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直接叫开门,我一向野惯了,也经常很晚回来,所以家里人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太晚了,以后早点回家,这么黑的天,还能看清路么?”
    母亲睡眼朦胧中念叨了几句,便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
    应了一声,我连忙回到自己的小屋,农村房间多,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跟着祖母一间屋,我反而早早独自一个人睡了。
    回到自己屋,我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大晚上天黑,母亲没有发现我身上的衣服又是泥又是土的,否则又是一通唠叨了。
    这也罢了,反正练武时翻翻滚滚的,衣服脏了也是常态,只是今晚流了许多血,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脱下外衣,我拿到灯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很惊奇的是,除了泥土,竟然没有一滴血落到上面。
    取过一面镜子照了照,在柏树上撞的那一下,额头被磕破了,明明流了血,现在竟然全好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
    头发上也干干净净的,原本应该黏糊糊的结了一些血粑才对的。
    又伸出手指看了看,被野毛用刀子划破的创口也不见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我呆了呆,毕竟是小孩子,既然想不通,也不再想太多,反而松了一口气,明日不用解释受伤的问题了。
    回想起乱坟岗那段经历,特别是真的遇到了鬼,我才一阵后怕。
    “呼啦啦……”
    门帘一阵轻响,在深夜清晰无比。
    我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帘后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挺吓人的,于是连忙三把两把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直到把头也缩了进去,我才略略安定了一些,但一想起那副红棺材,一颗心又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乱七八糟的没有想太久,毕竟晚上又是惊又是吓的,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到了极限,所以很快就睡了过去。
    “玄儿,都几点了还在睡,还不赶紧起来吃饭?”
    我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畅,直到奶奶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我起床,才睁开了眼。
    “奶奶,我这就起来!”
    我条件反射似的连忙应了一句,这都是奶奶训出来的,否则她老人家会一直扯着嗓子喊的。
    “昨晚做梦了?我梦到鬼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疑惑难解,昨晚的事情究竟是梦还是真?
    一夜过去,我有一点不敢肯定了。
    农历三月初四,晴。
    早饭是地瓜干糊涂、热馒头就着大疙瘩咸菜吃,一汤一菜一主食。
    地瓜干糊涂,就是把晒好的地瓜干放在冷水里煮,等水烧开之后,下面糊进去,等再一次烧开后熬一会就成了。
    这种甜丝丝的糊涂汤是我的最爱,只有大疙瘩咸菜,天天都吃这个,最不受我待见。
    “咱村里野毛疯了,你们听说了吗?”
    母亲还没开吃,就爆出一个大新闻。
    当时,农村妇女都能起得大早,却未必做多少事,但一直也不会闲着,串门就是她们的主业,无数流言蜚语都是这么来得。
    这一点,也没什么,农村人都习惯了,反而是十几年后邻里关系变得过于功利,一般来往不多,也不大起早,变得好吃懒做起来。
    “吃你的饭吧,又乱说,好好的一个人,一夜过去能疯了?”
    奶奶是家里的主事人,说话十分权威,一句话就能定乾坤,儿子、媳妇都很孝顺听话。
    “这事我也听说了,野毛真疯了。”父亲这时也插了一句话。
    父亲忠厚老实,又很稳重,一向不会说谎,这话顿时让奶奶重视了起来。
    “你仔细说说,都听到了些什么?”奶奶发话道。
    父亲一向孝顺,一般只要奶奶发了话都不会顶嘴,刚才多话之后还怕老人生气,见她感兴趣,才松了一口气,便开始讲了起来。
    只是父亲一向笨嘴笨舌,几句话就说完了,不但干巴巴的,而且没有多少信息。
    “让俺娘说!”
    我早就支起了耳朵,一边小口吸溜吸溜得喝着汤,一边用心听着,这时便插话提议道。
    “嗯!”奶奶应了。
    “刚才说得都对,只是没说到关键。”
    母亲来了精神,先点评了一下父亲说的,才接着道:“野毛不是无缘无故疯了的,他是被鬼勾了魂,三魂七魄不全乎了。”
    这话刚才父亲说得时候一句带过,母亲却当作重点,并且说得十分肯定,似乎真就是这个原因。
    “又开始胡说了,这种话你也信,哪里来得鬼?”父亲一笑之下反驳道。
    “让她接着说。”
    奶奶却开始认真起来。
    “这事是真的,野毛疯了之后还在胡言乱语,说得都是鬼啊怪啊红棺材什么的,不是招鬼了是什么?”
    母亲这话有因有果。
    “疯子说的话也能信?”
    父亲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话就没多少底气了,虽然不信,但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还有,乱坟岗的一座坟夜里被挖开了,这事就是野毛干的,他紧接着就疯了,不是被鬼勾了魂是什么?”
    母亲每一句都有根有据,再也没人反对。
    “奶奶,我怕!”
    弟弟听到鬼故事,小声说道。
    这小子一打岔,话题到此结束,所有人继续吃饭,但每一个人都多了一分心思。
    我心事重重,昨夜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的了,只是发生的事让我没法开口说罢了。
    我既担心野毛找我要那副红棺材,又担心棺材里的厉鬼。
    “奶奶,我吃完了,去上学了。”
    我放下饭碗,对着一家人说道。
    “呀,玄儿昨夜回来得很晚,就是从乱坟岗过来的!”
    母亲忽然一声惊呼,后知后觉道。
    “又胡说八道,这话也能乱说,孩子好好的,你这话传出去,对儿子能有好?”
    父亲瞪了母亲一眼。
    “我昨夜没走那条路,天太黑,我绕了一大圈。”
    我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只是,如果我不解释,什么事也许都不会有,这话一说,奶奶却一下皱起了眉头。
    我当时还不知道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奶奶虽然也不知道这个成语,但她却是个阅历丰富的。
    “放学早点回家,我带你去神婆子那里拉拉!”
    奶奶终于发话道。
    “拉”这个说法,在我们那一带的乡下,就是“叫魂”的意思,也有驱邪的一层意思。
    “娘,不用吧,孩子不是好好的吗?”父亲抗议了一句。
    “没事让神婆子拉拉总是好的,真有什么脏东西,也是个预防啊。”母亲立刻与奶奶站在了一条战线。
    “嗯,就这么定了,但是,刚才的话哪儿说哪儿了,谁都不许对外人讲!”
    奶奶一锤定音。
    我其实一直忐忑不安,既希望神婆子给赶走棺材里的厉鬼,又不希望被人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件事。
    虽然年龄还不大,但我可是个聪明的家伙,晓得万一被人知道,在我的身体里有一副红棺材,这事肯定就闹大了。
    而且,我也不太相信神婆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到了这种情况,我也只能任由奶奶安排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中午放学,就见到了奶奶口中的神婆子。
    神婆子家住邻村,年轻的时候,似乎是从南方什么地方嫁过来的,只是不久丈夫就死了,紧接着公公婆婆也先后去了。
    剩下她一个年轻的寡妇过活,竟然一直没有改嫁,也没有回娘家,据她自己说老家也没人了。
    就是这么一个孤寡老太太,一双小脚常年四季缠着长长的裹脚布,干瘦干瘦的,风一吹似乎都能倒了。
    但方圆十里八乡却都有名,没人敢小看她。
    她不靠天不靠地,就凭神婆子这个身份,就有人源源不断给送油送面送鸡蛋,生活滋润得很。
    当然,她这些迷信活动,如果再早一些年,肯定就被抓起来不知关到哪里去了。
    就是现在,也只是没人举报没人理罢了,也就是民不告官不究的意思,一个孤寡老婆子能自个养活自己,也没谁会多事。
    其实,也没多少人敢多事。
    神婆子一向神神道道的,虽然有很多人不信也不屑,但颇得一些农村妇女与老太太们的信仰。
    传言中,神婆子会跳大神,也懂画符,还能油锅里洗手,驱邪抓鬼样样精通。
    我一直半信半疑,这还是有一次亲眼见过神婆子在油锅里洗手的本事。
    “快去看热闹,神婆子来庙里跳大神了。”
    二妮抓住我的胳膊兴奋道。
    二妮就是我的同桌,邻村姓谢的女孩。
    我们关系本来是很好,可就从前几天被她偷袭,给亲了一口之后,我就懒得理她了。
    “不去!”
    我本来就要去的,班里的同学已经去得差不多了,就因为是二妮喊,又拿住了架子。
    “走嘛,走嘛,人家求求你了。”
    二妮丝毫没看出来我正不待见她,抱着我的胳膊就是一阵乱摇。
    我被摇得没了办法,又确实想去看看,终于被二妮给拉了出去。
    “你知道神婆子为什么跳大神吗?”二妮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问道。
    “不知道。”
    我一边挣脱她的手一边回答道。
    已经有几个同学看我们两人了,男生与女生拉手,可不是简单的事。
    “我知道!”
    二妮毫不在意,又是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一边示威似的瞪了那几个同学一眼,一边得意道。
    “呃,你知道?”
    我忽略了拉手的问题,这姑娘刚才出去才一小会,就打听清楚什么事,并回来拉我去看热闹的。
    这丫头不会有什么图谋吧?
    我本能觉得二妮看热闹的心,不如想与我一块看热闹的心更多一些。
    但这时候来不及想这么多,我更对神婆子跳大神的事感兴趣。
    “因为你外婆村里那个疯子死了,一代接一代,他们村里死一个疯子,一定又会有一个人犯这个病,这次疯了的是喜子,神婆子正救他呢!”
    二妮口齿伶俐得很,叭叭叭几句话,就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喜子,哪个喜子?”
    我听了大急,连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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