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惠开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是酒要了有贵的命。他平时经常劝张有贵不要喝酒,可张有贵就是不听,她说两个人经常为喝酒的事情怄气。”
    “任大爷,事实是不是这样呢?”
    “他们从来不大吵大闹,夫妻俩的感情确实不好,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张有贵经常在深更半夜用皮带抽惠开,我看不是为喝酒的事情,乡亲们也是这么看的。”
    “乡亲们发现了什么疑点呢?”
    “给张有贵穿衣服的是惠开自己。这不合规矩啊!”
    “不合规矩?此话怎么讲?”
    “村子里面不管是谁过世,都要到沈庄请沈老太太穿衣服。”
    “为什么一定要请沈老太太呢?”
    “沈老太太是福寿双全之人啊!她的老伴还健在,生养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现在是五代同堂。这么多年来,村子里面不管谁过世,都得请沈老太太。可惠开没有请,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么,邢惠开是怎么解释这件事情的呢?”
    “她说,发现有贵不行的时候,有贵就剩下一口气了,如果到沈庄去喊沈大奶,就来不及了。”
    李云帆明白邢惠开的意思,在民间有一种说法,人在辞世的时候,如果在断气之前,将衣服穿到他的身上,他就能很体面地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如果断气之后再穿,那就要光着身子到阴曹地府去了。这大概就是很多人家在老人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准备寿衣的主要原因吧!
    “那么,张有贵的衣服难道是在死之前就准备好的吗?”
    “同志,您算是问着了,我正要说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最古怪了。”
    “任大爷,请您跟我们说说。”
    “我们看到有贵尸首的时候,邢有贵已经穿好了衣服。第二天早上,惠开派人从街上扯来布,给张有贵做了一身衣服,奇怪的是,外面的罩褂,她扯了最好的布,鞋子也是最好的……就是最贵的那一种,惟独少了一套内衣和一顶帽子。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人死了以后,应该是一身新,惠开家在咱们邢家村条件是不错的,那张有贵在机械厂工作,经常出差,工资加上出差补贴,不老少啊!惠开又在纺织厂上班,照理应该里里外外……把有贵身上的衣服全换了。”
    “您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是邢惠开一手操办的吗?他没有找村子里面上了年纪的老人张罗操办吗?”
    “没有,村子里面不管哪家,只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找沈大奶帮忙。可惠开没有找她。”
    “邢惠开不给张有贵换新帽子和新内衣,她有什么说法呢?”
    “她说,张有贵身前最喜欢那套衣服和那顶帽子。有贵平时出差戴的、穿的就是那顶鸭舌帽和那身衣服,他想让有贵把那顶帽子和那身衣服带走。所以只做了一套罩褂穿在那身衣服的外面。罩褂是我帮有贵穿的。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除此以外,还有哪些蹊跷之处呢?”
    “我跟你们说三件事情,你们帮我思量思量。”
    “您请说。”
    “我帮张有贵穿衣服的时候……我是早上九点钟给张有贵穿衣服的,我在挪动张有贵的手和脚的时候,张有贵的手和脚僵硬的厉害,脸上血色全无,皮肉已经蔫了。”
    “皮肉已经蔫了?怎么讲?”
    “就是死的时间比较长了。按时间算,张有贵断气的时间最起码在上半夜,可惠开说张有贵是天要亮没亮的时候断气的。村子里面不管哪家,谁过世,少不得请我给主持入殓,谁是什么时候断气的,我不敢打包票,但能说出一个大概的时间。邢惠开为什么要在张有贵断气的时间上说谎呢?”
    “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就更加蹊跷了。有贵是三月二十三号早上过世的,到三月二十五号早上出殡,在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里面,邢惠开一直在张有贵的棺材前守灵,连吃饭都不离开半步。”
    “夜里面也是这样吗?”
    “你说对了,夜里面,她也不离开半步。我怀疑她是怕其他人碰张有贵的身体。”
    “任大爷,您反映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男人死了,老婆是应该守灵,但夜里面多半是晚辈们守灵。在外人看来,惠开舍不得有贵走,夫妻俩感情很好。让我说,她的葫芦里面一定不是什么好药。第三件事情更可疑。”老人吧嗒吧嗒一连抽了两口烟,然后在鞋尖上磕出锅头里面的烟灰,重新装上一锅。划着火柴,吧嗒吧嗒连吸两口把烟锅里面的烟丝点着了。
    李云帆和左子健耐心的等待着,烟头在他们的鼻子下面一闪一闪的,一根香烟很快就变成了半根。
    “二十四号黄昏入殓的时候,老陈头不小心把有贵头上的帽子弄掉了,当时,惠开就站在跟前,她手脚非常麻利,从地上捡起帽子,连帽子上的灰都没有弹掉就给有贵戴上了,结果戴歪了,我刚想走过去把帽子弄正了,邢惠开抢先一步讲帽子戴正了。”
    “张有贵的头发长不长呢?”
    “蛮长的,比一般人长。我猜想,张有贵的头上一定有名堂,要不然,惠开不会那么慌张。有贵的身上说不定还有伤。”
    “要想弄清楚张有贵的死因,必须开馆验尸,关键是,我们在开馆验尸之前一定要有能站得住脚的证据。”
    “这几天,村子里面的人在私下里都在嘀咕这件事情。我以为是什么人报了案,你们是来查这个案子的,没有想到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是为另一个案子来找邢惠开了解情况的。”
    “啥案子?能跟我们说说吗?”
    “三里寨,缪智文的案子,你们听说吗?”
    “这个案子,我们知道,不是说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吗?”
    “我们又重新研究了这个案子,觉得疑点很多,所以决定复查这个案子,在作出决定之前,我们对缪智文进行了第一次验尸,结果在缪智文的左耳朵里面发现了一根棺材钉。”
    “这种杀人的方法,说书的曾经说过。”
    “说书人也说杀人的事情吗?”
    “咱们镇上有个说书人,他除了说《隋唐演义》,说《水浒》和《三国》,他还说明清奇案。在明清奇案里面就有一个伙计和女主人勾搭成奸,用棺材钉害死东家的故事。”
    “这一带的村庄都找此人去说书吗?”
    “对啊!附近几个公社都找他说书。”
    莫不是凶手受到明清奇案的影响和启发?
    “在说书人的故事中,凶手也是从被害人的耳朵将棺材钉砸进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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