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徐行,陈更就好像拿到了回忆之门的钥匙。即使她学过的都告诉她应该向前走,还是有微微闪光的火苗在内心深处跳动。
    其实她曾经也有机会做他的女朋友。
    初中做了叁年同桌的他们之间有些不可避免的暧昧。徐行是数学课代表,她是语文课代表,于是她总是想着”文理搭配,干活不累; 语文数学,刚好一对” 这样没有数据支持的结论来支持自己和徐行所谓命中注定的缘分。
    第一封信息是徐行给她发的,问她语文作业。初一的她莽撞却勇敢,洋洋洒洒回了一大堆,除了作业之外,每条作业的截止日期也细心标注了。
    从那天开始,他们开始聊起来。白天他们还是没有什么接触,甚至更加刻意划开距离。甚至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她都要挪一挪板凳,像是和他势不两立。
    再勇敢,陈更还是害怕让徐行知道她多喜欢他。
    承认等于输了,不知是谁说的这句感情箴言。
    放学后他们每天都会通短信和邮件。和白天的冷淡不一样,徐行会问她心情怎么样,值日的黑板擦有没有放好,他还叫她陈陈。
    陈更受宠若惊。她怪异又中性的名字导致她一直没有小名,他是第一个和她如此亲密的人。
    期中考试陈更成绩下滑了——从第四名到第二十四名。徐行还是在排名的最顶点,没有人越过他守着的那条河。
    成绩单有些烫手。陈更不敢揉碎,只能坐在凳子上无声地流泪。她决定不要再和徐行发信息了,他可以很好的兼顾学习,她却不行。无法度量的悲伤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她像是个被命运操控的玩偶,而他却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高度。
    她在那里坐了很久,教室里熙熙攘攘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徐行从办公室回来,一如既往的沉默。破天荒的,他伸出手摸了摸陈更的头发。见陈更并不说话,他把快被揉碎的成绩单从她手里抽出来,慢慢碾平,再轻轻地把她的双手从抱得死紧的书包上拿开。
    他依旧不语,在窗外偶尔的蝉鸣和夏天细碎的风声中帮她收拾好书包,然后开口,“没关系的。无论如何,你都是你。”
    她一下子握住他的手,有些急切地看向徐行深不见底的双眼,“我永远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永远猜不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比如为什么给我发信息,却在白天不理我。”
    “因为现在还需要等待。” 徐行说,“ 我们还太小,夜里开放的花只能是转瞬即逝的快乐。”
    徐行的温柔让陈更感到陌生,但她会永远记得那一刻,也会记得他擦去她眼泪时指腹的温度。是那时她真正的喜欢上了徐行。
    这也是为什么陈更很苦恼自己有些跳跃的联想力。恍惚之中像有一只手把她从回忆中提出来,她扑腾着说不要,操控时间的神却说由不得你。
    事实是,她连那份转瞬即逝的快乐也没有得到过。那句话曾经给过陈更很多希望,然而现实却把她的幻想狠狠击碎。光影错动间,徐行已经不再是几年前拭去她眼泪的人。
    “我讨厌徐行。” 陈更也凑过去吸了一口奶茶,下了结论。“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忘不掉他是只是因为我投入得最深,和他这个人怎么样如何没关系。”
    “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余微停下,转过身来给了她一个拥抱,“陈更,徐行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在十七岁这年,喜欢了徐行六年的陈更终于学会了一些不再模糊的东西:祛魅(disenchantment) 后的世界清晰又简单,不需要用什么命运先定(predestination)又或是幼稚的星座配对来证明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她对徐行的爱,也是通过爱去寻找自我满足。
    往前,陈更觉得她和徐行在一起就是happy ending;往后,在一起之后的磨合、争吵和相互试探却被理想化的隐藏起来了。
    童话故事会有结局,但她正在经历的生活没有。在一起了不一定会幸福,不在一起不一定得不到幸福。happy ending只是在某个瞬间,是走在望不到头的旅途里被当作安慰剂的海市蜃楼。
    徐行这个名字成为了她和过去的联结,而对他本人,陈更早已感到陌生。
    她也懂得了斯通纳说过的那句话,“爱不是最终目标而是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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