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首要任务是弄清姜太太的身份,埋在水井下面的女人是不是姜太太,还需要经过姜毓才的确认,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同志们可能还要经过姜太太家人的确认,如果姜毓才不知道姜太太的去向,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的话,死者的身份才能最终确定下来。既然两个案子重叠在一起,那就要弄清楚姜太太遇害的真正原因,只有弄清楚姜太太遇害的真正原因,才能弄清楚辜望弟遇害的真正原因。
    辜望弟绝不会只因为谋夺姜家的房子才杀害姜太太的——我们姑且把辜望弟当成杀害姜太太的嫌疑人,姜太太人间蒸发以后,姜家的房子,连同姜太太的钱财全落入辜望弟的腰包,只有找到姜毓才就能弄清楚姜太太这只羊究竟有多肥,姜毓才遗弃姜太太,一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个女人,什么事情都不做,吃的,用的,都得花钱,钱从哪里来呢?再者,姜太太过去是一个风尘女子,她也应该一些压箱底的东西吧!
    “姜毓才在省城做什么生意?”
    “听说是做古董首饰生意,但这是很久以前的说法,现在做什么公干,我们不知道。”张瑞祥道。
    “郑局长,姜毓才有一个远房的表亲,你们不妨找他问问。不过,这个表亲和姜家很少走动,老头老太住在南山镇的时候,这个人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到姜家来,平时是不来的。”邓丙坤道。
    “此人叫什么名字?”
    “叫付清河,他家很穷,姜家人瞧不起他,每年过年来,姜家只安排他在厨房吃饭,从来不让他上桌子。”
    “姜家过去很有钱吗?”
    “姜家是这一带的大地主,他家在县城和省城还有古董和首饰生意。”
    “郑局长,这两条巷子两边的房子,过去都是姜家的。”窦大娘道,“西边的镇公所也是姜家的。”
    “后来怎么只剩下这几间房子?”
    “姜家在省城的生意做大了以后,就把一部分房子卖了,解放那一年,还被上面收了一些房子。”邓丙坤道。
    “这个叫付清河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郑局长,付清河这个人,我认识,他家和我家是前后村,我家在小徐村,他家在大徐村。”朱所长道。
    “太好了,朱所长,大徐村离镇上有多远?”
    “不算太远,骑自行车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在净月庵的北边,离净月庵三里多路。”
    “朱所长,你安排人到大徐村跑一趟,把付清河请到这里来。”
    “用不着派别人了,我亲自跑一趟,你们耐着性子等一会,我这就到派出所去拿自行车。”朱所长一边说话,一边朝屋外走去。他真是一个说话做事爽快利索的人。
    接下来,郑峰和几个邻居说了一会闲话。
    闲谈中,卞一鸣提到,中国人历来安土重迁,这里是姜家的祖籍地,那姜毓才的父母为什么要丢下祖产到省城去住呢?
    邓丙坤说:解放以后,镇上给各家划成分,姜家被化成地主,世道变了,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倒霉的自然是像姜毓才才这样的人家啰,老爷子老太太受不了了,干脆搬到省城去了,姜家在省城也有房子。后来,这个院子就成了姜毓才金屋藏娇的地方。
    四个掏井工人将挖上来的土回填到井中,踩实了,然后铺上地砖,郑峰让王萍付给他们每人十块钱,他们说什么都不要,最后,郑峰让王萍买了四条大运河牌香烟,他们才勉强收下。
    四点钟左右,朱所长回来了,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农民摸样的人,他就是付清河。
    付清河的上身穿一件旧棉袄,一根腰带在腰上绕了好几道,下身穿一条单裤,裤子有点短,脚踝漏了出来,他的脚上穿一双解放鞋,鞋子上打了几个补丁,没有穿袜子,脚后跟上开了好几道口子,口子里面渗出来的血已经结成了盖子。大概是天太冷,或者是穿得太少,付清河弓着腰,两只手抄在袖筒里面。他没有戴帽子,头发很长,也很凌乱。
    付清河坐定,郑峰亲自给付清河和朱所长倒了两杯水,有一杯热水抓在手上,会暖和一点。
    付清河将茶杯紧紧地抱在两只手上。
    李云帆递了两支香烟给朱所长和付清河,付清河犹豫了一会接过香烟,谭科长按着打火机把两个人的烟点着了。付清河抽了两口烟,用衣袖摸了一下鼻子,然后喝了一口水。
    “付清河,你说吧!”朱所长道。
    “早些年,我们和毓才家有些来往,后来就渐渐疏远了。”
    “为什么?”
    “咱们穷啊!俗话说得好,门口拴一匹枣红马,不是亲戚也是亲戚,门口戗一根讨饭棍,是亲戚也不是亲戚。他们看不起咱们,咱们就没有必要再用热脸蹭姜家人的冷屁股了。”
    “姜毓才现在做什么?”
    “前几年,我听姜毓才连襟的家人说,他在南京朝——朝什么宫做古董首饰生意,现在做不做,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来往了。”
    “是不是朝天宫?”
    “好像就是这个朝天宫。”
    “这几年,姜毓才有没有回来过。”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他家在此地只有一些远房亲戚——都是像我这样的穷亲戚。你们要想找到他,得去找他的连襟问问。”
    “姜毓才的连襟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县城,他叫侯耀辉,在县粮食局坐办公室。这是以前的事情,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我们也很少来往。不过,侯家和姜家也很少来往。”
    连襟之间很少来往,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十一月二十六号早晨,李云帆和谭科长、王萍驱车前往大泽县城。
    三个人在粮食局打听到了候耀辉的去向,他已经在几年前调到王营粮库去当主任了。
    王营粮库在县城的南边的王营公社,这是大泽县最大的一个粮库。
    十点半钟,吉普车停在了王营粮库的大门口。
    看门的大爷将三个人领到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姜毓才的连襟侯耀辉。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茶杯,侯耀辉的手上夹着一支香烟。
    侯耀辉从椅子上站起身:“你们是——”
    “您就是侯主任吧!”
    “我叫侯耀辉,请问你们有何指教?”
    “我们是地区公安局的。”
    “侯主任,这位是李局长。”谭科长道。
    “请坐——请坐,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双方谦让着坐下。
    侯主任掏出了香烟,但落在了谭科长的后面,双方推让了一会,最后还是侯主任接下了谭科长的香烟。
    “侯主任,您和姜毓才是什么关系?”
    “姜毓才,我们是连襟。”
    “他住在南京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不是连襟吗?”
    连襟这种关系应该是非常密切的。
    “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来往了。”
    “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在米箩里,我们在糠箩里。煮的不是一锅饭。”侯耀辉的意思是,姜育才是有钱人,他是穷人,高攀不上。
    “姜毓才再有钱,总不能六亲不认吧!”
    “您算是说对了,他就是六亲不认,我那口子嫁给我以后,生了一场大病,经济上一时周转不开,大姨子偷偷接济了我们一点,结果被姜毓才知道了,差一点把大姨子给休了。”
    侯耀辉的话,除了说明姜毓才为富不仁,李云帆还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姜毓才确实很有钱,所以,姜太太的手上也会有一些钱,大概就是因为这些钱,才让凶手红了眼、动了杀心。
    “所以,后来,我们干脆就不来往了。”
    “既然你们以前来往过,就应该知道姜毓才在南京的住处啊!”
    “过去来往仅限于姜毓才回南山镇过年的时候,大家见上一面,主要是出于礼节和传统上的考虑,我老婆总要给老爷子和老太太拜年吧!至于南京,我们从来没有去过,他家的门槛太高,我们人矮腿短,高攀不上啊。你们要想找到他,我跟你们说两个地方。”
    “您请说。”
    “我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听到了一鳞半爪,你们只能试试看,我不能保证你们肯定能找到他。”
    “您请说。”
    “一个地方是朝天宫,他好像在朝天宫做古玩和首饰生意;还有一个地方是杨公井。”
    侯耀辉能向三个人提供这两个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局长,我冒昧地问一句,是不是姜毓才出了什么事?”
    “是姜毓才曾经住过的南山镇118号出了一起人命案,我们在院子里面一口废弃多年的水井里面发现了一具女尸,我们想找姜毓才了解情况。”
    “哦,原来是这么事情,那我就不多嘴了。”
    告别侯耀辉以后,三个人驱车前往南京,根据郑峰和李云帆商量好的计划,本来就准备到南京找辜文杰了解情况的,这次正好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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