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发生太多事,她脑子其实乱得很。她不聪明,许多大事总是要想很久,更惨的是,有时想很久,也仍是不知该怎么办。
    她一直不知该拿梁锦棠怎么办。
    见她发怔,梁锦棠很恶意地紧了手上的力道,笑得很流氓:“你瞧,我又救了你一命。照话本里的情节,你这时该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才对。”
    “那你该哭着喊着跑走,并对天起誓今后若再瞧见哪个姑娘受难,也绝不手贱去救。”傅攸宁尴尬地红着脸看向一旁,努力地试图挣脱。
    “唔,好,我发誓,今后若再瞧见哪个姑娘受难,绝不手贱去救,”梁锦棠略一沉吟,立马就愉快地决定了,“但我不会哭着喊着跑走的。”
    若有必要,他甚至想试试,哭着喊着求这姑娘赖着他,也不知能不能成了。
    “梁大人!你正在做一件很不名誉的事你明白吗,”傅攸宁在他怀里挣脱不得,只好转回脸瞪他,本想凶恶痛斥,却不知为何话说出来就像病猫喵喵叫,“你再不放开,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梁锦棠也瞪她,却是笑着的,“要不要我帮你将整条街的人都喊醒?”然后,他就可正大光明将“很不名誉的事”办得“很名誉”。如此甚好。
    他得意的畅想尚未结束,怀里的姑娘就哭!了!
    傅攸宁对天起誓,她这辈子没在人前哭过。
    也不知为何,这一刻忽然心中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掉下来了,她自个儿也惊了。
    梁锦棠比她更惊得厉害,赶忙放开,手忙脚乱地退开小半步:“我闹你玩儿呢,又没真要占你便宜……”
    承认吧,你分明就是占人便宜。——心中那个正义凛然的梁大人仗义执言。
    滚蛋!这是小爷的姑娘,不算占便宜!——心中那个流氓无耻的梁三爷跳出来对阵。
    你把人吓哭了,还不快想怎么哄?——正义凛然的梁大人冷冷提醒。
    亲亲抱抱举高高?——流氓无耻的梁三爷蠢蠢欲动。
    正在梁锦棠内心挣扎时,那只眼泪越掉越凶的兔子却忽然扑过来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二月里在大门外的长街上,这姑娘也是这样扑过来……然后被他一掌拍飞。
    总之,也算是有被抱过的经验了。瞧,这回就没再手贱将人拍飞,很自觉就好好将人接住了。很有进步。
    傅攸宁闷在他怀里边哭就边低嚷:“无耻小人!”
    梁大人要冤死了。
    无耻的事多了去了,分明一件都还没来得及做。
    梁锦棠无言望天,心中咕囔,口中却很没志气地温柔极了:“是,你说得都对。就说,到底是在哭什么啊?”
    怀里的姑娘像是要把二十几年没哭够的份一次哭完,哭得他心头又软又痛,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之事了?
    “沈蔚很难过的走了……”傅攸宁哭着说。
    梁锦棠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背,叹道:“那……明日我去帮你将人抓回来?”心中道,原来“人不是我杀的”,还好还好。
    “在兰台石室待了一下午,眼睛都看瞎了,什么也查不出来……”
    “呃,明日我去帮你接着看?”梁锦棠很想叹气。还哭?眼睛没看瞎也要哭瞎了。
    “索大人也气得脸发白,两队人马在里头一直骂脏话……”
    “这个,明日我帮你替她请个大夫?”
    “尉迟岚一直阴阳怪气,要发火不发火的,月事不顺似的……”
    “那,明日我帮你揍他?”
    “官厨的饭菜肉越来越少……”
    “明日叫金香楼给你送全油小烤鸡?”
    “还有……”傅攸宁顿了顿,哭得更惨。
    齐广云打算将她撤出帝京。
    母亲和傅云薇也都希望她离开帝京好好活下去。
    季兰缃定然会阻止她撤出,留在必要时会推她出来替别的更有用的同门挡刀。
    南史堂怕要出事,她明知绣衣卫总院里有南史堂的人,却碍于门派不同、不能轻易暴露身份而不能示警。
    还有,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的心意,她已知晓;她也……
    可他,是她带不走的。她该离他远远的,免得谁都没有好下场。
    “梁锦棠,做人好难啊。”傅攸宁终于哭累了,有气无力地抬起脸望他。
    梁锦棠无奈轻笑,伸手抹掉她面上的泪痕,没好气道:“我做人才难好吗?”忽然发现他明日的行程无比充实。
    “你什么都不必做,”傅攸宁怔怔看着他,泪眼带笑,“你离我远一些,我也离你远一些,就都会好的。真的。”
    目瞪口呆的梁锦棠望着那瞬间跑没影的混账姑娘,忽然有种“老子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的感想。
    傅攸宁,你占我便宜我是无力反抗,可你占完便宜就始乱终弃这不能够!老子明日就上京兆尹衙门击鼓鸣冤你信不信!
    34.第三十六章
    四月十六, 孟夏清和,芳草翠盛。
    尉迟岚觉着今日有些怪。
    点卯过后, 他召集了几位总旗议事。整个议事的过程一切顺利,气氛平静又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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