,灰烬扔水里。
    赖三道:“楠州知府薛大人大发雷霆,据说摔碎了他最心爱的那套茶杯,下令千金悬赏贼人呢。”
    一千金,那就是一万两。
    赖三在那边幸灾乐祸,“看来曹公子的贞操就价值一万两,也没比京城里的花魁多嘛。”
    云夕喷笑,倒没想到赖三还有这样促狭的一面。
    她顿了顿,说道:“我倒是想拿一笔钱修订咱们凤凰县的路,只是不方便以我的身份出面。”
    这念头的路,不少都是泥地,天晴的时候还好,若是下雨天,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嗯,特别是阳河村到城里那条路,必须得修!
    赖三道:“若是全县的路都修,那至少得花上万两银子。”
    云夕道:“钱你不必担心,我这里有两万两。”她从薛国良那边拿了两万一千两,其中一千两除了一百两给乞丐,其余回来的时候,他们遇到那种穷困得活不下去的人家,也会偷偷放点银子在人家中。两万两,拿来修路是绰绰有余。
    赖三搓了搓手道:“我看,就假装是一个凤凰县的商人,想要低调为家乡修路,又不想扬名,就通过我来帮忙。这事若做得好,对县太爷来说,也是一个政绩,说明他教化有功,想来县太爷是十分乐意的。我看一万两就够了,剩下的一万两,不如留着做别的事情。”
    云夕点点头,村里路也要修一下,不过村里的路,若是他们家出钱,村民出力的话,其实也花费不了多少。
    赖三也是凤凰县的一份子,自然也想看到凤凰县变得更好,很快就丢开曹成荫那点破事,着手开始处理这件事。
    云夕对他办事本事还是很放心的,忍不住对他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等县太爷颁布这件事后,你就贴出告示,说接下来半年内,万事屋的收益每一成都会抽出来作为修路的资金。”
    赖三也是聪明人,听了这意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还是姑娘聪明,这样我们不知道能收获多少名声呢。”
    云夕笑了笑,“不仅会收获名声,也会收获钱。老百姓上你们家做生意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的钱也是拿来做善事,花钱就更加心甘情愿了。”她那家店铺也是打算这样做。
    赖三点点头,“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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