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级酒店的附属西餐厅内,金碧辉煌。静夜中的钢琴声,流畅的音律带着一种柔韧婉转的情韵。今晚的客人只有一桌,但侍者却丝毫不敢怠慢。毕竟bsb集团总裁包场,他们也只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服务。
    锦欢从盥洗室出来回到座位上时,侍者已经将餐盘撤下,换成芝士蛋糕。在水晶灯的照射下,蛋糕泛着橙黄莹亮的色泽。
    她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下纤眉,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坐在对面的男人捕捉到。
    “怎么,不喜欢?”
    “没有。只是待会儿还要去片场,不想吃太多。”
    冷湛表示理解,做了个手势,侍者立刻上前等待吩咐。不消多久,便换上了两杯咖啡。
    锦欢并没有喝,而是用莹白纤细的指尖一圈圈轻抚着杯沿。她向来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只是偶尔会在通宵拍片的时候,叫助手买一杯卡布奇诺给她提神。而冷湛却喜欢。他甚至从不喝加了糖和奶的咖啡,因为他说过,咖啡就是要喝苦的,一如西瓜就要吃甜的一样。真是混乱的逻辑。
    锦欢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微勾了下唇角,却落入冷湛的眼底。
    今晚的她并没有刻意打扮,刚下了飞机就赶来赴他的约会。墨色的长发是没有修饰过的垂直,乖顺地披散在背后,淡蓝色的小礼服一如她带给人的感觉,清润雅致,只是妩媚更甚。
    她微微低敛着眉目,柔和的灯光将羽睫映下两排剪影。
    如玉的肌肤,嫣红的唇。
    他见过的名媛佳丽何止千百,却从未有人如她一样,未施粉黛,却偏偏让他移不开目光,恍若尘嚣之中唯一的静美。
    终于察觉到冷湛热烈的视线,锦欢这才抬起头。
    “我有东西要给你。”他神秘一笑。
    锦欢也有些好奇,因为他很少送礼物给她。不是送不起,而是知道她不喜欢。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他经常会派人来送她一些珠宝,情人之间互送礼物很正常,只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送的东西自然名贵奢华了些,可她却收得兴致缺缺。冷湛是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男人,久而久之也慢慢改掉了这个习惯。
    锦欢看到冷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红色的锦盒,盒子有她拳头般大小,此刻就摆在她面前。
    她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只是盯着那只小小的盒子,迟疑着不敢打开。
    冷湛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身,高颀英挺,带着无形的压力和气场。尤其安静的时候,与生俱来的尊贵更加凸显。他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似在安抚,而后拿起桌上的锦盒打开。
    锦欢的目光被那枚钻戒锁住,其实她并不是不喜欢珠宝,而是不太懂。他曾经送给她的那些珠宝如今不知躺在她家的第几层抽屉里,因为那些所谓的钻石翡翠在她看来,不过都是颜色不一、价格昂贵的石头。
    沐非就因此嘲笑过她,在演艺圈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名利场那些贪慕虚荣的本事一点也没学到?
    她不知道沐非这话是褒是贬,但即便她只有如此贫瘠的欣赏品位,也能看出这颗钻石的名贵。精良细致的做工,将钻石的每一面都打磨得璀璨光耀,水晶灯散发出来的光芒根本不及它的十分之一。
    冷湛执起她的手,欲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锦欢缩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最后,他低头轻吻她戴着戒指的中指。
    “我并不是想给你压力,锦欢。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也明白目前你的事业正如日中天,肯定不想这么早就隐退。但我也同样清楚,太多男人在你周围虎视眈眈。若不提前将你订下来,我会忍不住想要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你身边。”
    此时面对她,冷湛褪去了一贯冷峻的神色,眼神有了温度。
    从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手上戴着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冷风毫无预警地从领口灌了进来,锦欢立刻蜷缩了一下。
    冷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将她身上的外套细致地围拢好,而后又觉得这样似乎还不够暖,于是脱下自己身上黑色的大衣。
    “不用,这样已经够暖和了。”他也只穿着三件式西装而已,这样冷的天气,肯定也受不住。
    他却不容置疑,“你待会儿还要去片场,一来一回这样折腾,不感冒才怪。”最后,还是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极其认真地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锦欢有些感动,冷湛和她不一样,他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沐非说,这样一直站在高处的人,很少会低下头来看看仰视着他的人,更何况是停下来关心他们?
    可冷湛待她,却格外不同。
    也因他私心的关系,bsb近两年来投资了不少电影剧本,不惜重金,都是为她量身打造。国际知名的大导演,炙手可热的金牌编剧,连国际获奖的影帝都被请来和她搭戏,成绩皆不俗。不知道有多少同行红了眼睛,更有一些人等着看终有一日冷湛甩掉她。可除了对她的呵护日渐细致外,这个男人连条绯闻都不曾有过。
    也有朋友劝她,冷湛这样好,不如趁早结束工作和他成家。毕竟女明星最好的归宿,便是能找到一个豪门嫁过去。可她却迟迟犹豫不决,至于为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冷湛抬起头,看到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自己。如此近的距离,美眸波光潋滟,瞳仁倒映着皎月和他的脸。
    他的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眼睛墨黑,薄唇划开一抹笑意,“我想吻你。”
    不待锦欢反应,他已经俯下身来,以吻封缄。
    冷湛的唇冰凉,贴在她腰间的掌心却温热。他小心翼翼撬开她的贝齿,唇舌交缠。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香。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闭上眼睛。
    须臾,他松开她,黢黑的眼中有更深一层的情绪涌动,但还是放开了她。
    她的助理和他的保镖就站在不远处,送她上车前,他不忘低头在她额头轻吻,“回去考虑一下。当然,我希望你给我的答案是yes。”
    去片场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沐非立刻就注意到了锦欢手上的钻戒。主要是因为车内太黑了,那价值不菲的石头散发出来的光芒实在无法让人忽略。
    “哇,这得多少克拉?冷总也太奢侈了。”沐非越过座位悬着身子,执起锦欢的手端详,啧啧了好几声。末了,倒也不忘本职工作,“你答应他了?”
    锦欢没有回答,蹙眉沉思。
    沐非很快换成了冷静的口吻,说:“以你助理兼半个经纪人的角度,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接受,就算接受,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公布出来。但是以朋友的角度,我觉得冷湛是个不错的男人,应该把握。”
    锦欢终于将视线落在沐非的身上,半晌,又垂下看着手上熠熠生光的透明矿石。
    “我不知道,沐非。”
    那就是还没答应?沐非轻叹一声,说:“没事,反正冷总不是说让你好好考虑?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不在乎再等一阵子。”
    锦欢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交给沐非,“帮我收着吧,待会儿去片场让人看到了不好。”
    “行。不过你最好快点拿走,否则这么值钱的东西搁在身边,我怕忍不住想做坏事。”
    锦欢轻轻笑了。
    锦欢这次是友情客串,酬劳不多,只是露一下脸,为电影多增添一个噱头。
    之前她的档期一直都很满,大半时间都在国外。这次也是沐非利用专机的时间硬挤出来的:她三个小时前回国,和冷湛吃了一顿饭,然后赶去片场拍戏,子夜还要乘飞机飞往法国,为她主演的电影做电影节的前期宣传。
    得到锦欢要来剧组的消息后,整个片场忙得人仰马翻。先是要调整演员和戏份,然后还要为她准备单独的化妆室。
    锦欢如今的地位大可以提出更苛刻的条件,但所幸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一间干净的化妆室,以及指定品牌的有气矿泉水。
    听说锦欢要来,原本已经收工的很多演员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又纷纷从酒店赶了过来,就是为了一睹影后之姿。只可惜,锦欢的助理提出了清场的要求。虽然惋惜,但他们仍不死心地守在外面,即便能远远地望上一眼,对这些新人来说也是很宝贵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化妆室的门被打开。首先出来的是锦欢的助理沐非,紧跟其后的便是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锦欢走在中央,匆匆行走间,他们只能看到她身上黑色的大衣和脸上宽大的墨镜。
    今天来到片场的人格外多,尤其锦欢出来后更是嘈杂,议论纷纷,但仍掩盖不了不远处副导演责骂的声音。
    “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点戏份也老出岔子?要不是看在你……算了,我怎么能拿你和那人比呢?”最后,副导演下了通牒,“我告诉你,你若是演不来就趁早走人,眼巴巴盯着这个角色的人多得是,别以为你是辰星新签的演员我就换不了人!”
    锦欢无意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忽然,身子微微一震。
    一旁的沐非也察觉出不对劲,跟着看了过去,更为惊讶。
    沐非喃喃道:“真是像……”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沐非连忙噤声,神情复杂地看向锦欢。
    而锦欢似乎没有听到,只是沉默地看着不远处被副导演数落的新人。
    沐非说得没错,的确是像,像那个人刚出道时青涩朝气的样子。只是,那个人的脸部轮廓要更深刻锋利一些,像是艺术家拿着刻刀一点一点雕琢出来一样。那个人的眼睛也要更深沉莫测一些,不悦时还会微微眯起来,那时候她总觉得他那做出那副表情时特别可怕,却又说不出的俊美。
    须臾,锦欢回头对沐非说:“你去跟导演说一声。”
    沐非了然地点头。
    说什么?不管说什么,沐非只是知道,这孩子今天是撞大运了。
    事情办好后沐非迅速钻进车里,暖风扑在脸上格外舒服。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沐非屡次透过后视镜观察锦欢,欲言又止。
    “办好了?”锦欢似乎有些察觉,主动将视线从车窗外的夜景收回,落在沐非身上。
    “办好了。那小子似乎得罪了女主演,暗地里给他压了不少戏。导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刚才和导演交流了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另外再给他安排一个角色。”
    “嗯。”
    “锦欢,距离起飞的时间还早,我预订了一家酒店给你休息……”
    锦欢打断她,“沐非,我想取消今天的行程。”
    “什么?”沐非的声音高了八度,“可是……”
    “我要取消。”
    通常锦欢如此温婉地说出我要如何如何时,那么就证明这件事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
    沐非轻叹一声,回头对司机说:“去酒店。”
    为了不引起注意,锦欢和保镖分开走进酒店。沐非办好入住手续,随后与锦欢一起上了楼。保镖进门先将房间检查一遍,没有异常后,向沐非点了点头。
    沐非将房卡交给锦欢,担心地问:“今晚自己睡,没问题吧?”
    锦欢忍不住轻笑,“难道你还要给我讲床头故事吗?放心吧,又不是三岁小孩。”
    “就因为不是小孩才担心你。你要是三岁,哪儿还用得着把我弄得累死累活?直接塞块糖给你,或者打你几巴掌,你准老实。”
    锦欢白了她一眼,仍旧带着风情。
    沐非仍是不放心地又问一遍:“真的没事?”
    砰的一声,锦欢直接关上房门,结束这场对话。
    洗过澡后,锦欢光着脚来到阳台。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穿着丝质的睡衣,勾勒出纤细有致的身形。裙摆下露出一双匀称莹白的小腿,以及圆润小巧的脚踝。
    沐非若是在身边,恐怕又要数落她了。她知道不该太靠近阳台,这样的装束更是大忌。可她被捆缚得太久了,也压抑得太久了。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看一会儿夜晚的景色。
    尤其是今晚。
    锦欢掏出香烟,夹在指端。打火机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火苗燃起。
    她安静地吐出一圈烟雾,透过白色的烟雾看着落地窗倒映出的自己。
    她知道沐非担心什么,毕竟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冷湛的求婚,还看到和那人极像的一张脸……
    思及此,锦欢夹着香烟的手微颤了一下,香烟顶端的烟灰抖落下来,落在地板上。
    这几年她极少有吻戏,即便有也总是借位拍摄。因为无论任何人吻她,闭上眼睛后总会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脸。所以冷湛吻她时,她总要睁开眼睛,牢牢地记住此刻亲吻自己的人是谁。
    冷湛总是笑称接吻的时候她太不投入。其实她不是,只是不能。
    香烟夹在指端忘了抽,等回过神来时已燃到了尽头。
    就像她和那个人,在一起时总是别扭得很,她总希冀着有一天可以和他一刀两断,可等到他真的消失,她才省悟了很多事。但那时,前方已没有路,能让她走向他。
    她自嘲地轻笑,那人对她的影响有多深,连沐非都清楚。他教会了她很多事,演戏、如何在这个圈子生存,甚至连抽烟,都是跟着他的时候学会的。
    那个人……
    不知不觉在玻璃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她抬起手轻轻抚过,又在半空中止住。明明时刻提醒自己要忘掉他的名字,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敢提起,可是,却又如此清晰地记得——
    时璟言。
    这四年中,沐非接替陆世钧成为辰星的王牌经纪人,地位和melody不相上下。有时候锦欢都放假了,沐非却还在为新人的片约繁忙着。
    沈玮君虽然称不上辰星的一线女星,但片约还是源源不断,而她和陈炳然的感情也是扑朔迷离,周刊记者不止一次看到他们两人单独出游,或者她在陈炳然的别墅过夜,但是陈炳然始终坚称自己和沈玮君只是朋友,这让沈玮君大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至于颜若冰,虽然四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对她的事业打击很大,但是对于艺人来说,不会永远遭遇抵制,再大再轰动的事件也有淡化的那一天。这一年,她的工作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好像也新签了几部电影合约。
    沐非对此颇有微词,锦欢却不太在意。如今江茹锦接的戏少之又少,最近这两年几乎没有。锦欢坐稳了辰星一姐的位子,已经无人能够撼动。
    而这一切,都是时璟言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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