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摘星看他的模样,也是怔了下,忽然间福至心灵,猜到了一点端倪。
    “你到底是姬危,还是……祁四?”
    他忽然间难以确定,玉佩那头和他联系的人,到底是谁。
    暴露来得太快,还几乎是铁证,令姬危措手不及。
    姬危不是没想过在霁摘星面前说出真相,却绝不该是现在这种被意外揭穿的乌龙状况。霁摘星正在他眼前,微微仰头望他,暗色当中的一双眼如蕴星辰。姬危原还想着如何解释,注意力却被莫名牵引过去。胸腔之物急促跳动起来,他猛地偏开头,怕被霁摘星发觉他的异常,却不免显得像是抗拒。
    “……对不起。”他轻声道。
    霁摘星被这反应当头痛击,脑中微一空白。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些,顿了顿才继续语气平和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姬危若是想降低一些事件的严重性,大可说自己是后来发现,然后出于观察的考虑取代了祁四,替代他和霁摘星联系。
    但他被强行隐忍姓名太久,这时不知从哪生出的一腔胆气,竟然也承认下来。
    “从一开始就是我。”
    他的身量高,脊梁伸展开来,便是垂眸看上去都像俯视那样,“准确来说,是十四年前。我意外拿到玉佩,联络了你,然后骗了你。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我,没有什么祁四。”
    霁摘星哑然。
    长而黑的睫羽微颤了下,透出难以言喻的脆弱情绪来。霁摘星一时无言,有些心乱。
    一开始是他的错,不该在姬危身边安插人手。可姬危又为什么要骗他。
    十几年的相识,他原以为对面是交心挚友,却未发觉是一厢情愿。连对面的人到底是谁,都摸不清楚。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沉寂半晌,霁摘星忽然说道。他的语气并非嘲讽,也不是一怒之下的气话,只是情绪有些低郁,“从一开始便是,自以为是地以为在帮你。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姬危见不得霁摘星这般自嘲模样,胸腔中如被无形之掌扼住,无法挣脱。他面上仍是冷情,也看不出异样来,只周身气息猛地沉了下去。
    “偏你还说,‘主人’在问仙山庄过得并不好,处处艰难,备受钳制。其他几位庄主多有提防,难以交心……你倒是有趣。”霁摘星复述起来,都有些失笑,眼里却无一分笑意,“自己给自己喊冤,真有你的。”
    姬危当初,的确是存了故意示弱的心思。他将自己处于弱势中,包装成处处受挫的可怜模样,却绝不是为了降低霁摘星的防范,又或是所谓看霁摘星的笑话。不过是因他幼稚的、可笑的想从霁摘星口中更多次的听到自己的名字,看他因为自己用尽心思,诸多考虑的模样。
    他想占据着霁摘星的每一寸身心。
    哪怕全天下的魔修道修都知道姬危是个冷酷无情,邪性无端的暴戾修士,在霁摘星眼中,他也要做个处处为难,让他心存怜爱的存在。
    但诸多情愫交织,这时的姬危却笨嘴拙舌。他惯来不是会为自己辩解的人,哪怕是上辈子被正道魔道联合追杀也懒得解释,不屑放下身段,为旁人打磨性格。这时却切实地因为自己笨嘴拙舌,而出奇地恼火起来。
    他实在怕霁摘星离开,便先行桎梏住他的手腕,半晌才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欺瞒,只是一步错便步步错,实则是……”
    实则是什么?
    姬危解释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他偏要骗人的道理。
    这个时候的霁摘星,却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霁摘星可以对自己数年挚友不满,对“祁四”任性生气。对姬危,却是心存谨慎。
    那道隔阂又回到他们当中。
    于是霁摘星又恢复成原本的温文模样,知礼却疏离,抗人于千里。
    他恼意收敛许多,仿佛刚才的愕然恼怒,都是他一时间想不开的倔脾气。
    “姬庄主不必道歉,你这般愧疚,倒显得我全无过错一般。”霁摘星平静答道,他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将手腕从对方的禁锢中收了回来,垂眸答道,“方才我语气过激了些。”
    “是我安插人手在前,庄主不放心试探回来是人之常情,我们也是扯平了。”霁摘星语气却也镇定,再和气又疏离不过,“何况这些时年,庄主也帮我许多,霁某受益良多,这点还要谢过庄主。”
    姬危顿住了。
    他微微抿唇,气氛莫名地冷下来。只是姬危那双眼里到底透出退让的小心翼翼来。他的声音也很低,很心虚,不加掩饰地讨好认错的语气:“霁摘星……”
    “姬庄主。”霁摘星先开口,他将两枚玉佩,都递到了姬危的面前,“此物便也拿给你,寥作歉意,日后我也定然不会再耍这些心机手段。”
    霁摘星虽未明说,但这其中的含义,分明已清晰至极。
    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姬危微微一怔,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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