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我就更听不懂了。”
    “你应该能听懂我的话。”
    “您不妨直说。你们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要休息。”赵一儒掀起棉衣的下摆,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只怀表来。赵一儒的话似乎多了一些,这是不是做贼心虚,故作镇静呢?
    郑峰能看出来,赵一儒自以为自己是一个有文化,有身份的人,殊不知,不管他是什么人,所有的身份都必须建立在最起码的人格尊严之上,丢掉了自己做人的尊严,什么样的身份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赵一儒,我们就是干这个的,每天,我们都要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否则,我们就是躺在床上也睡不踏实。”郑峰针锋相对,反唇相讥。
    “你们大老远的把我叫来,天又这么冷,难道就是问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吗?”赵一儒反而更亢奋、更激动了,亢奋和激动之中还有那么一点狂躁。
    “你说对了,我们派四个人到状元村去请你,肯定有非常重要的问题请教你,所以,请你稍安勿躁。”郑峰一连用了三个“请”,算是给足了赵一儒的面子。
    但赵一儒并不领情:“那就请你们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不要再说一些有油无盐,淡而无味的话。”赵一儒拽起文来,真不愧是状元村走出来的读书人,说起话来,还是蛮有含金量的。
    郑峰和李云帆相视一笑。
    通过几个回合的唇枪舌战,郑峰和李云帆已经感觉到了赵一儒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如果赵一儒心里面没有鬼,就用不着这么费劲,这么累,刺猬防卫的武器是刺,在刺的下面呢?大家都知道,刺猬的身体可以蜷缩成一团,那是刺猬最软弱的地方。
    现在的赵一儒就像一个遭遇到敌人的刺猬。
    “很好,你能有这样一种态度,这很好,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那是自然。”赵一儒自己换了一支香烟,在换烟的同时,他还给再坐的几位打了一梭子,现在,他好像不是被审讯的对象,倒像是几个在一起聊天的朋友,赵一儒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亢奋和激动,所以,借派发香烟的动作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
    “赵一儒,一九七二年三月十六号的下午,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今天是七四年一月十三号,一九七二年三月十六号,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你们让我说两年前的事情,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人的大脑是肉做的,可不是纸做的,写在纸上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忘不掉,再说,我为什么要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写在纸上呢?很抱歉,我要让你们失望了,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赵一儒的话又开始多了,常言说的好,骗子呱话多,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进门喊大嫂,没话找话韶。”“没话找话韶”一定是别有用心。
    “赵一儒,你想不起来,这不要紧,我们来帮你回忆。”
    赵一儒一边喷云吐雾,一边眯着眼睛,借烟雾观察着郑峰和李云帆的表情。他观察人的方式非常特别,他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烟头,眼睛的余光投射到郑峰和李云帆的脸上。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巧妙,但在见多识广的郑峰和李云帆面前,他真是班门弄斧。
    “一九七二年三月十六号下午,有人看见你出现在杏花村。”
    “有人看见我在杏花村?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我吃的就是这碗饭,哪家要劁猪,哪家的牲口病了,只要说一声,我就得去,我什么要买一辆自行车呢?不就是走村串户的时候方便,不耽误事情吗?”赵一儒在这里玩了一个移花接木的把戏,他的自行车是在一九七二年的夏天买的,汪小霞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有自行车,而汪小霞是在船上出事的,只要能掩盖自己划船去杏花村的事实,自己就能和汪小霞的失踪案撇的一干二净了。幸亏郑峰和同志们事先做了深入细致的调查,要不然,这个谈话还真难进行下去。
    郑峰还要将赵一儒的回答往错误的道路上引,这样,赵一儒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赵一儒,根据我们的调查,汪小霞出事的那天下午你是划船到杏花村去的。”
    赵一儒看了看郑峰和李云帆,然后扫了一眼张云鹏:“这……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有自行车,为什么要划船去呢?”
    李云帆和张云鹏会意地笑了了一下,赵一儒果然露出了破绽,他以为时间过得太久,人们已经没法弄清楚他的自行车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郑峰嘴角上挂着轻蔑的微笑,赵一儒果然是一个蠢货,玩不上一个回合,他就露馅了:“赵一儒,根据我们的调查,你的自行车是在一九七二年夏天买的。”
    “这……也许是我记错了,我就是不骑自行车,那我也不会划船到杏花村去啊!难道你们没有问状元村的人,我家没有船吗?”
    郑峰之所以不提杨树理在大沙河上看到赵一儒的事情,是故意将这张牌留到适当的时候出:“你家确实没有船,但状元村有人家有啊!比如说唐有忠家,他家的船平时只运运茶叶,经常闲着。”郑峰目不转睛地望着赵一儒的脸,“你不是经常向唐有忠借船吗?”
    郑峰说这句话是故意让赵一儒捡漏的。
    赵一儒果然上当了:“不错,我是向唐有忠接过船,但这就能说明我三月十六号下午借了船,你们为什么不去问问唐有忠呢?或许,他还能记得,我反正是记不得了。”赵一儒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了“唐有忠或许还能记得”上了。
    同志们如果不做充分的准备,很难抓住赵一儒的狐狸尾巴。郑峰和李云帆多少有点佩服他,在应答之间,赵一儒的反应是非常快的。即使是一些出色的演员,他们在背台词的时候,也没有赵一儒这么熟练,熟练还是其次,关键是他的从容和镇定啊!
    “赵一儒,你说的没错,今天下午,我们刚找唐有忠谈过,他确实还能记得,他不但记得三月十六号下午,你向他借船的事情,他还记得三月十六号下午,你借船去了杏花村。这你恐怕没有向东吧!”
    “郑局长,您容我想一想。”赵一儒自知无法否认铁的事实,他想玩以退为进的把戏。
    郑峰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往前走,既然已经抓住了蛇的七寸,那就索性捏住它的尾巴抖散它的骨头:“今天下午,我们到杏花村去调查过了,三月十六号下午,杏花村有两户人家请你劁猪,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两户人家,你以为时间过去了一年多,别人都想不起来了,只要我们想从人们的记忆里面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一定有我们的办法,记得这个特殊日子的人不仅仅是唐有忠一个人,你现在想起来了吗?三月十六号下午,到底是那两户人家请你去劁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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