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正在院子里给小鸡喂食,忽然见太太带了云大夫来了,忙丢下手中筲箕,一边将她们往中间的屋子里让,一边去旁边的水池里洗手。
    一番寒暄后,小葱带着秦淼出去看小鸡,云影也去外边转悠,菊huā就跟吴英细说了来意。
    吴英倒没有太过惊讶,太太曾经跟她说过,要提她当管事,可是这竹园原本是王家管着,不好分的,就另买了荒地,准备开辟出来种竹子养鸡,等两三年工夫就能见成效了。
    但她如今沉稳多了,既没推拒,也没贸然答应,而是细细地问了菊huā一些问题。
    菊huā暗自点头,便跟她一一说了自己的安排。正说着,忽听外边有声音道:“小葱,干啥哩?盯着鸡看。”
    小葱脆笑道:“爹,瞧这小鸡烂眼睛哩,也不晓得咋回事。”
    跟着就是秦淼柔柔的童音:“张叔!”
    张槐笑着应道:“嗳!淼淼,这几日咋不去橡园玩哩?红椒可想你了。”
    菊huā和吴英对视一眼,笑道:“是老爷和你家里人来了,你也正好听听他们的意思,跟他们商议一番。去不去都由你。”
    吴英微微红了脸点头,站起身准备茶水,好等他们进来喝。忽有哀婉的哭泣声从院子里传来:“老爷,求老爷可怜奴婢,跟太太讨个情,若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任凭打罚,只不要让奴婢待在这地方!”
    跟着又有另外的哭诉声,好像是在跟张槐恳求。
    吴英脸色大变,气得放下茶壶,也不及让太太,急忙就冲了出去。
    只见她上回从橡园带回来的周仙儿和周媚儿跪在张槐身前,一边叩头一边哭诉。杨风儿和宋瑶呆呆站在一旁,神色憔悴,欲言又止。
    张槐看着这两个哀哀哭泣的少女,仿若受了多大冤屈似的,脸色十分难看。
    吴英的哥哥吴成和丁二站在他身后。也是黑着脸。见吴英出来了,便责怪地看向她。似乎在问你咋管的人,还闹得拦路喊冤起来了,告的还是太太。
    吴英羞怒交加。明知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大声呵斥道:“你俩干啥?还不起来哩!不想呆这地方,想去哪?好好的日子不过,自甘下贱!”
    她曾经喜欢槐子,就算不敢奢望嫁给他。想着留在他身边远远看着也是好的。
    可是,随着小喜进了橡园伺候。菊huā又让她进竹园养鸡,并且时常来看望这些鸡,跟她谈话,小喜也常跟她说些在橡园听回来的道理,她才明白,女人只要尊重争气,就会获得一份专门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沉下心,用心地孵小鸡和养鸡,成了太太看重的人。好些人上门求亲,太太让她自己挑。她冷眼看了两年,就挑中了新来的丁二。她觉得丁二很好,肯定能跟当初老爷待太太一样对自己的,所以,她的心结终于解了。
    当日从橡园领了这四个女娃来,她心里明镜似的,晓得她们打得是什么主意,因此一边教她们干活,一边也开解她们,谁知她到底还是白费了工夫。
    菊huā也紧跟着吴英出来了,见此情景皱了下眉头,不过却没理会她们,而是把目光投向小葱的手上的小鸡娃。
    她疾步走过去,接过那只小鸡,捧在手心细看,一边问道:“这鸡咋变得这样了?英子,这鸡是害了红眼病哩。嗳哟,还有点烂屁股!”
    英子见问,忙要上前去回话,又想起周仙儿和周媚儿还跪着哩,便对闻声出来瞧热闹的两个媳妇使个眼色,让她们去拉住两人。
    槐子见菊huā捧着那小鸡仔细打量的样子,心里一动,他还没娶菊huā的时候,就最喜欢看她喂鸡鸭,或者收拾菜园子了,那欢快忙碌的神情让人觉得日子充满生机和希望,也让在外劳累回家的亲人感觉到家的温馨。
    明明很美好的日子,却被这两个女人说得好像这竹园是牢笼似的,哭得梨huā带雨,把这喂鸡也当成了下作的事。
    可是他的闺女和秦枫的女儿都各捧着一只快要长出硬毛的小鸡娃,担心地检查着,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难道她们比小葱和秦淼还要高贵不成?
    不想呆在竹园,她们想干啥?又能干啥?
    想着她们被人调教出来,就是送给男人,供他们玩乐的,再看她们虽然哭泣不止,却把泪眼对着他,做出一副柔弱含情的模样,他心里一阵难受恶心:不想干这些,伺候男人她们肯定擅长,也是乐意的,无论哪个男人都好,即便菊huā给她们指了一条明路,她们也不稀罕。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周仙儿和周媚儿,理也不理她们,转身就往菊huā那边去了。
    周仙儿和周媚儿见槐子转身要走,扑过去就要抱了他腿,放声苦求起来。
    吴成和丁二忙上前挡住,那两个媳妇也上前扯住周仙儿和周媚儿,把她们往屋子里拖,一边气哼哼地低声骂道:“作死哩,敢这么闹!你当你是公主,咋就不能喂鸡了?咱们太太都要常来这看鸡,鸡生病了比我们还上心,你算个啥东西,就装大小姐了?不干活,吃屁屙风哩!”
    另外一人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道:“那倒不见得,人家有的是本事,不用干活也有男人养。可是我听说太太放她们回去,又都不想走,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我呸,丢人死了!”
    杨风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被拖进屋子,挣扎哭泣不止,可是那边的几个人却充耳不闻,正跟吴英询问这鸡害眼睛有几天了。
    菊huā问道:“英子,我跟你说了,这小鸡娃喂的时候,要在碎苞谷米里拌点香油,再掺点绿菜叶子,可是这么喂的?”
    这也不是啥科学方法,不过是她记得前世农家喂小鸡娃的时候。大多都这么干,她母亲则是用碎米拌点菜油和青菜,理由不明。
    吴英忙道:“一直都是这么喂的。这个……是……怕是鸡栏没弄干净,捂出来的热病。”
    外面的鸡栏每天都有专门的杂工来清理鸡粪,但这小鸡还没长硬毛之前。都是她们亲自照料呵护的。那鸡栏也需要她们亲自清理。
    她红着脸不知如何说,因为这是杨风儿等人照管的鸡。才养几天就这样了。她养的鸡可很少这样过,就有,也顶多几只而已。这一回却是大批的鸡都害了眼睛。还烂屁股。
    可是,谁让她没管好哩,明晓得她们不中用,也没盯紧些。这两天她都愁死了。
    槐子一眼看出她的困窘,沉声问道:“这鸡是她们几个照管的?”
    英子用手绞着衣角。低头难受地说道:“也是我大意了,从没放手过的……”
    她大哥吴成叱道:“你就算让她们照看,那也要盯着才成,哪能放手不管哩。鸡栏扫没扫干净你也不晓得?就算这园子交给你们各自管一块,可是太太还不是常常来察看?为的就是怕出问题。老爷也是常去我们的木耳场子察看的。都跟你这样,丢手就不管了,那还能不坏事?”
    吴英红脸低头不语。
    丁二瞧了心里不忍,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忍不住就回头对着杨风儿她们狠瞪了一眼,怪她们害英子出错挨骂。
    菊huā摆手道:“先不说那个,这鸡还不知能不能活哩。如今赶紧把各处都弄干净清爽了,再把它们分开些,原先五十只一笼子的,如今改成二十五只一笼子。生病了,总要照顾些。”
    她转头对小葱和秦淼道:“把鸡丢了,快去好好洗手,只管看干嘛,回头连你们也要害眼睛。”
    秦淼长长的睫毛一抖,慌忙蹲下身子,将小鸡放地上,叉着两手不敢挨身上。
    小葱笑嘻嘻地对菊huā道:“娘,怕是天太热了,用金银huā熬些水喂它们,再把鸡栏扫干净,一栏里边少放些鸡,让它们凉快些,说不定就能好。”
    秦淼仰起白玉无瑕的小脸对菊huā道:“婶婶,让我娘来帮它们瞧瞧。我娘最能干了,一瞧这鸡就能知道它害的什么病。”
    云影正好从院外进来,闻言板脸道:“淼淼,娘是帮人治病的,不是帮鸡治病的。”
    菊huā等人都笑了起来,她讨好地对云影道:“大神医,你今儿既然来了这竹园,说明跟这些鸡有缘,也是它们的福分。你就说个法子,也不用你操心的,咱们自个去弄药来。”
    云影笑道:“任你舌灿莲huā,也甭想让我给鸡开方子。其实你也不用问我,小葱那法子就不错,你闺女能干的很呢!”
    菊huā就知道她这是提点自己了,于是笑着让吴英去买干金银huā煮水喂鸡。
    槐子忽然道:“今年的竹笋留多了。把这竹子砍一些去,有些地方太密了,捂住了风,这林子里就有些闷。我就觉得这儿比不上橡园凉快,怕是这也有些影响。”
    吴成也点头说是这么回事,还说他们在山上比这凉快。
    吴英便回头去安排人做这些,菊huā带着两个小的去洗手,然后跟槐子等人进屋坐下闲话,一边等吴英。
    那两个媳妇正在训周媚儿和周仙儿,见吴英过去了,忙笑问这两人咋办。
    吴英冷冷地瞧了两人一眼,道:“汪嫂子,你先去云大夫家买些干金银huā回来熬水喂鸡,晴嫂子带她们去砍竹子。不要乱砍,竹子密实的地方才砍掉一些。”
    汪嫂子急忙答应了,又笑着问道:“英子,跟你哥一块来的是丁二吧?长得真不错,又能干,听说都当了管事哩,你可真是好福气。”
    英子红了脸,不理她们,转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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