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璇正要扑过来跟傅攸宁腻在一处,一群上菜的侍者鱼贯而入,秋璇只好隔着人同傅攸宁说话。
    一屋子闹腾得沸反盈天,稍离得远些讲话就全得靠吼,吵架似的。
    傅攸宁身上有伤,扯着嗓子说话实在也难受,便想带秋璇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上菜的一名侍者见她起身略艰难,便过来扶。
    尚不及站稳道谢,就听那人在自己耳畔极低的声量细语道:“季姑娘请您回京后找她喝茶。”
    语毕,那人便垂脸与众侍者一起退了出去。
    傅攸宁面上神色稳稳未变,只是立在原处缓缓直起腰来。
    季兰缃,终于出手了。
    没想到她在范阳也有人。
    早在收到那张写着燕十三重伤落败之事的字条时,傅攸宁就想过也许会有这一日。却始终没想好,若这一日当真到来,又当如何。
    她在师门本是个边缘人,大事轮不上她,可这并不表示她一无所知。
    季兰缃想做什么,她大概猜到些;
    齐广云想做什么,她更是一清二楚。
    可若事关季兰缃与齐广云之争,她该做什么,却只有踌躇茫然。
    满室的人忽然不闹了,场面瞬间安静。
    “梁大人,你怎么过来了?”程正则率先回过神,起身行礼。
    梁锦棠立在正厅门外,见傅攸宁怔怔跟着望过来,这才缓步踏入,随口对程正则道:“来查岗。”
    程正则赶紧回道:“傅大人没喝酒,我一直在这盯着呢。”
    见梁锦棠走过来,目光径直落在面前桌案的酒盏上,傅攸宁敛神,有些心虚地冲他笑:“只是加了一点点酒,其实它还是一杯水。”
    在场大概只有程正则是见惯傅攸宁低眉顺目的,东都的崽子们全然不能忍受任何男人女人对他们的傅大人不够尊敬。
    虽清楚梁锦棠名义上也算他们的上官,可甘戎还是不大痛快,就冲程正则怒:“合着你是准备转投羽林麾下是吧?”
    秋璇那堆人在旁频频点头,以口型对程正则鄙视道,叛徒!
    程正则是傅攸宁到了总院后带出来的人,自然继承了傅攸宁这两年里那种软绵绵的画风:“不必在意这种小事,傅大人有伤,喝酒本就不该。”
    他这和气生财、退避三舍的,顿时叫甘戎一拳打在棉花上,特别无力。
    “给你们颗炮仗你们能不能蹿上天?”傅攸宁本就为着刚刚那侍者的话心中烦乱,此刻见梁锦棠要笑不笑地瞧着自己,生怕这群家伙没分寸要将他惹毛了,便对甘戎笑着斥道。
    “诸位少侠好胆识,除了少卿大人及尉迟大人,我还没见谁在梁大人面前这样大声过呢。”
    程正则也是实诚地猛点头。
    梁锦棠淡淡勾起唇角,轻道:“无妨。”他于正事上是强硬些,私下里只要不触他底线,也不是个太计较的人。
    秋璇见形势不对,立刻笑吟吟出来救场:“咱们久未见傅大人,有些忘形了。多谢梁大人不计较,我给您赔礼。”
    她郑重地向梁锦棠举起手中酒盏。
    梁锦棠含笑颔首,弯身拿起傅攸宁桌上的酒盏回敬:“客气。”
    待他将那盏掺了酒的水一饮而尽,傅攸宁才如梦初醒。
    那是她先前喝过的!
    众目睽睽之下,此时仿佛说什么都不对了。
    傅攸宁只能自暴自弃:“我出去透透气,你们继续。”
    刚迈出小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梁锦棠也一把拖走:“你也出去透透气。”
    梁锦棠眉目舒朗地向众人点头致歉,很好说话的由得她将自己拖走。
    整个厅里无比安静,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最后,只听张吟喃喃道——
    “以我浅薄的眼光来看,二位大人之间必有奸/情,否则这事儿没法解释。”
    28.第二十八章
    “陶然庄”后山有一棵号称千年的红桧树, 据说树冠处便是全范阳城最高的地方。
    许是这棵树活得太久,让范阳人对它有了无端的祈愿。树干低处的枝丫上密密绑满了寄着无数美好愿望的红布条。
    月色如练, 红布条在春风里来回轻荡。
    傅攸宁抱腿蜷缩在枝叶间,讷讷回首:“你怎么上来的?”
    “你怎么上来的,我就怎么上来的。”梁锦棠姿仪闲适地靠坐在她身侧,夜色衬出他眸中有光华流转。
    这家伙将他拖出来, 就丢了一句“你自个回主院吧我随意走走”,就一路心神不定地到了后山来。闹什么脾气呢?梁大人是随便就能挥之即去的吗?
    傅攸宁张了张嘴,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有气无力地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头,脑中很乱。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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