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食过干粮,歇息了片刻,颤巍着跪在陈长安身前,喃声道“多谢恩人救命,要不是这干粮,怕我早在黄泉路上,奈何桥畔了!”
    陈长安忙着弯下身扶起女子,说道“这点儿干粮能救你一命,算是物尽其用,何况你我在此相遇,缘分一场,我怎能看你丧命呢。”
    “恩人言轻了,雨水过盛,庄稼颗粒无收,洪涝之灾接连数月不断,这点干粮在恩人眼中算不上什么,可在我眼中却胜过金银玉帛,又怎能不感恩呢?”女子羸弱的身子不住地打颤,“恩人,如若你不嫌弃,一命之恩,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女子话语坚定,亦如她眸中神色。
    陈长安张阖了下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来才好,女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抢过陈长安肩上的包袱,背在自己的肩头,“恩人,就让我和你一起上路吧!”
    陈长安默声良久,只点头未应,女子只当他应允,兀自背着包在前走着。
    一路上,二人少言,只从言语间,晓得此女名为玉菀,家人在流亡中失散,而今只剩她孤身一人,陈长安闻得玉菀所遭之事,心生怜意,便让她伴在身旁,加以照料。
    陈长安游历之中,降服邪祟众多,名声远扬,和玉菀也日久生情,生起共结连理的打算,只可惜他和邪道的梁子就此结下。
    一日一邪祟竟找寻到陈长安落脚之所,陈长安正在房中小憩,只闻得一阵腥臊的臭味,他起身见窗外倏的阴云密布,狂风大作,近百年的老树拦腰吹断,一时之间,雷电交闪,响白黑云,沙尘袭起,黄沙漫天,陈长安凝目,淡然自道“骤雨将至,邪祟作乱,生灵涂炭!”
    “咔……”
    玉菀推门而入,眸中惧色跃然,慌声问道“邪祟已至,该如何是好?”
    “它若是来,便降了它;它若是害人,就宰了它!”陈长安似是轻描淡写般说着,面容之上冷意甚然,眼中寒光闪动。
    玉菀静立在身侧,轻点了下头,她同近身这男人相伴数月,怎会不知他有怎样的能耐,以命相托也不为过,她没做声,如身旁的男人一样,静默的看着窗外。
    忽的一道白闪,恍若割裂黑云般,直劈在陈长安房前不足几步之处,碎土炸起,他神色如常,淡漠的看着那白闪击下升起的滚滚烟尘,冷声道“既然已来,又何苦大费周章,要杀我就动手,滥杀无辜只会令你死的更惨!”
    烟尘散去,一黑影渐显而出,待烟尘尽散去,才见得此黑影面目,此邪祟半人半妖,人脸狰狞似凝住般,身似巨蟒,墨绿鳞皮,不时摇尾,拍打地面,哐哐作响,这邪祟冷呵一声道“你等凡人伤我邪道术士成百,今日你磕头认错,本座尚能留你全尸,若是不然,本座大开杀戒,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邪祟声音尖锐,难分雌雄之音,格外刺耳。
    “可笑!”陈长安冷目一瞪,喝道,“就凭你的能耐,也不过泛泛,还自称本座,妄自菲薄而已。”
    邪祟听得此话,心生怒气,五官更是狰狞几分,吼道“拿命来!”话音未落,狂风愈发猛劲,邪祟尾一拍,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其速如离弦之箭,白闪之间,那道黑影已至陈长安面前不足一拳,倏的邪祟吐出长舌,那长舌直袭面门,舌尖之处犹如剑刃般锋利,杀意盎然。
    “长安,小心!”玉菀见状,慌不迭的喊道。
    陈长安不显慌乱,微侧一步,长舌贴发而过,割断几丝黑发,“竟伤了我的头发,那就用你的命来抵好了!”陈长安默念咒语,手中显出一柄长剑,这柄长剑剑锋之处幽冷之光甚然,剑光一闪,邪祟痛叫一声,吸回长舌,只是为时过晚,地上已落一截舌尖。
    “我非杀了你不可……”
    邪祟喉中呜咽出声道,口中吐出一团黑气,这团黑气以极快之势态弥散而开,将陈长安二人罩在其中。
    陈长安突然剑眉一竖,面露忧色,大呼道“不好!这黑气有毒!”
    可此时那黑气愈发浓郁,陈长安屏住呼吸,极目在暗黑之内找寻着玉菀,可连五指都难见的漆黑之中,却难寻玉菀。忽的一阵“嗖嗖”风声入耳,杀气逼近,陈长安无暇再去寻玉菀,眸中寒意涌起,手更是将剑握紧了几分。
    “不取你项上人头,难解我心头之气……”
    邪祟扭动着长尾,穿行于黑气之内,陈长安难以下手,他微阖上眼,双耳轻动,聚精会神细听着长尾拖行过地面簌簌之声,他双目一睁,身形如弓,脚一点地,一道光影冲入浓浓黑气。
    一时之间只听得剑劈血溅之响,黑气褪散,风平光暖,陈长安手握长剑而立,剑刃之上血色湛然,剑下那具邪祟全身上下剑痕斑驳,足足一百九十九剑,剑剑之中要害之处。
    陈长安平息涌现而出的杀意,收回长剑,转头寻着玉菀,他回过头时见玉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陈长安忙走近将玉菀抱到床上,三指搭在其手腕之上,为其把脉,未几他收回手去,眼眶泛红。
    那团黑气来得急,玉菀又是一柔弱女子,自是躲避不得,被黑气所伤,这黑气吸入体内,散进五脏六腑,当下精魄尚在,却也只能维系一两日。
    陈长安见心爱的女人在面前死去,哪儿能甘心,背起玉菀直回青门老道那儿去,连夜赶路,水米未进,不足一日,陈长安回到师门之内,青门老道见他背上的玉菀,看到他关切的神情,不用多问,也知是何缘由,为玉菀把脉过罢,抚着胡须,轻叹道“毒已入骨,回天乏术,就算贫道也无能为力。”
    “师傅,徒儿求你救救玉菀,徒儿愿终生追随师傅门下,修习道术!”陈长安跟随青门老道多年,怎会不知他的能耐,不过是此法太过凶险,他不愿轻易施展罢了。
    青门老道摇头,说道“命数如此,又何必强求?”
    陈长安跪身在地,回道“玉菀要是不遇到我,也不会有此一劫,事皆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解。”
    青门老道见陈长安执拗,也不忍见徒儿受这般煎熬,叹息道“道术中有一门秘术可续命一时,只可惜这门秘术施展之时稍有不慎,易被道法反噬,续命不成,反折损了布阵之人的阳寿!”
    “徒儿不怕,还请师傅快快教予徒儿。”陈长安不假思索,催声道。
    青门老道只看着陈长安,目光似是看尽了世间红尘,豁达淡然,他轻点了下头,从卧房中取出一本古书,递予陈长安,叮嘱道“切记,续命只可续一时,不可续一世,切莫沉浸此中。”话罢,青门老道不再多言一语,径直回卧房中。
    陈长安立即翻开古书,这古书秘术之中记载“续命”之法不只是道门秘术,更是禁术,为了玉菀,他哪儿管什么禁术,仔细翻阅着。
    “人死之时皆要停尸三日才可入土,只因人死三魂七魄未全脱离,仍存一魂一魄,生者希冀于逝者那两魂六魄归入体内,才停尸三日。若要为人续命,则需集齐七人魂魄,在昼夜交替极阴之时施以道术,方能为人续命。”
    古书文字只记载于此,再翻去只墨迹斑驳,字迹模糊。陈长安合上古书,暗忖着这续命之法这般简单,刚死之人的一魂一魄收来又轻而易举,心中窃喜,玉菀有救了,他安顿好玉菀,连忙就近找着刚死之人。
    不足一日,陈长安带着七人的一魂一魄归回,正值日落之时,他在大殿之内摆好阵法,将玉菀置于阵法正中,将那七人的一魂一魄放出,那七魂七魄脱离肉身,在大殿之上飘荡不定,陈长安盘腿而坐,双目微阖,口中叨念道咒。
    刹那之间,那七魂七魄哀嚎声回响于大殿之中,陈长安双眼一睁,大喝一声,那七魂七魄齐齐向玉菀冲去,玉菀身体一颤,七魂七魄皆冲入体内。
    陈长安见续命已成,站起身走近玉菀,轻唤着她,几声过罢,玉菀阖动下眼,缓缓张开,轻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在我师傅这里,一切都好了,没事儿了!”陈长安眼含笑意回道。
    玉菀扑进陈长安的怀里,兀自的哭着,“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陈长安紧紧的抱着玉菀,没有说话,他心知这次续命只能为玉菀续一两年的命,多则两年过后她仍会死,他怎会舍得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去,他心里想着为玉菀续更长的命,最好是一辈子,好让两人能终生相伴,白头偕老。
    陈长安和玉菀两人在一起度过了些时日,韶光易逝,更为是这般的愉悦岁月,不留神之间,一两载已过,陈长安见玉菀日益虚弱,又萌生起续命的念头,只是这次远不及上次那般顺利,虽早备齐七魂七魄,不成想却在那傍晚布阵施法之时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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