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关心则乱。
    这时,一个小内侍听了高泉的吩咐,弓腰低头到他们身边行礼。
    小声传话道:“陛下方才事多,未来得及交待。这新酒名为‘雪后蝉’,饮之味如水,后劲却极大。请殿下与王爷少酌几杯,喝醉了伤身体。”
    ???
    !!!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给我来一句忘了说?
    翊安火大,心里骂骂咧咧,苍天,这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吗。
    雪后才听到蝉鸣,这名字起的绝,果然如这酒劲一般。
    齐棪听了松口气,还好只是酒劲大,顶多喝醉,不是那等乱七八糟的药在里面。
    旁的不说,那劳什子风月散一类的东西自然伤身。
    若翊安真沾上,他哪里真会高兴,忍住不当庭发怒才是最难的事。
    齐棪老妈子似的,顾不得在宴上,替她揉头捏肩,倒水夹菜,嘘寒问暖。
    生怕这小祖宗难受。
    他拉住翊安端详一遍,小姑娘除了脸色略显绯红,一直在揉头外,眼神倒也还算清醒。
    他交代:“殿下千万别在这里耍酒疯,若在外使面前失了仪态,御史台也是要参的。”
    翊安乖巧点头。
    其实还好,等适应了那个醉意,并不觉得有什么。
    就是通身不太爽利,不想说话而已。
    再怎么不想说话,还是忍不住回齐棪一句:“回去就可以耍酒疯了?”
    “当然,”齐棪心道在家你就是个霸王,谁敢拦你。
    说完不放心,认真加了一句:“别打脸就成。”
    “哈哈哈哈哈——”翊安闷声笑。
    她酒品没那么差,喝再醉也不会随意施暴。
    说来奇怪,现在看齐棪挺顺眼的,连带着他说的话都好笑好乐。
    明明从前这个人很不会说话,她说什么他都接不上。永远端着,装模作样烦死人了。
    她想,她果然是醉了。
    子时——
    紫宸殿宴罢,众宾退下。
    魏琇从一早忙至深夜,又困又乏,心里一股浊气难出,离席时的脸色阴沉得高泉都不敢吭声。
    一个小内侍正在收拾,见皇帝从身边过,下跪时手一抖,带砸碎了桌上的碗。
    碗碎之声如惊雷霹雳。
    魏琇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地上,陡然冷笑了声,狠狠一脚将人踹倒。
    “蠢材!”
    皇后先去跟翊安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会功夫,回来见这个情形,便知再不拦,这内侍的手八成保不住了。
    “可是都乏了?毛手毛脚,快快收拾了下去歇息。”皇后语气故作不耐,又挽住皇帝,柔声道:“陛下,夜里冷,回宫歇息吧,咱们皇儿想必也困了。”
    “你早该回了。”魏琇被她一挽,戾气稍散,笑了,扶住她往外走,“好在明日没有早朝,多睡会。”
    二人上了龙辇,十六名内侍抬着,稳稳地朝长阳殿去。
    皇后道:“方才见长公主走路都晃,竟要王爷掺着。好在我上前说话,她倒还认得人。”
    魏琇心虚地吃了块小桌上的糕点,含糊道:“想是醉了吧,阿姐好酒,夜宴上贪杯了。”
    皇后嗔怪地看他:“明知公主容易贪杯,陛下便不该赐酒,她醉了该多难受啊。”
    魏琇见逃不过去,嘻嘻地笑道:“那酒味道好,想着阿姐好酒,我怎舍得不给她尝一尝。再说,那么小一壶,哪里就能喝难受了。”
    他本想着阿姐跟齐棪一人喝一半,有了醉意便成。
    谁知齐棪是个老狐狸,一闻就知道不对,倒是自己姐姐傻愣愣地一杯又一杯。
    真令人愁。
    魏琇接着说:“皇后心疼姐姐,所以要来骂我,真是,我委屈了。”
    果不其然,皇后听了,立刻往他怀里一靠:“不委屈,我不说了,没有怪陛下的意思。”
    魏琇方才尝那糕饼味道不错,给她掰了小块,“别喊陛下。”
    “要喊的。”她小口地咬着,提醒道。
    “私下不许,否则朕会不高兴。”他皱眉。
    皇后轻笑一声,“玉奴都要做父皇了,还闹脾气。”
    魏琇自己也笑了,她比自己大了八个月,很是宠他,向来对他千依百顺的。
    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只手覆在她的肚子上。
    “朕要为咱们的孩子取个好名字。若是个皇子,于你于朕都是最好。若是个公主,朕心里更欢喜,朕要像父皇当年疼阿姐那般。将她宠的无法无天,一辈子无忧自在。”
    “若能像长公主,我倒希望是个女儿。”
    龙辇外,冬夜的风仍旧刮面刺骨,从各宫各殿前呼啸而过。
    前几日下的雪,尚有一些残存,屋檐上的积雪化成了水,滴在地面上。
    方才殿上的热闹喧闹,就这么被众人抛在脑后。
    翊安未曾高估自己的酒量,但也不曾想到,那酒的后劲,是越来越强的。
    方才殿上,她还能清醒地与齐棪说笑,等到宴罢时,脑子里竟昏昏沉沉,走不动路了。
    脚步有些虚浮,就像踩在棉花上,飘飘然。
    但并不难受,既不恶心也不想吐,故而皇后一脸忧色地过来问候时,她还强忍了忍,表示没有大碍。
    齐棪连扶带搂,带着翊安往礼宁殿去,路上挽骊说搭把手,他没舍得给。
    他扶得动她,只是走不快。
    翊安依偎在他怀里,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感觉,让齐棪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
    对他而言,这是极为珍贵的时刻。
    走到半途,翊安揪住他的衣襟瞪他,耍赖道:“我好累,你为什么还不背我?你故意的。”
    齐棪原本想背,怕她醉酒不舒服,背着走太颠,别再吐出来。
    她倒偷偷生起气。
    见她开口,就知她是真没力气,齐棪在她耳边逗她道:“你亲我一口,我就背你回去。”
    翊安沉默了几步。
    齐棪还当她不好意思,正想开口说“先欠着”。
    结果被翊安一把勾住脖子,大大方方地在他脸颊上,清脆响亮地亲了一口。
    “……”
    夜里寂静,这声音听上去跟打雷似的吓人,齐棪脸皮还没那么厚。
    一时大惊,公主大人这也太好说话了。
    可实在不用亲出这么大声音,这么多人跟着呢。
    他有预感地回头,果然,原本紧跟在他们身后、想搭把手的挽骊,已经离了他们几步远。
    齐棪看出了两个字:嫌弃。
    齐棪一边扶住翊安,一边蹲下,让她趴上自己的背,起身。
    娘的,齐棪心里骂。
    怪不着她走不动,她一头钗环压在他肩上,他才知道有多重。
    这宫里真是能够折腾人。
    好在,已经熬去了一半日子,很快就能回府。
    不过好也不好,回府后,哪能天天黏着她。
    不出意外,内殿的门已经修好,看着比从前更结实。
    宴前齐棪还在沮丧,翊安今晚一定会把他赶走。
    而现在,这位喝醉了,回去肯定倒头大睡,不会管他。
    能蹭一日是一日。
    齐棪背着人想到这里,高兴得想吹个口哨。
    忍住!
    回到礼宁殿,他直接将人背到床边,在豫西嬷嬷地帮忙下放翊安坐下。
    翊安双眸半睁半闭,正想往后倒,被豫西嬷嬷一把扶住,心疼地替她擦了把脸。
    虽然嬷嬷什么都没说,但齐棪看出她的责怪之意,是怨自己没把翊安照顾好。
    齐棪心道不怪我,您去找皇帝说理,坏的还是他们魏家人。
    豫西嬷嬷手脚麻利,替翊安卸那满头累赘。
    齐棪看了会,觉得没自己什么事,转身要去沐浴,
    一只手敏捷地抓住他,“去哪儿?”
    齐棪见她眼睛都没睁开,还能发现自己要走,笑着回:“沐浴。”
    “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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