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霏纵高伏低,不一时便到了燕王府。所谓的燕王府便是昔日的元朝皇宫,里面各式宫殿房屋栉比鳞次,错落有致。地形极其复杂。方云霏从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当然更不知道燕王朱棣在什么地方,他静下心来,仔细地想了想。便朝灯火通明之处寻去。
    却说朱棣数年前,在京城金陵被父皇叫进御书房,一番旁敲侧击,恩威并施之后,当时心中着实吓得不轻。历朝历代都是这样,为了皇权的稳固,诛杀亲生骨肉的事情,那是屡见不鲜的。汉武帝诛杀太子,武则天扼杀儿女,那都是活生生的不争事实。自己的这位父皇比以往的皇帝,更加的残暴不仁,前几年杀附马便是一例,想起来便令人心惊不已。一听朱元璋要他早些回到封地燕京去的话,他便连忙点头答应。没有几日,他便回到了燕京。
    从那以后,每当闲暇之时,相起那日的情景,心中还有余悸。这些年,他表面上收敛了许多,实际上则还是一如既往,暗中不断地积蓄力量,屯积兵粮兵器的步伐也一刻也未曾放松。
    这一晚,朱棣正将心腹之人王真,陈文,李斌、张玉和朱能,召集在文华殿中,商讨朝廷催促征讨乃儿不花一事。故而灯火通明,而通明的灯火,却正好将方云霏引了过来。
    方云霏一见此处灯火通明,又见里面人影晃动,猜想这儿定是个重要的地方。便飞身跃下屋檐,慢慢地靠近窗棂。隔着缝隙用目向里看去,只见在烛光的照耀下,有十来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仔细地一听,好像正在争论漠北出兵一事。他正待俯下身去听个明白,却突然发现拐角处,也伏有一人。心中不由暗吃一惊,由于摸不清这人的来由,也不知是敌是友,因而不敢造次。他正思量个什么法子,搞清这人的来路。就见一物破空射到,他赶紧就地一滚,躲过了这突然而至的袭击。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枚飞镖,不偏不倚地钉在了柱子之上,镖尾还兀自抖个不停。待到他再看时,那人已经跃上对面屋顶,向西北方向疾奔而去。方云霏想也未及细想,也跟着跟着跃上屋顶,一路跟了下。
    前面那人身形奇快,衣袖飘飘俨然一只飞鸟般的向前飞奔。方云霏号称“追风圣手”,轻功自是了得。但与这人相比,也只是在伯仲之间,相差不是很大。他生怕被那人发觉,因而不敢过份靠近,只得远远地跟着。
    只见那人出得城门后,纵高伏低一路往西而来。约摸行得几十里后,来到了一个辟静之处。这是一个北方常见的四合院落,房屋破败不堪,显然很久无人居住了。但四周松柏掩映,倒也显得十分的清静。那人进得院来之后,便直奔正房而去。
    方云霏见状随之跃上东面的厢房房脊,趴在上面细细地观察起来。果不其然,正房拐角处真的伏有暗哨,院门的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人。真个是艺高人胆大,但见方云霏如灵蛇般轻巧,毫无声息地溜下了房顶。接着便像鬼魅一样,来到了正房拐角处的暗哨后面。他暗将劲力蕴于右手食指,倏地便点向这人背后的“风池穴”。这人连哼也没有哼一下,身子便向前栽去,方云霏眼急手快,右手顺势一把抓住这人的衣领,左手抓住这人的腰间绦带,把他悄悄地拖到黑暗之处。然后又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地向院门的两人走了过去,而这两人全然不知危险靠近,还当是房门旁边的暗哨之人。
    方云霏慢慢踱到大门左侧之人还有几步之遥时,突然发力,闪电般的便到了他的跟前,一股凌厉的指风,已经点中了他的“中脘穴”。与此同时,右手的蝴蝶镖,向右侧之人激射而去,就听“卟”的一声,蝴蝶镖已然射进右侧之人的咽喉。就在呼吸之间,已将两人全部放倒。他回头看了看正房,见里面还没什么动静,这才将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他像狸猫般复又潜到正房的窗户之下,轻轻地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小洞,用眼向里瞄去。就见房中间立有几人,其中一人年纪与自己父亲方砚竹相当,生得甚是威严。一张瘦削的脸上,衬托着一双凶狠的眼睛,鹰钩鼻子下生着一张厚实的大嘴。他的旁边还立有一个小姑娘,生得很是标致,杏仁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着实招人喜爱,年龄却与自己女儿方蕊一般大小。
    这时,只见那瘦削的老者问道:“乞木儿,你确定燕王府的那人没有跟来?”
    “我确定。那人中了我的飞镖,此刻肯定一命呜呼了。”那个叫乞木儿的如是回答。
    方云霏这才知道那个被自己一路跟踪而来的人叫乞木儿。再看那人生得很是精壮,倒不像是一个武功甚佳之人。当他听到这人叫乞木儿时,立时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立刻断定这群人必是元朝的残余势力无疑。于是他更加注意偷听他们的谈话。
    “唔……。”那老者自言自语地又说道:“从乞木儿描述来看,那人既不像朱允炆派来的,更不是我们的人。难道是什么江湖之人前去行窃不成。”
    少停,他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说:“咳!管他什么鸟人,料想对我们这次行动没什么影响。大家听我号令。”
    房里众人一齐躬身回答说:“请主子吩咐。”
    那老者说道:“根据乞木儿刚才探来的消息,好像朱棣还没有马上用兵漠北的迹象,但他的大军确实在向张北移动。乞木儿你马上赶回去,将这一情况告诉乃儿不花,让我们的队伍不要再往前走了。如逼得太紧,一旦朱棣那小儿发起狠来,反而大大的不妙。”
    乞木儿抱拳躬身说:“是,我即刻便返回去。”
    那老者接着又说:“其余人跟我一同前往江南,这几日分别去把要用的物件准备好,待我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就动身。大家分头去办,不得有误。”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小姑娘就说道:“师叔,咱们这么着急地赶往江南,到底干什么去啊?”
    “嘿嘿……,干什么去?这话问得好。”老者笑了笑说:“现在朱棣他们窝里正斗得紧,老夫就是去给他们加把火添瓢油的。哈哈哈……。”老者的这一阵笑,直震得房梁之上的灰尘嗦嗦往下掉,可见这老者的功力何等深厚。
    听到这番话,直叫方云霏冷汗淋漓,心头颤抖不已。虽然还不知道这群人要去江南什么地方和去干什么,但也足以说明他们有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自己此时还不离开,一旦被他们发觉,便会很难全身而退。且不说房内的其他人,就是那老者,自己便肯定对付不了。想到这里,他悄悄地离开窗户,转身跃上东边厢房房顶,施展全力向燕京狂奔而去。
    不一时,他又复进得燕京城来,这个时候,天已开始亮了,四周的景物清晰可辩。他满怀心事地迅速地来到了虎威镖局。进得门来之后,马上把镖局的掌柜叫来,对他说道:“我有急事须即刻赶回‘翠园’,你马上差人去将我的青骢马备好。我带来的那批财物,你要好生看管,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待我回来这里之后,自会有安排。”
    见掌柜点头答应之后,方云霏赶紧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当他来到院中时,早有人牵来了自己的青骢马,他立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翠园”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老者的话,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个主意,自己若是冒冒失失地前去燕王府报信,非但人家不会感谢,还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原因很是简单。那老者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趁朱棣他们窝里正斗得紧,前去江南加火添油,所谓加火添油,便是要对明王朝不利,倘若那朱棣真有不臣之心,且不正好借他人之手,除去一个心头之患。自己冒失地去报信,岂不搅了他的好事,若是这样,自己那能讨得了好去。自己若去京城报信,燕京的事情又怎样去办?况且这里离京城远隔万水千山,自己此刻真的是孤掌难鸣。
    此事太过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唯一的办法,只有返回“翠园”,向父亲他老家禀报实情。他老人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的危险和变故没有经历过,由他老人家定夺之后,再作计较不迟。
    所幸的是方云霏跨下的青骢马,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乃是当年方砚竹前往西夏走镖时带回的,精力充沛脚力甚快。加上他不分昼夜地往回赶,除了给马匹喂料喝水外,根本就没有怎么休息。如此算来,他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所以原来要三天的路程,他第二天便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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