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炎黄帝国。
    一钩明月,宛若出鞘弯刀,斩不断众生的一缕愁肠。漫天繁星,仿佛脱手暗器,湮不灭世人的万点机心。
    夜下,在西湖东畔一片清幽的密林里,突然闪出一条身材魁梧的黑影,弩箭一般掠至一座依林而建的宏伟气派的庄院南墙下。这黑衣人扭项左右观察了两眼,确定四下无人,一耸身,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院内。
    过了约有顿饭工夫,这条黑衣蒙面的彪形大汉负着两只鼓鼓的口袋,如燕子般从院中掠了出来。接着几个纵跃,飞进了那片密林之中。
    这个黑衣人刚刚消失,又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飘出,比之刚才消失的那个黑衣人更为诡异,也是飞进了这家庄院。
    这个黑影一进院,便朝一片月季花池石沿边落了下去。一着地,倏地化作一头通体漆黑油亮,双睛如燃火明灯,四蹄微露钢钩的九尾玄狐。
    这九尾黑狐伏在花池拐角处,探头观察,见四下无人,便如脱弦之矢,弹射而出,飞影幽魂般窜向庄院主人的卧室。将及门前时,并不刹步,眼看将要撞****,却哗然散成一股黑烟,从门缝一穿而进。一入室内,便化为人形,却是亭亭一黑衫女子。
    庄主夫妇久走江湖,顿时警醒,急忙坐起身来。庄主探手将刀抓在手里,喝道:“谁!”一面下床,同时打量这女子,昏黑中看不清面貌,只见她身段高挑,体态丰腴。
    这九尾狐妖不待庄主下地,右手玉掌一抬,掌中奇异地渗出一滩血,化作一根长有七尺,漆黑油亮,顶端有一个三面骷髅的黑杖。
    狐妖将黑仗一挺,朝着庄主当胸搠去。
    庄主挥刀“唰”地一声,将黑仗劈开,却只发出“哧”地一声闷响,并非金铁交击之声。庄主心中奇怪,却见黑杖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血红的伤口,转瞬间又倏地自动愈合了。
    庄主正在惊异,狐妖又抡杖向他当头击下。庄主忙举刀相格,但听“啪”地一声,刀杖相交。狐妖一双纤纤玉手紧握魔杖,用力下压,庄主运力以刀格住。
    只见那魔杖表面如鳄皮,压住刀刃之处,又出现了一个伤口,而且也滴下血来,但是并不折断。庄主觉出这黑杖尽管有血肉,内心却是坚硬之物,这才不至于被他的利刃削断。
    就在这时,黑杖骤然一软,变成了一条有三个面孔骷髅头颅的黑蛇,将光滑带有浓腥气味地长身一扭,顺着庄主的刀,闪电般缠向了庄主的手臂。
    庄主大吃一惊,急待甩时,那黑蛇已直扑他的颈间,骷髅头把口一张,露出森森白牙,咬住了庄主的咽喉。
    原来这黑仗乃是魔界的宝物,此宝非金非木,是魔皇以人类飞禽走兽的骨血炼制而成,乃骨血肉之质,非但能够变化,而且有自愈之能。不用时,即会化作一滩血,渗进手掌,顺着血液流进心中。使用时,只要一动意念,便会从心中顺着血管,从掌冒出,化作手仗。
    庄主夫人也早下了床,见庄主被蛇缠住,急忙去扳那黑蛇。狐妖突然抢上,夺过庄主手中的刀,一刀搠在了庄主的胸口。庄主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庄主夫人悲愤之下,挥剑向狐妖刺去,其势如拼命。但那狐妖的武功比她高的太多,只十数招,便将庄主夫人的剑绞得飞了出去,接着长刀一递,刺进了庄主夫人的腹中。
    庄主夫人看着狐妖的眼睛,目中恨火怒迸,只恨不能将狐妖活活烧死。而狐妖看着她的眼睛,目中闪出一丝悔意,却又一掠即逝。狐妖见二人已然气绝,便丢下刀,向地上兀自缠着庄主的黑蛇一招手,那条长蛇便从地上自行弹起,飞上她葇荑般的玉手之中,收成一滩血,渗入掌中。
    狐妖转身走出室外,伸出白腻修长的纤手,从腰上的绣囊中摸出一把青色的弹丸。然后晃身飞起,拈指将手中的青丸弹向庄院的门窗上。这青丸一击上门窗,便“腾”地一声,燃起了纯青的烈焰。
    狐妖在空中如幽魂鬼魅,将手中的青丸东一弹,西一掷,不消多时,整个庄院,便全然沐浴在了发着“毕毕剥剥”之声地熊熊烈火之中。
    狐妖注视着在火中逐渐毁灭的庄院,嘴角一挑,勾勒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飞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不好了,着火啦!谢……谢员外家着火了。”“哎呀”“嘡啷”“唏溜哗啦”黑暗之中,不知是谁发现这所庄院中起火,大惊之下,放声大喊了起来。奔跑中一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绊倒,里面的东西给撒了出来。那人顾不得腿上疼痛,连忙爬起,一边大喊救火,一边忙着去找水桶等灭火器具。
    周围的四邻全被惊醒,一时间犬吠声,鸡鸣声,众人灭火的嘈杂声乱成一团。突然“哗”的一声,火苗窜出一丈多高,紧接着传出几声惨叫。
    原来众人向火中泼水,不想火势更旺,当中几人反被火烘了脸面。
    “快救我。”忽听火里传出一声嘶吼。众邻循声急看,却见一人身上燃着青色的烈焰,从火里奔了出来。
    众邻知道这火厉害,都不敢往他身上泼水。从火里逃出来的这人,在地上滚了几滚,火犹不灭,情急之下,眼见西湖离此不远,忍着火烧,几个纵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少时,这人露出头来,吐出几口水,嘘了口气,便拼命地从水里游向岸边,湿淋淋地爬了上来。
    救火的人见有人生还,便有好几人奔过来,向他询问失火的缘由。只见这人臂上挽着一个碎花蓝底的包袱,背上负着一把长剑,一身青衫被烧得破烂。但包袱却是好好的,想必他出来时,必是抱在了怀里紧护着,才没有被烧着。
    这人对众人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喘着气,慌里慌张地看了看臂上的包袱,见没有被烧坏,面上这才露出一丝轻松之色,然后挤开围着他问话的众人,顺着湖沿快步向北而去,霎时间,溶入了夜色之中。
    众人见这人行色奇怪,又追赶不上他,只得作罢,忙着回去继续救火,通报地方。
    那个提着碎花包袱的人,趁着夜色离了西湖,顺着一条大街,一面奔跑,一面左右张望,看是否有人跟随。过了一个时辰,他进了一家客栈。
    “您这是住店,还是……”店伙见他如此狼狈,忙奔过来,上下打量着他,询问了一句。
    这人却一言不发,直奔到楼梯处窜上了楼,钻进一间客房后,顺势“砰”地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紧接着便听到里面横上了门闩的声音。
    店中小二这才认出这人是本店的客人,他已在本店住了有个把月了,只因他满脸漆黑,头发蓬乱,身上又是一片狼籍,才猛然间没有认出他来。此时见这客人如此模样,心中尽管诧异,却又不敢多事。
    那人进了客房,把房门闩的严严实实,面上随即露出一阵狂喜,忙不迭地把包袱从臂上取下来,放到床上。解开包袱,里面却是一个紫红色的匣子。匣子上上着一把铜锁,他抽出剑来,用剑尖只一撬,锁头便应刃而断。他慢慢地掀开匣盖,匣内立时窜出一片血红色的光芒。
    他眼睛瞪地大大的,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匣内之物取出来。却是一尊鸡血石雕就的千手观音,雕刻精致,栩栩如生。
    “嘿嘿,好宝贝,这血观音终于落在了我的手里了,这不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又是什么?可以让我这一生,再也不会过的这么平凡。待他日我练成里面的《猎仙大法》,便可以无敌于天下,然后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说也可笑,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又哪里一定要无敌于天下?
    他兴奋了一阵,蓦觉身上一片冰凉,始知自己方从水里出来,登时又让他心中一凛:“谢玄家的那把火是谁放的?好险,几乎让我葬身于彼。谢玄老儿当年为了得到这血观音,可为千方百计,无所不用其极,不知招得多少人对其觊觎,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呸呸呸,这不是在说我自己么?况且他的血观音非但被我取走,还不知被谁将他全家都烧成了灰烬。他今日遭到灭门之祸,原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说,这血观音落在我手里的事,是半分也泄露不得半点。我索性就不回青城山了,觅一座人迹不至的深山,躲起来苦练神功,待他日功成,再行出山。那时我神功在身,又惧谁?”
    想了想,暗道:“不可,我是受掌门师兄之命前来,倘若我与宝物一起失踪,师兄定然疑心是我私吞,然后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我。纵然师兄不便使家丑外扬,但俗语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闹那么大的动静,不使天下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才怪,到时整个江湖的人都追杀我,那可真是生不及死了。看来青城山还要回去,只是这血观音的事,连师兄也不得瞒着。只说血观音要么是随谢家山庄一起被大火焚为灰烬,要么就是被那放火之人给取去了。”
    计议一定,又拿着血观音在手里细细地观看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血观音放回匣内,并用包袱包好,压在被子下面。这才走出房门,唤过小二,递给他二两银子,吩咐他赶紧给自己买上一套衣服,并且烧上一锅水,自己要洗个澡。
    过了个半时辰,小二回来,一切办妥。他洗罢澡,躺在床上。终究到手的喜悦,战胜了没有到来的灾祸,让他高兴的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赶紧起身结帐,纵马向西而去。
    奔了二十里,进了一个镇甸。镇上人烟稠密,车来马往,甚是热闹。这座镇甸他曾行经多次,镇郊因多有桃花树,故此有了个桃花坞的名字。
    但这人此时却无意用饭,心想这血观音无人不是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倘若被人发觉在我的身上,只怕我将如谢玄一样,招来杀身之祸。于是策马顺着大街,驰到镇北一片叫作青石岗的荒凉的山坡上,小心的将装有血观音的匣子,给掩埋了起来。
    他回到桃花坞之后,在街南一家酒楼前下了马,把马在门口拴马桩上拴了,步入店内吃饭。
    店伙见有客光临,早迎了上来,问道:“客官您几位?”这人伸了一只手指。
    “店内暂无空位,委屈您和这位师傅共用一桌吧。”小二说道。
    这人向那桌上一瞧,却见桌旁坐着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和尚。
    这和尚生得面圆耳大,口方鼻直,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足登芒履,身披七幅布偏衫。最让人惊异的是,这和尚放在桌子上的一只左手,竟然有八九寸长,而且呈铁色,活似钢铁铸就的一般。这么一副尊容,再加上这么一只瘆人的铁手,较之怒目金刚还要凶恶几分。
    恰巧这和尚也向他瞧了过来,彼此一瞧,却都曾见过。他遂叫了出来,拱手道:“原来是月凡大师。”说着,便走了过去。
    “原来是风中剑客任飘零,任大侠。”这和尚虽生的怕人,但说起话来却甚是慈和宽厚,颇有高僧风范。站起身来,右手竖于胸前,向这人行了一礼。
    二人揖罢,彼此落坐。这和尚将自己的那只铁一般的大手,隐到了桌下。
    “大师这是要到哪去?”任飘零叫上饭菜,询问月凡和尚。
    “我正要前往杭州去。任大侠是刚从杭州来,还是要到杭州去啊?”月凡问道。
    任飘零心中一凛:我若说是刚从杭州来,保不准他会疑心我和谢家的那场大火扯上关系。他口中嚼着菜,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也正要前往杭州去,这一回咱们正好同路前往。”
    “我刚才听人说,西湖湖畔无刃刀谢玄谢施主家里,昨晚被烧成了白地,你可曾听说了此事?”月凡和尚目光阴沉而深邃。
    “有这种事?不知是谁下的毒手?”任飘零一口酒喷在地上,佯作一惊。
    “贫僧也只是听说,不知真假,今日若是去了,自见分晓。”月凡皱着眉头,面上现出疑虑之色。
    “谢大侠是我掌门师兄的泰山,若是他遭了毒手,我青城上下,一定会找出凶手,替他报仇。”任飘零面露悲愤之色,拍着胸脯,好像立时便要去寻出凶手,为庄主一家报仇。
    “轮回珠啊,轮回珠,虽能使一个人长生,还可以变成一副貌美的好皮囊,却又让多少人为之提前送命啊!”月凡和尚叹道。
    “莫非谢大侠只所以遇害,是因为这血观音之故?”任飘零装出揣测的神色,又道:“若说血观音里面有《猎仙大法》的宝卷,这一点我还有些相信,但若是说里面有轮回珠,我觉得这不过是以讹传讹,后来又甚嚣尘上罢了。”
    “任大侠此言甚是,即便血观音里面确实有一张可以寻到此二物的地图,想那梁恨天长期生活在魔域,说不定他隐藏此二物的地方,就是在那妖物纵横,猛兽肆虐之地。到时江湖中人为了此二物,奔赴海外,还不知有多少人,会丧身于妖魔之口。”月凡一脸的忧虑之色。
    正说着,忽听从大路东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少时,尘烟起处,四匹体高雄健,勒玉雕鞍的黑色骏马奔驰到了酒楼门前。
    任飘零透过门口窗户向外一瞅,但见马上乘客共有六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大约有二十多岁,生的浓眉大眼,身着一身华丽的锦服;身后马上乘者是一个满脸黑须的大汉;另两匹马上则是两个随从模样的劲装汉子。
    那两个随从,一个搂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黄衫女子。这女子生的秀发如云,明眸皓齿,削肩细腰,肌肤微丰。她此时秀眉紧蹙,双颊一边一个凹进两个酒窝,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另一骑马上的随从搂着的是一个比那女子要小上两三岁的少年。生的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相貌英俊。他被那汉子紧扣着手臂,也不知他是疼痛,还是愤怒,面上露出咬牙切齿之相。
    四匹马奔到一座酒楼门前,那锦衣年轻人一勒马缰,骏马前蹄腾空,一声长嘶,当即站定,后面三匹马也跟着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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