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陈墨雨被燕王留在燕王府内居住,就在当天晚上,福儿也被燕王手下接进府来。由于环境大大的改善,衣食住行燕王都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没过多久,福儿便恢复如初了。这一日主仆二人正在房中坐着,聊着一些闲天。突然燕王朱棣走了进来,陈墨雨一见,连忙起身相迎,朱棣忙摆摆手说:“贤弟请坐,你在我这里,便是在家中一样,讲那么多礼数干什么。”
    “兄长请上坐。”陈墨雨微微一笑说:“我正与福儿说着要过府去给兄长请安,没想到兄长竟自来了。”
    朱棣哈哈一笑说:“愚兄闲得心中发闷,特过来与贤弟叙叙旧。不知贤弟在这里可住得惯么?如觉得不舒服,贤弟可搬到我的暖沁阁去住,那儿环境甚是幽雅,正适合贤弟这种读书人住。”
    陈墨雨一拱手说:“多谢兄长关心,能在这种地方生活,这是小弟我以前想也没想过的。我现在正所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了。岂敢再得陇望蜀,麻烦兄长了。”
    朱棣闻言,用手指点点陈墨雨,笑着说:“你看你看,又来了这酸溜溜的一套不是。愚兄是在刀剑丛中打过滚的人,喜欢个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从不掖着藏着。从今往后,不许再与我讲这些繁文缛节。”
    陈墨雨抿着嘴笑,却是不再作声。
    朱棣一见甚觉奇怪,不禁对陈墨雨说道:“你不说话,对我一直傻笑干什么?”
    陈墨雨答非所问地说:“兄长果真闲着无事?”
    朱棣闻言一怔说:“夜则高枕无忧,日则品茗看书,我还能有什么事儿。”
    陈墨雨笑着说:“小弟见近日府中有人进进出出,兄长莫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小弟不成。”
    朱棣望了望陈墨雨说:“前番与贤弟交谈以后,我想了很多。觉得贤弟说的很有道理。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既不能与那奸佞之臣抗衡,且当回缩头乌龟也无防,你看,如今连我身边的亲兵护卫,大部分都以调往开远,我还能有甚作为。这几天在我府中进出之人,不是我的手下,便是我的生死兄弟。他们都是来向我辞行的,那会有其他什么别的事情。”
    陈墨雨笑了笑说道:“兄长既不将小弟当知己,小弟便不好多言了。”
    朱棣闻言忙问道:“贤弟此话何意?”
    “兄既不以心腹之言相告,弟焉敢再在兄长面前多言。”陈墨雨接着说道:“锥子藏于袋中,迟早要露出锋芒的,弟虽不才,亦知观人一二,些许小事焉能瞒过我的眼去。兄今羽翼已去,若还不知隐身藏形,一旦给人把柄,要置兄于死地,还不易如反掌一般。”
    朱棣闻言大惊失色道:“贤弟果真非常人也,愚兄妄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事情,贤弟却是洞若观火一般,我……。”朱棣见福儿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陈墨雨见状,扭头对福儿言道:“你且退了下去,我与燕王有要事相商。”
    福儿应喏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朱棣见福儿退出了房中,便从太子朱标去世以后发生的一些事儿说起,这些年来自己是如何遭朝中大臣黄子澄,乔泰之流的诬陷,如何遭当今天子的猜忌,他们又是采取一些什么手段来排除异己的,向陈墨雨说了个清清楚楚。最后又把自己怎样对付目前危险的做法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朱棣讲这些心腹之言的时候,陈墨雨的心中也是沸腾开了,他暗道“我的这位兄长果真是大有作为之人,他日后如能一展宏图,也是天下之人的一大幸事。我出山之时,师父曾对我言道‘朱棣这人能辅则辅,不能辅则除之。’依我多日观之,天下日后非此人莫属。只是目前时机尚未成熟,还不宜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只听朱棣言道:“兄以弟为手足一般,才敢将心腹之言相告,贤弟胸藏锦绣,有经天纬地之才,齐家安国之能,还望贤弟不弃,助我一臂之力。”
    陈墨雨听了,便问道:“不知兄长要我做些什么?”
    朱棣微微一笑说:“昨日与贤弟一番交谈之后,我便仔仔细细地了想了想,认真地权衡了一下利弊。认为贤弟所说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决定先按朝廷所说的去办,已经派王真明天率大军前往张家口,先消除北宁王的威胁再说。但愚兄有疾在身,还望贤弟不辞劳苦,替我前往张家口一趟。贤弟只要在关键的地方,替我把把关,多多指教王真便可,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陈墨雨回答说:“燕王有令,我怎敢不效死命。明日我便和福儿前去便是。”
    “你怎的又是燕王燕王的,我不是说过以兄弟相称吗!”朱棣笑了笑,接着说道:“贤弟既然应允前往军中相助王真,望贤弟一展骥足之才,助王真建这不世奇功。”
    陈墨雨正色说道:“我本就是山野村夫,燕王乃是万乘之躯,我怎可与之相提并论。乱了礼制法度。只要燕王心中有我陈墨雨,我便心满意足了。既然我以答应供燕王驱驰,便当尽心竭力。
    “好,好!”朱棣又高兴地补了一奂说:“那么,我就在燕京静候你们的佳音了。”
    陈黑雨点点头,有些忧郁地说:“只是我走之后,还望燕王以大局为重,不要再作落人把柄的事情。”
    朱棣看了眼陈墨雨说:“实非愚兄有不轨之心,乃是大势所迫耳。当今天子孺弱昏馈,听信左右馋臣之言,时刻都欲加害与我,这种人实不足以治理天下,愚兄我若不取之,他日必然有人取之。与其引颈受戮,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不可。”陈墨雨一摆手说:“兄若举事,这是以下犯上,为天下所不容,首先在道义上便失了先机,这是其一。其二,现山海关、开平都驻有朝廷的大军,对燕京形成了夹击之势,一有动静,这两路人马转瞬即至,只怕兄长还未展开手足,便有被擒的危险。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燕王身边的亲兵护卫都以调走大半,燕京城内的要害又都控制在张昺、谢贵手中,一旦动起手来,兄长纵然有翻江倒海之能,焉能逃出他们的掌心去。”
    朱棣叹了口气说:“似贤弟这般说来,我只有甘作阶下之囚不成?”
    陈墨雨笑了笑说:“小弟并不是这个意思。前番小弟曾劝燕王作韬晦之计,皆是为燕王着想。燕王不防想一下,那白凤枝尚能在燕王眼皮底下暗伏多年而不露行藏,现在燕王府内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还能逃出张昺、谢贵的眼睛么?倘若他们先发制人,燕王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朱棣用手一拍额头说:“若非贤弟这般指教,我险些误了大事,不知贤弟还有何良策教我?”
    陈墨雨想了想说:“燕王可知孙膑归齐的故事?”
    “知道。”朱棣接着说:“那孙膑遭庞涓忌恨,被削去双膝膝盖,成了废人,后来他装疯卖傻,瞒过庞涓等人,才得以躲过一死,回归齐国一展平生抱负,留下千古美谈。”
    “对呀。”陈墨雨一拍手说:“前番小弟劝燕王行韬晦之计,乃是要燕王不要太露锋芒,现燕王既遵朝廷旨意,分兵前往张家口消除边患,兄长何不就装一心胸狭窄之人,行孙膑故事呢。小弟料那张昺、谢贵之辈,见燕王这副模样,必然会密奏朝廷,陈书燕王之现状。由此,朝廷必然会放松警惕,燕王再暗中积蓄力量,买通张昺、谢贵身边之人,静观天下之变。这样的话,大事不难成矣。”
    朱棣静静地听完陈墨雨这番话后,脸有不忿之色地说道:“想那孙膑只不过一介书生而已,我是什么人?我乃大明朝的藩王,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先帝的骨血。现为苟全性命,却要行那不齿之事,实是令我难以接受。”
    陈墨雨劝说道:“昔越王勾践为复国报仇,不惜以奴仆的身份替吴王夫差尝便,而以取得吴王的信任。燕王所受的委屈难道还会超过越王吗?望燕王思之。”
    “唉……。”朱棣叹了口气说:“为千秋之计,愚兄也只好行此之策了。”他看了看陈墨雨诚恳地说:“所幸天将贤弟赐予我,使我于迷惘之中看到了希望,兄之左右皆未有贤弟之才能,还望贤弟能在我的身边,与我同舟共济,让我时刻得到贤弟的帮助。”
    陈墨雨说道:“弟此番前来燕京,本就是受恩师之命前来相助兄长的。只是未曾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地复杂,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来燕京的途中,马三保一句话提醒了我,他曾对我言道‘天下应是有德者居之’,这些天来我反复揣摩这句话,认为他说的甚是有理。为人君者,若不知怎样去治理天下,遭难的便是百姓了。燕王既有鸿鹄之志,又深得人心。所以还请燕王从长远计议。至于我来说,实不足燕王挂齿,还望兄长见谅。”
    朱棣说就要倒身下拜,陈墨雨赶紧将朱棣扶住说:“这岂不是要折杀小弟么,兄长休得如此。”
    这两人就在这房中就天下大势,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谈得甚是投机,直到福儿进来说时候不早了,已经到了用膳时间,二人方才尽兴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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