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射出,弓弦震动。
    这一瞬祁弘昱是志在必得,稳操胜券的,他的箭百发百中无虚弦,并且所有由他射出的羽箭皆是用精钢所制,箭尾刻有他的名号‘祁九’。
    西越军营里都知道这是这位西越战神,西越九皇子的名号。
    这种精钢所制的箭簇,锋利无比,普通的盔甲在它面前犹如一张丝帛;被它射中后的躯体,其五脏六腑会因箭身巨大的冲击力而震成内伤。
    且不易拔出,一旦拔出会对伤口及中箭部位的内脏造成二次伤害;若不拔出,钢铁制作的箭身与血肉相接处极其诱发铁锈感染。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它都是他最得意趁手的武器,自打他命人打造‘祁九箭’五年来,有太多敌军的将领死在他的羽箭下。
    今日,那位大夏皇帝,亦会因此毙命——原本攻打下来的三座城池因为这位年轻皇帝的御驾亲征,被收回了大半。
    这对西越战神来讲,是奇耻大辱。
    他看着他射出的箭直指大夏皇帝背部心窝。
    必死无疑!祁弘昱嘴角甚至已经扬起胜利的微笑。
    下一秒,一只烟蓝色的蝴蝶从一旁飞出,将大夏皇帝从马背上推下。
    他射出的钢箭准确无误的将那只烟蓝色的蝴蝶一箭穿心。
    “砰!”祁弘昱似乎能听见她坠地的声音,嘴角的笑意僵在原地。
    他周身的血液在瞬间冷了下去,腿上早已好透的伤口隐隐作痛。
    甚至这一瞬他的指尖都僵到无法再握住手中的弓。
    这件烟蓝色的长裙,还有那只蝴蝶脸上蒙着的洁白面纱……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在大楠镇附近的军营中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弘昱忍不住扬起马鞭往她那里飞奔。
    “将军,失手了。”斥候军驾马跑来向他汇报情况,“对面有位军医随军至前线,替那皇帝挨了一箭,钱将军也阵亡了,现在我们……”
    “撤!”斥候军的话将祁弘昱的神志唤醒,现在正处于两军交战之际,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过去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更何况,她若此时知道自己是西越人,怕是会想将他千刀万剐。
    “现在撤退?!”身边的参领反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来人,查这名女军医身份,以及她接下来几天的情况。”祁弘昱打马撤退。
    大夏阳内城军营。
    皇帐内站满了不知所措的军医,全军营的军营都被喊到了帐前,但每一位军医在看到钢箭的位置后,皆摇头拒绝。
    靳布已经没有在流血了,干涸的血迹沾满她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像睡在血泊中一般。
    楚修然将她的身子紧紧贴在怀里,似乎这样他便能见她慢慢变冷的身子捂暖和。
    “陛下,这箭簇没法拔出来,箭簇的位置在心肺旁,若强行拔出会伤及心肺,同时也会造成失血过多……”一位老军医颤颤巍巍地站出列打破这一僵局。
    “呵,朕所有的军医都不如一名女子!”她不会,楚修然又搂搂怀里的人,不管她遇到什么样情况的病人都会大着胆子试上一试的。
    “拿挖骨刀和止血药来。”楚修然伸手探了探怀里人儿的呼吸,好轻,轻到他都要感觉不到了。
    “还不快去!”这位素日里极其冷静的君王抬头厉喝,几位军医立马连滚带爬的将自己的药箱拿了过来。
    实际上,楚修然从未接触过医术,他也不知该如何将这只利箭取出,但他知道,这钢箭在她身上多呆一秒钟她活过来的机会便会少一大截。
    “陛下!军营外有人拿着云朵姑娘的手信求见,说是她的亲人。”慕容兴捧着手信走进皇帐。
    九日前楚修然命人截下的信笺出现在慕容兴手上,他看也没看:“宣。”
    很快,道骨仙风的白云被请进皇帐。
    七日前他收到朵朵的信笺,信中简述了她目前的情况,同时邀请他来此处帮忙。
    原本白云还在犹豫,他生性散漫惯了,虽说有些想念朵朵,但想到要为军营里的一帮大老爷们看病,未免懒筋发作不愿动弹。
    云锦思女心切,自己脱不开身也一定要白云前来探望一番,所以白云扛不住云锦整天的念叨,收拾行装一路紧赶慢赶到了阳内。
    谁知刚下马车便听说今日前线中有位女子为救陛下被箭射中,性命垂危。
    不用求证,白云便知是那位傻丫头舍了命。
    “参见陛下。”
    楚修然扫了一眼白云的衣着,沉声开口:“你便是她的那位新爹爹白云。”
    白云淡然垂目:“是,陛下了解甚清。”
    “朕知你医术高超,有你在想必她定能转危为安。”
    从她那晚躲在披风内,第一次出现在楚修然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将她认了出来。
    才开始他尤不自信,以为又是自己看花了眼,会错了意,毕竟她露在外的仅有半个头顶和一双眼眸。
    可当他们进入会战室后,当她为自己包扎伤口时,他已经可以肯定是她了。
    她个头又长高了些,身形更削薄了些,甚至声音都变了,但楚修然肯定,是她。
    三百多个午夜梦回,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大夏皇宫的寝殿里他不知画了多少副她的肖像。
    所以他怎会认不出!
    第二日他便根据她现在的名字顺藤摸瓜将她消失一年的踪迹给挖了出来,连带着流霄郡云家的每个人的底细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只是没想到,她的生母竟然是流霄郡的云家,靳重之的发妻竟是富贾云家的掌权人。
    也正是因为云锦放出来的假消息,才让他迟迟不能寻到她。
    百般思虑过后,楚修然决定尊重她的意愿,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如果她真的想相认,定从一开始便不会蒙面,或许她还以为自己是要追杀她罢。
    而后他便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什么平安脉什么军营里军医紧张,都不过是他想要留下的借口而已。
    可楚修然没想到,还没等他坦白一切,还没等他拿着战绩向她宣布他的内心,她便遭此横祸。
    为了救他遭此横祸。
    “中箭多久了。”白云搭上脉后眉头越皱越紧,这一箭让她失血过多是小事,连带内脏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
    甚至,这钢箭所在的位置,白云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将其安全取出。
    “四个时辰了。”楚修然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生怕吵到昏迷中的靳布,“情况……”
    “情况不好。”白云冷然截断话头,作为朵朵的爹爹他不心疼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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