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提雅带着人爬出洞口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天上没有乌云,夜空中繁星点点,荒原之上一片静谧,什么声音也没有。
    张瑾他们还没有回来。
    守在洞口的几个士兵已经点起了火堆,燃料是从附近捡来的枯草,数量不多,因此火势并不大。谁也说不好,这么一点点火光,能不能恐吓住黑夜中徘徊在荒原上的那些野兽。
    卡提雅命人点燃了火把。这火把是她刚刚在魔族营地的出口处顺过来的,一些粗壮的干树枝,可以暂时当做火把用。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黑乎乎的洞穴。他们在等,等洞穴中的魔法阵再次亮起。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紧张,紧张到几乎不能呼吸。就连卡提雅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期待这个魔法阵再次亮起。
    在行动之前,张瑾跟她讨论具体计划的时候就曾对她嘱咐过,如果她完成了任务,并且受到了张瑾给她发出的信号,就想尽一切办法先带着人撤退,不用等他们。
    卡提雅照做了,并且还按照张瑾的吩咐,警惕地守在洞口,尤其是当魔法阵亮起来的时候,尤其要格外警醒。
    因为,从这个魔法阵里面走出来的,不一定是成功逃离的张瑾等人,还很有可能是魔族。
    卡提雅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张瑾的神情。他英俊的面庞是少见的冷漠,他一字一顿地说:
    “一旦看到有魔族露面,不要犹豫,杀。”
    一阵寒风吹过,卡提雅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从来没杀过魔族, 她以前只看到过魔族如何侵略自己的家园,如何伤害自己的亲人,如何猖狂大笑,如何潇洒离去。
    她……还没从来没有试过反抗,没有对魔族动过手。
    不过,这难道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吗?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
    张瑾语气坚定地告诉她:“一看看到有魔族露面,不要犹豫,杀。”
    就好像对她能否做到这件事一点也不怀疑一样。就好像,她本就应该是魔族的杀猎者,而不是受害者。
    卡提雅挺了挺胸膛,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杀就杀!不就是魔族吗?只要能抓住机会,趁他们不备,杀死一个魔族,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张先生不是就轻松地做到了吗?
    她是整个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和男人相比,她可一点都不会差的!
    她要让阿达纳和哥哥亲眼看看,她最初的选择,有多么的正确……
    隐隐的蓝光驱散了一部分的黑暗,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卡提雅紧张地喊了一声:“要来了!都提高警惕!”
    随着她的喊声,一阵不安的骚动蔓延开来。
    跟她一起守在洞口的还有几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的有武器和火把,他们要做的事情跟卡提雅相同。
    阵法亮了,如果出来的是魔族,一秒钟都不能犹豫,直接攻击。如果出来的是同胞,同样要快速做出反应,接应他们。
    魔法阵的光芒突然大盛,蓝光有些刺眼,但没有一个人敢转移开视线。
    蓝光之中逐渐显现出几个人的影子,站在洞口的所有人都希望,那是自己的同胞们。
    他们将火把往洞口凑近一些,再凑近一些,想接着这微弱的光芒去飞边法阵中人的样貌。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法阵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身形,却将他们的面容遮住了。
    有人隐约看到了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身上,穿着魔族守卫的衣服。
    “那个人穿着魔族的衣服!他是魔族!”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于是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是魔族!快打他们!不能让他们出来!”
    “用石头砸!快用石头砸!!!”
    距离太远,士兵们手中的武器都派不上用场,开始有人在周围搜寻石块,想要趁着阵法中魔族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将他们砸死。
    传送还没有结束,虽然阵法中的人已经显现出了身形,但他们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
    现在正是杀死魔族的好时机。
    “卡提雅!快攻击他们!”
    不知道是谁拽了一把正在发呆的卡提雅,大声催促着。
    卡提雅是小队中除了张瑾以外武力值最高的,又是小队的副队长。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人们都在关注着卡提雅的一举一动。哪怕她只是一瞬间的慌神,也会很快就被人发现。
    卡提雅回过神来,却没有立刻动手,她秀眉紧皱,凝神看向传送阵。
    “等等!”卡提雅突然大喊一声,“你们先不要动!不要攻击他们!”
    她的声音十分响亮,在空旷的荒原上甚至能听到回声。
    所有人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住了,齐齐抬头望向她。
    “卡提雅,怎么了?”有人问。
    “卡提雅,我们可打不过魔族!趁现在魔族还没上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啊!”
    一时间,卡提雅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悸动,她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却无法说出口。
    最后,她干脆不做解释,直接大喊道:“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停止攻击!放下石头,拿好武器!全部后退!”
    后退?!!!
    士兵们面面相觑,对卡提雅的命令表现出了迷茫。
    魔族当前,现在是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发动攻击,反而要后退?!
    卡提雅不给他们提问的机会,再次高声命令:“我是副队长!都听我的!后退!不要攻击!”
    尽管心有不甘,但卡提雅的身份摆在那,士兵们不得不听从。开始有人慢慢地朝远离洞口的方向退去。
    而发出后退命令的卡提雅却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喊了她一声:“卡提雅!你不过来吗?!”
    卡提雅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的视线聚集在洞穴内的阵法之上,不敢有一瞬间的转移。
    她也看清了,法阵中的确有穿着魔族服饰的人,但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更多自己的队友。
    不能用石头砸,不能误伤自己人,绝对不能……那么,面对魔族的任务,就交给她一个人吧,只有她,才能准确地将剑刺向魔族……
    蓝色的光芒渐渐淡去,洞中重新变得漆黑一片。这表明,传送已经完成,被传送的人也已经恢复了意识和警惕。
    卡提雅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的黑暗,握着剑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终于来了,这场期待已久的正面对决。
    魔族,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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