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向天祷告她俩什么也没查出来,”梁锦棠忽地凝肃起来,“晚些傅攸宁过来,你亲自跟她说,不能再查了。”这是公事,他若对傅攸宁说这话,那倔姑娘绝对不会当回事。
    “我为何要叫她不再查?”尉迟岚抬杠,“偏要查,查到底!”
    梁锦棠严正示警:“再查下去,怕就不是将你我两个羁押几日就能混过去的了。”
    尉迟岚虽一时尚未想透其中关节,但见梁锦棠严肃警示,便点点头。
    须臾过后,尉迟岚忽地如梦初醒:“哎不是,你怎么知道傅攸宁晚些会过来?”
    梁锦棠兀自又闭目,唇角扬起淡淡得意:“我中午没吃饭。”
    所以她一定会来。
    “x的!瞧瞧你笑成什么鬼样子了?”尉迟岚忿忿大骂一句,火速起身跑到对角的墙边蹲下,“整间牢房里都散发着令人生气的酸腐味!”
    过分!
    最讨厌你们这种成双成对还四处招摇的败类了!
    40.第四十二章
    傅攸宁明白, 她同梁锦棠之间是越搅越乱了。
    她脑子慢,所以她习惯将最难的事放到最后, 先做力所能及的。
    眼下最力所能及的是,进绣衣卫诏狱。
    夜色已深, 索月萝在诏狱外的树荫中束手无策地来回踱着,见傅攸宁拎着个食盒慢悠悠走过来,不禁有些惊讶。
    傅攸宁也是惊讶的。
    “索大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傅攸宁见她一身夜行衣, 不禁疑惑, “你要进去?”她指指诏狱大门。
    索月萝对她照旧一身绣衣卫武官袍更加疑惑:“你穿这样?大摇大摆进去?”
    又瞧瞧她腰间空无一物:“武器也不带?!”
    傅攸宁忙慌张地摆摆手,道:“我只是进去送个饭,不是要劫狱啊。”
    她虽脑子慢,却又不傻。先前在厨房里一边做饭,脑子却片刻没闲着。
    冷静地想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点明白梁锦棠与尉迟岚自己主动走进诏狱的原因。
    事情并未糟糕到图穷匕见的地步。
    无论如何,邹敬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是事实, 他未按原定行程随使团继续向楼然进发也是事实。
    即便是言官们集体上书,咬死说“绣衣卫勾结光禄羽林试图迫害秘捕史官邹敬,致使邹敬在惊慌之下无奈逃遁自保”, 那光禄府也可拿“邹敬有畏罪潜逃的嫌疑”来挡。
    若最终找不着邹敬,那便是死无对证,言官与光禄府双方各执一词, 大不了就是委屈尉迟岚与梁锦棠在诏狱中待上十天半个月, 言官们也就不好穷追猛打, 陛下再和个稀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若光禄府执意维护尉迟岚与梁锦棠,对他俩有违规制的做法毫无动静,那才真正要彻底激怒文官集团,逮着这把柄将光禄府往死里整。
    所以,尉迟岚进诏狱之前才特意请韦孝严转告她与索月萝,不要乱来。因为,若一旦使用强硬手段有了正面冲突,事情的性质当真就不同了。
    索月萝有些关心则乱,她本也想到这层。所以下午韦孝严通知她俩说尉迟岚被收押进诏狱时,她直接冲过来却被狱卒挡下时,她虽恼怒,到底也没硬闯。
    可她又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回家换了身夜行衣。再到诏狱门口,她就有些犹豫了。
    毕竟这一闯,事情真就没余地了。
    不过她实在惊讶,傅攸宁竟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死样子。这家伙,当真没脾气到这种地步?
    “你这样进不去的,我下午来,他们打死也不放我进。”索月萝双手按在腰间,无力地垂首,有种“自种苦果自家尝”的挫败。
    因她是主管刑讯的,这绣衣卫的诏狱平日里自然是她用得多些。
    这些年来,她曾多次三令五申、耳提面命,“诏狱是绣衣卫的底线,谁也不能徇私,任与案件无关之人进出”。
    结果,今日她成了与案件无关之人,狱卒们倒就真的不徇私,明明已被她的怒气吓到抖腿,却仍一步不让。
    真是见了鬼了。
    傅攸宁瞧着她,想了想:“大概是你平日约束他们较严,他们怕你这是借机考验呢。我去试试,若再被挡回来,咱俩再从长计议。”
    索月萝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将信将疑地自腰间取出折好的字条递过去:“若你真进的去,就将这个交给尉迟岚……”
    “……”傅攸宁惊恐地瞪着她手中的字条,半晌没敢伸手。
    她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经手索大人的情信啊!否则将来被灭口也不是没可能的!
    索月萝见她迟疑,也是一怔,随即明白她在犹豫什么,当下脸蛋爆红,咬牙轻吼道:“傅攸宁,收起你满脑袋的龌蹉!你脑子里还有没有点正经事了?还有没有点正经事了?”
    她羞恼不已地拿指尖去推着傅攸宁的额头,噼里啪啦道:“我是想着你记性又不怎么好,才特意回家将咱们今日查到的疑点写下来!我是怕你待会儿若进去了也说不全,才拿给你带着!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是什么?”
    索月萝记性极好,几乎是过目能诵的。
    傅攸宁如梦初醒,捂住额头挡开她,咧嘴笑。
    原来索大人害羞起来,是这种奇怪的样子,讲话一直重复,挺好玩。哈哈。
    “你又在奇奇怪怪的偷着笑什么?”索月萝窘然尴尬地推她,“快去快去,我就站这儿眼睁睁瞧着你怎么被挡回来。”
    见她恼羞成怒,傅攸宁赶忙将她递来的字条收好,转身往诏狱去了。
    当傅攸宁很顺利地进了诏狱大门时,她知道,藏在门外看着的索月萝一定很诧异。
    江北索家虽是庶族,却是近几十年来蹿升极快的新贵。在索月萝成长的过程中,她所接触的人多是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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