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系统的最终任务,“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直接要她找出渊冥的身份。
    如果渊冥是系统,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么,渊冥和系统到底是什么关系?
    凌酒酒凝视着无风而动,恍若仙树的系统,豁然想到了终极线索(2)——
    系统与原书无关!
    联想到每次终极线索公布时,系统皆出现了喑哑杂音,无数蛛丝马迹在脑海中连点成线。
    凌酒酒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她缓缓睁开眼。
    少女的眼神依然明亮,却多了一重沉然,睫羽扇动中,眼眸中倏而流转过道韵。
    这变化细微而深刻,如果非要说,那便是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姬沉,不,是玄苍仙尊的影子。
    深沉的淡漠。
    凌酒酒抬眼看了看日头,秋天云疏天高,干爽的阳光在她脚下投出小小一圈影子。
    到时辰出发了。
    她远眺,视线穿过迷雾笼罩的归墟仙岛、分割人魔的蓬莱海,落到远处的某地。
    事实如何,就待郁凰洲凤凰坑的验证了。
    凌酒酒尚不会御剑,谢翎翎的飞行器速度受他修为限制,两人要横渡蓬莱海,需要乘坐天阙峰的仙鹤。
    一开始,凌酒酒还因姬沉断片儿和系统中金紫色叶子之事而心事重重,等到看到琉璃城橙蓝相间的灵矿时,便如游子归家,心中一松。
    她半分近乡情怯的滋味也没有,反倒热情地跟谢翎翎介绍起来琉璃城的风土人情,重点讲解了哪处果子好吃、哪家老店的烤乳猪最香脆,听得谢翎翎泪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两人一拍即合,兴致勃勃,半点前来公干的自觉都没有,仙鹤听了直呼这届真传是它们驼过最不专业的一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琉璃城的接引台便出现在眼前。
    同时出现的,还有琉璃城的城众们以及震撼奇景。
    谢翎翎几乎忘记了呼吸,仙鹤差点忘记了飞翔,这一天注定是他们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价值连城的琉璃砖被众人当做板砖,整整齐齐码在地下;有市无价的鲛纱被叠成绢花铺出去十里;百年不遇的巨型上等灵石被雕成条幅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上书“欢迎城主回家!”
    十几个黑衣近卫在一个身披金袍的飒爽女修带领下露出憨厚的微笑。
    一看他们衣服细密的走线,便知价格不菲。
    谢翎翎噼里啪吧说了一大堆,认真听来,只有两个字——
    “有钱!”
    绢花之上,几十只鸾鸟膘肥体壮,脖子上脚踝上分别绑着上等灵株做的花环,嘴里还嚼着上等灵髓,天阙峰的仙鹤都馋哭了。
    可恶的是,这些琉璃城的凡修一拥而上,将凌酒酒围住时,还七嘴八舌地说着“欢迎仪式太寒酸了,若不是城主吩咐,绝不可能这么敷衍!”
    天阙峰的仙鹤凝望着处处豪华的琉璃城,回想起穷出了名的天阙峰,抬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不让悲伤逆流成河。
    岳瑛和城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夸着“城主越发高大威猛,风度翩翩”,“城主会骑仙鹤,当真像极神仙”,又埋怨着“女郎怎可如此单薄,比郎君还瘦削”,“怎得回城还穿这样厚,琉璃城暖和着哩”。
    没人问她修为如何,在琉璃城众人眼里,这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们早就知道城主场场考试都是第一名,还是天才,但——
    就算不是又如何?他们还不舍得城主去修炼吃苦呢!
    众人簇拥着凌酒酒,也没有冷落谢翎翎,甚至有几个憨憨郎君羞涩地夸谢翎翎长得漂亮,定会讨女郎欢心,腰细臀翘好生养,将来必定嫁的好。
    论憨,谢翎翎也不输旁人,开朗的妖修听后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开心骄傲地立起来毛耳朵,十分自来熟地跟近卫们聊起来合欢宗的撩妹法门。
    虽说是凌酒酒和谢翎翎的任务是采购灵石,但岳瑛早在接到凌酒酒传讯时就将一切打点好,一下午时间,凌酒酒和谢翎翎都在城中转悠。
    小孩子趴在窗户上看到凌酒酒,如一个个糯米丸子样下锅似的,扑出来抱着她的腿,奶兮兮地喊着:“城主城主,你回来啦!”
    凌酒酒笑吟吟地从乾坤戒里掏出灵株编的小蝴蝶、小螳螂,又温柔地摸摸他们的头,这才让小家伙们放开手。
    摊贩见了都笑眯了眼,硬要塞小吃和小玩意给凌酒酒,拉着她的手嘱咐她不用事事掐尖,累瘦了身子,又八卦兮兮打听有没有属意的郎君,重点表扬了那位姬沉郎君就不错。
    听到姬沉,她心里又甜又气,只得耐心听着,又一再保证将子嗣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才脱了身。
    岳瑛却似受到了启发,她爽利地拉住凌酒酒,看着她手腕的红线,快乐地问:“城主,告诉岳姨,红线另一半在姬沉郎君那里吧。”
    凌酒酒没想到岳姨眼这么尖,只好乖乖点头。
    岳瑛笑得不见眼,欣慰地叹口气,对着身后一群佯装守卫实则窃听的憨憨近卫点点头,引得身后一阵压抑欢呼,她才道:“这次,姬沉郎君怎么没有一同回来?”
    回到琉璃城就是回了家,凌酒酒放松许多,便努努嘴,小声道:“他忙,不管他。”
    岳瑛早就娶了夫郎,哪里看不出这对小情侣闹了矛盾。
    她不赞同地摇摇头,苦口婆心道:“酒酒,你是女郎,就要有女郎的风度,平时让着郎君些。”
    “岳相说得对”憨憨近卫们也不装置身事外了,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谢翎翎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文化冲击,茫然地小耳朵无处安放。
    岳瑛又给了凌酒酒一个台阶,掏出一枚黑色玉碟,道:“再忙,吃饭的时间总归有,你喊小姬来吃顿便饭。他御剑快得很。”
    凌酒酒发现了华点:“……等等,岳姨,你怎么会有姬沉的玉碟,你还知道他御剑?”
    那个教凌酒酒扎兔子灯。祝逸轩的远房亲戚。近卫嘿嘿一笑,他不愧是凌酒酒和姬沉的粉头,热情地为正主解惑道:“卖琉璃桌椅的店是岳相的夫郎开的呀!”
    岳瑛悻悻地挠了挠头,超大声笑笑掩饰尴尬,道:“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凌酒酒:……
    她怀疑琉璃城的城众们下了很大一盘棋,但是她没有证据。
    下一秒,岳瑛不给凌酒酒反对的时间,将玉碟折断,摆在凌酒酒面前。
    岳瑛和近卫们太了解凌酒酒,看着她满眼抗拒,实则绞着手指跃跃欲试,干脆替她说了开场白:“姬沉郎君,酒酒喊你回家吃饭!”
    “酒酒?不生我的气了?”玉碟那头郎君的声音伴着呼啸风声传来。
    凌酒酒:?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第七十八掌
    姬沉自然不会给凌酒酒否认的机会, 干脆对岳瑛道:“多谢岳相,我晚些去,不必等我。”
    岳瑛自然好说话些, 她当场应了,又赶在凌酒酒出声前佯作玉碟灵力耗尽, 捏断了讯号。
    隔着玉碟, 姬沉都能想象到小姑娘气鼓鼓又拼命维持着端庄的样子,他低笑一声, 又抬眸看向五千大山。
    休鹿大阵的修复还剩下收尾部分,而术法足够保障鹿鹿等住在五千大山以内的妖修的安全。
    所以, 此事倒也可以等到明日。
    念及此,他收万千术法灵力于掌心, 御剑先返回归墟仙宗。
    海上仙山沉浸在清寒秋意中, 姬沉站在凌酒酒洞府前, 细细想着凌酒酒的话,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线索, 奈何脑海如被云絮裹缠, 难得露出一点真相面貌, 又迅速被附近的云雾拢住。
    姬沉叹了口气。
    这一声, 如神祇叹息。
    突得,万顷灵压自他衣袍中溢出,似一片清风拢住归墟无峰。
    无形的灵力漫过一片草地, 便有新绿嫩芽抽条而出;清风拂过枝条, 红黄斑驳的枯叶不合常理地焕然一新,变成春日浓翠;凋零的灵花抬起头,含苞待放,流转灵光。
    前几日的秋景当真变成了一张图纸被人剥下, 露出生机勃勃的形容。
    一切发生得极快,姬沉不过一个垂眸,气象已然改头换面。
    尚在仙宗的归墟修士感受不到大能与融通天地的古朴灵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景物由寂秋转为浓春。
    姬沉收敛气息,再以视灵将洞府景色传给凌酒酒,又传了几句话,这才背着手看向赤果葚树,那灵树因天气剧烈的变化,已经被催出一串串青葡萄似的果子。
    一贯独来独往的剑修并不擅长讨人欢心,哄女郎的办法只有一招直球。
    姬沉记得凌酒酒说过琉璃城暖和,又将凌酒酒喜食赤果葚一事记在心上,便想着将归墟改季为春,教赤果葚早些成熟。
    他端详着灵树长势,在赤果葚树掩映的枝条后见到云开雾散的天空,身形猛地一顿。
    昨夜好像也有这样的拨云见日之景,亦起了一阵风。
    莫非他已改变过一回气象?
    为何?
    似乎是因为怀中女郎说看不到月亮。
    姬沉刚抓住了一丝线索,才欲深想,耳边忽而传来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男声,道:“姬师兄,你果然在这!”
    花擎宇游园似的看着四下春光,称奇几句,随即提着红色铸铁剑晃悠进来,恭敬地行了礼,才讲明来意道:“有一处剑诀不通,烦请姬师兄指点一二。”
    花擎宇已经足足三天没有挨打了,此时正是上蹿下跳上房揭瓦的时候,他浓眉一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嘿嘿一笑,道:“姬师兄,小师妹一下山,你还真来小师妹洞府睹物思人了,哈哈呵呵鹅鹅鹅。”
    被打断思路的姬沉面无表情地看着花擎宇。
    花擎宇从休鹿回来的亢奋劲还没下去,心不是一般的大,非但拒收了姬沉的死亡凝视,还不知死活地跳起来撞了撞姬沉的肩。
    然后自己把自己当成皮球弹了出去。
    他也没想到姬师兄竟然是如此钢铁一般的男修,好不容易站稳,又笑眯眯地凑上去,道:“你昨夜御剑带小师妹去哪了?是不是星河台?”
    “星河台”三个字如火种点亮识海,将姬沉惊在原地。
    似乎在一团乱麻中找出了线头,混沌的记忆抽丝剥茧般展示出来——
    星河台上,月亮一眼的明眸,甜果子一般令人欢喜的唇瓣,柔顺可爱的女郎……
    还有她的话。
    姬沉:!
    陡然,一片惊雷炸在识海,将宿醉的迷雾破开,露出清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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