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浴池,是朱佑樘难得愿意大费周章来布置的地方。纹石为质,金石镂成,奇花繁叶,杂置其间。中间的奉御汤中,缀以玉莲,汤泉涌以成池,又缝锦绣为凫雁于水中。旁边有一张紫云九龙图腾的大床,四面皆用蜀锦的帷帐,纷繁而华丽。
    那浴池约有五丈余阔,十丈多长,内有四尺深浅,但见水清彻底。底下水似滚珠泛玉,冒将上来的时候,煞是好看。四面有六七个孔窍通流。流去二三里之遥,淌到田里,还是温水。
    池上又有三间亭子,亭子中近后壁放着一张八只脚的板凳,两山头放着两个描金彩漆的衣架。那泉却是天地产成的一塘子热水。跨池三周,桥上结锦为亭,中匾为鸾,左匾凝霞,右匾承霄,三匾雁行相望。在这三个小亭子上,又设一横桥连接,以通往来。
    朱佑樘站在横桥上,依旧是那一身白衣,显得俊雅脱俗。微微眯着眼睛,狭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中就有股子斜瞥天下的气势。池中放着温玉狻猊、白晶鹿、红石马等动物玩具,他自然不会去玩那些幼稚的东西,只是女子赤身裸体游乐在其中时,有种说不出的萎靡和淫荡。
    池中散发着香料的味道,两个池汤,一个叫漾碧池,旁边是香泉潭。香泉潭积香水以注入漾碧池中,常常用这种水洗澡,可以使身体体白面红,似桃花含露。
    那女子披散着头发骑在白晶鹿上,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最美好的酮体随着那白鹿起伏摇晃,胸前的柔荑恰到好处,粉嫩而娇羞的颜色。但她似乎一点也不害羞,一张巴掌脸被池水的温度晕染得红艳,笑起来唇红齿白,天真却不矜持。她知道朱佑樘很喜欢看自己笑,没有造作笑得眼角都开出了褶子的样子。
    男人也许到最后看遍了千红白绿,最后反倒喜欢起最简单的那一个来。独孤十二赢就赢在,她从不刻意改变自己,皇帝喜欢她什么,或者不喜欢她什么,从来没为了博君一笑就怎么样。反倒是后来,好像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让她特别起来。
    “皇上,你过来啊。”独孤十二笑了下,脸上热出了汗来,从白鹿上下来走到池子边,手撑着池壁半坐了起来。
    裸露而白皙的一张背,弧度柔软而纤细,她不太像一般的练武之人。手上没有茧子,筋肉也不明显,蝴蝶骨薄薄的,形状也很好。
    朱佑樘走了过去,看她坐在池边梳她长长的头发,被热水洗得油亮,黑得像墨漆。独孤十二的头发很好,好到让人诧异的地步,她也知道自己的长处,永远都在精心呵护,舍不得掉一根头发。
    不知怎的,朱佑樘忽然想起苏挽月那头同样很漂亮的头发,但不同的是,苏挽月从没有刻意去养护,总是嫌长,抓着梳子很用力一点也不心疼。要不是朱佑樘明令禁止,苏挽月应该早就嫌麻烦剪掉一半了。有些人的资本是天生,有些人却是后天凭着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争取来的。但往往后者,更实至名归。
    朱佑樘分不清楚,是真的喜欢独孤十二,还是把她当做苏挽月的影子。于性情,独孤十二更懂自己,也更乖顺。只是苏挽月离开快半年了,旁边的人换来换去,好像再没有以前的心情了,那种尝试从一而终的心情,有过一次,就再没有兴致来第二次。
    手抚上独孤十二光滑的背脊,她没什么反应,偏过头把头发拨到一侧,自顾自在梳她的头发。水珠从脊背一直滚落下去,可以不裂开,她皮肤很滑,也是精心养护的结果。摸起来的时候,手感好到有些不真实。
    孤独十二应该是每个男人心中的尤物,外表天真,脱掉衣服却妖精无比。这种女人,给你的感觉,就是只浪给你看,不矫情不做作,省掉很多麻烦。
    虽然朱佑樘知道,女子要修炼如此,必然是经历了百般磨练。但他也不在乎,从没有令人去查过独孤十二的来历,若要知道完全了,大抵是千篇一律的失望,倒不如现在,快活的时候不必想快活的理由。
    朱佑樘一把从池边拦腰抱起了独孤十二,她忽然笑开了,湿漉漉的头发流了长长一条水印。背部刚刚沾上了紫云九龙的床榻,就立即缠了过去,双脚缠上了他的腰,双臂缠上了他的脖颈,笑嘻嘻露着一口白白的牙,像修炼千年的狐狸精,“皇上,你刚刚在背后看我的时候,想着别人呢?”
    “是啊。”朱佑樘望着独孤十二的眼睛,面无表情说了一句。
    也不恼怒,甚至微微吃醋的意思也没有,一翻身把朱佑樘压在了身下,甩了下长长的头发到身后,眉目含俏,一挑眉,“你有本事接着想啊……”一把扯开了朱佑樘白衫上的衣带,动作有些粗鲁,她虽是脸上没有表现,心里还是记恨的。猛然坐下去的时候,朱佑樘皱了下眉,独孤十二惊呼了一声,没有任何前戏的交合,让两人都有些难受。
    朱佑樘没有动作,看着她缓慢而节奏稳定的上下起伏,身体的某个部位被容纳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但为什么,越是如此,心里越是空虚,抬手抱了抱她,独孤十二的舌头缠了上来,是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吻,恶狠狠啃噬着,像是在啃噬自己的猎物。
    吻毕,微微抬了身,想去看他的表情,但下一秒却是床和帷帐发生了翻转。朱佑樘手肘撑着床榻,再半抱着她的背,换了个体位把她压在身下。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轮侵蚀。
    进进出出中,独孤十二抓得朱佑樘的后背一条条的血印,她被弄得有些疼,但逃脱不出去,像她占有欲极强的吻一样,朱佑樘的索取也是无穷无尽的。见她有眼泪,朱佑樘反而更加兴奋,身下的部位涨得巨大,就好像塞子一样,想将她身体全部塞满。每一下都磨擦着内壁,独孤十二痛楚和战栗并存,开始在朱佑樘的怀抱里呻吟。
    后来两个人都只剩下喘息,她的动作已经让人十足骚动,使劲搂着朱佑樘,全身都在饥渴。朱佑樘捉着她下巴,堵住了她的唇,甜而不腻的味道,唇上没有那种刻意的香精,唇舌交缠间,朱佑樘把她拉近了自己紧紧抱住。
    “你留在朕身边,好不好?”整个浴池内,都是她诱惑无比的呻吟,朱佑樘忽然停下动作,很冷静问了一句。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仿佛从至高点跌入深渊,独孤十二难耐扭动着,双眼迷蒙到不行,手脚缠上去,恨不得每寸皮肤都贴近他,“不要停下来……我会死的……”
    “给朕生个孩子。”朱佑樘俯身,在独孤十二耳边说了一句。如她所愿,再充满了她湿滑的洞口,一下一下,再听着她的吟喔,人在某个时刻,会忘了所有情感和伦理,只去追求身体上极致的快感。
    “一个不够。”独孤十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咬着朱佑樘耳朵说了一句,再在他脖子上,吸出了一个血红的印子,像玫瑰花瓣一样。这是她每次必须要做的事情,烙上个小小的印子,让他的那些妃嫔都明白,谁才是现在最受宠的。
    朱佑樘没有拒绝,任由独孤十二的举动。怎么说呢,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试验,试验自己能纵容一个人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如当年的苏挽月。
    他要忘了苏挽月,彻彻底底。抱着独孤十二的时候,朱佑樘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她的,而后抱着的人一阵战栗,呻吟的声音在那一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缠在朱佑樘腰上的腿也骤然用力了许多,背脊挺得笔直。
    朱佑樘摸的她腰,望着她余韵未退的嫣红的脸,无比冷静在冲撞几下,直到把身体内炙热的一部分释放到她体内。有些悲哀,因为朱佑樘知道自己那是欲望,就算欲望到达巅峰得意释放的时候,他的思维也是清醒无比的,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让他失神片刻了。
    “累么?”朱佑樘压在独孤十二肩头,问了一句。
    独孤十二反手抱着朱佑樘的背,半晌没有说话,沉吟了半晌,忽而问了一句,“皇上,你喜欢我么?”
    “也许吧。”朱佑樘认真思考了几秒。
    “连喜欢都不确定,那我就不必问爱不爱了……”冷笑了下,有些讥讽的意味,“皇上,你是不是只喜欢过苏挽月一人?”
    这三个字被毫无隐瞒说出来的时候,朱佑樘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炸聋了,望着独孤十二的眼神很冰冷,而后从她身体里抽离出来,起身整理衣服,“你为什么敢提她?”
    “无所谓咯,所有的人都不提,我就要做最特别的。”独孤十二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望着朱佑樘整理他几乎没怎么乱的白衫,系上了腰带,拉了下歪斜的衣襟,他永远是毫无缺点的样子,完美如神邸。反倒是自己,赤身裸体相当淫荡。
    回想起来的话,独孤十二发现,朱佑樘同自己行房事,好像从来没有脱过衣服,不知道他同那些新近的妃嫔,是不是也有这个习惯。
    朱佑樘回头看了独孤十二一眼,眼神不算冰冷,只是很漠然,对于她讨论那种话题的漠然。而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走了。独孤十二依旧斜倚在床榻上,嘴角挂着很浅的一抹笑,像是在笑别人,也像是在笑自己。
    从浴池出来,外头刘公公在那候着,朱佑樘什么话也没吩咐,往乾清宫走过去。这段路积了白白的一层雪,但甬道中央被扫得很干净,皂靴踩过冰冷的地面,有丝寂寞的感觉。
    “皇上,有陕西传过来的加急信。”刘公公跟在后头好一阵,才瞅准了朱佑樘脸上比较好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立马停下脚步,朱佑樘侧目望着这个服侍自己二十几年的人,沉声问了句,“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今早,早朝以后,刘大人急急忙忙亲自送过来的。”刘公公站在旁边的雪里,低着头双手递出个密封好的信。
    “为什么不早说?”没有伸手接,朱佑樘只是冷冷再问了句。
    “皇上恕罪!老奴见皇上同十二姑娘在一起,不敢打扰。”刘公公一下子就跪了下去,磕了个响头,生怕迁怒到自己。朱佑樘的性情越来越阴晴不定,已经越来越难有人,能琢磨出来他的喜好。
    有没有对特别重视的东西也心不在焉,而对可有可无的人或事,却万般看重?如果有的话,就是朱佑樘。他在皇位上越久,就越让人看不透,这是项生存法则,没有人知道你弱点的话,就有必胜的把握。
    朱佑樘垂眸,看着一声一声在磕头的老人,有些无动于衷的感触。伸手拿过刘公公手里头的信,低声道了一句,“起来吧。”刘公公应声唯唯诺诺起身的时候,额头已经磕出血来了,但连擦一下也不敢。
    撕开信封,展开来里头的信件,朱佑樘冷眼扫了一遍,唇角的笑,愈加冰冷,“她是只凤凰,凤凰再落魄,也变不成草鸡。”嘴角边的笑凝固起来,寒若冰霜的一张脸,很是冷酷。
    刘公公自然不敢答话,躬身站在一边。
    “吩咐下去,以后这种事,不必特意来告诉朕。”随手把那封信扔过去给刘公公,起风了,风吹起了朱佑樘手里的那张纸,像片树叶一样被卷走。
    那封加急信里头,说的是杨宁清不顾阻力把苏挽月调到了固原,短短几个月内,已经由普通兵卒晋升为都指挥使司副断事,杨宁清摆明了护短,不愿意苏挽月受苦,就算背上了徇私枉法的名声,也要把苏挽月提拔上来。
    虽说有贵人相助,但苏挽月厉害之处,就在于她有机会也有本事。朱佑樘评点的一点错都没有,她就是只凤凰,被拔了羽毛压在石头底下,也改变不了她本来拥有的秉性,一旦羽翼丰满,就能够再飞起来。
    朱佑樘不是不愿意管这件事,是真心觉得没必要去插手。
    杨宁清对苏挽月,可谓是一往情深,中间几年不见,仍是能为她查遍辽东所有军营,又能亲自去榆林,他是个能出将入相的人才,自然有其自己的分寸掌握。而对于苏挽月,朱佑樘就是笃定,那个人不会危及到自己,他太了解苏挽月的性格了,受伤只会默默一个人跑远,她不会去报复别人。
    一拂袖,朱佑樘转过身走了,他的背影,在雪天的紫禁城里,一如既往的孤傲。这是个他能翻掌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方,整个天下掌控不了的东西,没有几样。但就是这么个人,越来越沉默,在百姓传言仁孝治国的明君,要画出那样一副皮囊,朱佑樘已经牺牲太多。
    快到午时了,意思是要上午朝了。距离朱佑樘回复金殿议事制度,又坚持早午两朝,已经过去快六年了。两千多个日夜的坚持,他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意志力,也有着千古难寻的勇气和魄力。
    他要大明朝重新兴盛起来,他要西南少数民族安定,他要西北蒙古族永远不敢南下肆掠。他构建起来的这个盛世,必然如同他下令复建和扩建的万里长城一样,被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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