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棪以前脑子肯定有病!
    他胸有成竹:“那夜本驸马骁勇善战,一战成名,殿下身心皆被征服,当即……”
    “滚出去。”
    翊安面无表情,毫无感情地指着门外道。
    “我胡说的!”齐棪自知有愧,替她捏腿:“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脑子有病,自尊自负,不懂体谅人又讨人嫌。”
    翊安磨了磨牙:“知道就好。”
    只听齐棪又感慨回忆起来:“当时初出茅庐,有勇无谋,不清楚自己家底多厚。再加上战术激进,横冲直撞,还把你弄哭了,现在想想……”
    说到兴头,冷不丁瞥到翊安满脸冷如冰霜,立即识相地闭嘴。
    刚默下,没忍住地补了一句:“你现在也常被我弄哭。”
    再忍下去不是人,翊安直接扑到他面前,狂捶他的肩与背:“你去死吧,要不要脸啊你!”
    方才还跟她装正经人,她逗他两句,就被他打脚背。
    现在她想跟他说说心里话,他狗嘴里却一句象牙吐不出来,气死了。
    齐棪抱头弓着背,“我说的都是实话——哎哎哎,别打了,我闭嘴我闭嘴。”
    翊安最后一记重拳砸在他背上,沉闷一声响配着齐棪的惨叫,她解气地收回手。
    “还好我练过武,身子算硬朗,否则你天天这么打,再过几年我就瘫床上了。”
    “你活该!”
    翊安半点想跟他互诉衷肠的兴致都没了,“滚,我要睡觉,不想跟你废话。”
    “华华。”
    齐棪陪了个笑脸,替她揉着白嫩的手:“打疼了吧?你继续说,我肯定不打断。”
    翊安本不想说,架不住想听他的梦,说不定改日这厮就不肯说了。
    于是耐下性子,语速极快地说了句:“成亲前。”
    “啊?”齐棪懵。
    前世死前,翊安对他那般用心。
    他还当是多年来吵闹惯了,她与自己一样,将对方当成欢喜冤家。
    生气是真,离又离不开。
    今生她却说很早就喜欢自己,他心里想,她说的早,怎么也得在成亲后。
    虽然自己所作所为不是东西,但女人的心思向来不好琢磨。
    竟是那么早之前。
    “啊个屁,老娘眼瞎,那时候年轻,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她没好气地踹他一脚。
    齐棪那时方十几岁,许是自幼在边境军营长大,身上带着上京城男子没有的刚毅之气。
    那两年他父母相继去世,只剩他守着个空有虚名的境宁王府。
    想是大悲之后的透彻,他性子离的稳重淡然,亦非寻常男子可比。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规矩守礼。
    而且从来不给翊安多接近他的机会,往往头都不抬,三两句话就打发了她。
    她脸皮素来厚,对付人很有一招,偏偏在齐棪面前,有心无力。
    她甚至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惹他,生怕他那样端正的人不喜欢。
    若是厌恶她了,以后想见他一面都难。
    齐棪得意:“我确实是正人君子,从未对旁人不君子过。”
    “对我呢?”
    “你是我媳妇嘛!”齐棪笑着去捏她脸,被躲开,感慨了句:“你喜欢我,我那时却觉得娶你是痴心妄想。没想到陛下英明神武,将你许给了我,所以说啊月老……”
    齐棪这次是主动闭嘴的,他灵光一闪,如遭雷劈,抓住她两臂,“是不是你?!”
    翊安眼神躲闪,没吭声。
    “你去求陛下赐的婚?”齐棪欣喜若狂。
    “玉奴问我看谁合眼的时候,随口说了你,我可没有主动要。”翊安抬眼看他:“你不会生气吧?”
    他从前,好像不太喜欢驸马的身份,更不满自己拿公主身份压他。
    齐棪笑得合不拢嘴,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哈哈哈哈,我真是个畜牲,还是个榆木!”
    “???”
    长公主殿下有些茫然,头回见人这么自觉骂自己。
    “我早该知道的。”
    前世他钻进牛角尖里去,只当翊安不把自己放在心里。
    又听信那些风言风语,以为陛下把翊安嫁给他,除莫大的恩荣外,也存了别的心思。
    譬如,前一世的境宁王府,便连个子嗣都没。
    他晓得是何缘故,是他刻意不与翊安亲近。
    可旁人私下议论,定会疑心他们魏家人故意为之。
    说不定还替境宁王府叹息,长公主不生育,王府都没纳妾生子的胆。
    “早知道也没用,这有什么好说的。”
    若不是他现在比从前像人,对她有几分真心,就是到死她也不会说。
    说出来白惹他笑话。
    齐棪紧紧抱住她,不知想起什么事情,声音有些哽咽:“你满心欢喜嫁给我的那天,我让你很失望吧。我自己也很讨厌从前的自己,对不起,是我太……”
    翊安头疼,听他再说下去又要哭了,最怕他掉眼泪,那夜哭得还不够吗。
    开口哄道:“也还好吧……毕竟那夜你骁勇善战,一战成名,功过相抵了。”
    “噗——”齐棪一个没忍住,哭意褪尽。
    翊安恢复理智,将他推开,兴致勃勃地道:“到你了,说说吧,天天梦什么呢?”
    齐棪心里又高兴又歉疚,默了默,闷声道:“一个蠢人做的冗长的噩梦。”
    “洗耳恭听。”她好整以暇地靠着墙壁。
    齐棪揉额,“在梦里,我成亲后对你不好,总误会你的意思。可又忍不住想去看你,便故意找茬跟你吵架,嫌弃你这个,批评你那个。”
    “哎,这位朋友,”翊安拍拍掌心唤他:“让你说梦,没让你说现实。”
    语气含讽。
    “……”
    齐棪臊得慌,弱弱地说:“梦里一开始就是这样,比现实还糟糕,我们吵了好几年呢。我蠢到以为你讨厌我,因为你不耐烦跟我说话,还天天出去花天酒地。我虽越来越在意你,却因种种事情,不曾主动与你冰释前嫌。”
    “那我可能是真的讨厌你。”翊安委婉道。
    “怎么会?!”齐棪迫不及待解释:“后来我犯错入狱,受尽苦难,是你冲进牢去把我救出。你还照顾我,对我很好,让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惜,再后来我一不小心死了,你还为我痛哭一场。”
    翊安听完一脸凝重,倒没纠结他为何会反复地做这个噩梦。
    只是烦闷道:“原以为我这辈子蠢了回,不曾想在你梦里,我居然更蠢!”
    齐棪:“……”
    *
    几日后,齐棪两口子被花燃跟连舜钦联手,拖下山去。
    生怕他们的指挥使大人玩物丧志,从此成了上京纨绔中的一员。
    阮家听说请遍名医,都没能将阮间那条腿治好。
    齐棪满意,夸挽骊办事挺靠谱的。
    又听说,阮镛实曾提出让挽骊偿命,让他儿子出口气。
    没用翊安出面,皇帝轻蔑地笑了笑道:“阮间冒犯朕的姐姐,本当处极刑,只废他一条腿,已是皇姐仁善。要挽骊偿命?好大的口气。”
    皇帝素日还算敬重阮镛实,阮镛实提的大小事,几乎全准。
    那回阮镛实气得差点摔了茶碗,最后怒气腾腾地离开,君臣之礼都没顾上。
    于是又是一堆弹劾。
    日子闲暇起来,转眼便入了夏,满城蝉鸣,聒噪热闹。
    但凡是个带水的池塘,都繁盛地长满菡萏,引些文人骚客不厌其烦地写诗赋词。
    六月间,连舜钦得了个大胖儿子,欢天喜地地办了洗三宴。
    孩子取名连澄,乳名家宝。
    翊安:“?”
    连舜钦解释说,不敢真不将王爷的话当回事,既赐名了,还是得用上。
    翊安心道这人对自己不算多敬重,倒把齐棪的屁话奉为圭臬。
    后来才从花燃那里知道,他嘴上说得有多冠冕堂皇。
    原来是连老夫人放话,说连舜钦死去的爹托梦来,孙子必须叫家宝。
    否则连舜钦将官途不顺。
    反之亦然。
    齐棪心道,好嘛。
    还想升官?指挥使干脆给他干。
    他正好回家做闲散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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