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深,韩芸汐和龙非夜在院子外等着,韩芸汐发现院子外的求药者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又增加了不少人。
    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跪着,似乎他们乖乖跪久一些,就可以求到药。
    而实际上,他们能不能求到药,全看古七刹的心情,指不定哪天古七刹心情好了,就会挑几个人出来送药。若是古七刹心情不好,除了拿他感兴趣的东西来换,否则一直跪着求吧!
    上一回韩芸汐来的时候就特意留心过几张面孔,这一回她特意找了下,很快就又找到了那几个人。上一回至今少说也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们没有求到药,也没有放弃。
    看这模样,在这里跪上大半年的人应该也是有的,就古七刹的性子,想必跪上半年也得无功而返。
    这个古七刹,不给药就干脆把人回绝了的,干嘛任由这帮人在这里跪着,看心情施舍?
    韩芸汐看着黑压压的一旁人,低声骂了起来,“可恶!”
    这时候,老管家亲自来开门了,“秦王殿下,王妃娘娘,久等了,里头请。”
    韩芸汐和龙非夜正要进去,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的是一个仆从的哀嚎,“老爷!老爷,夫人去了……前日晚上,夫人去了……”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噌地站起来,愣愣地看去,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随便便晕迷了过去。
    周遭都人搀着他,有人急急掐人中,仆奴下了马连滚带爬跑过来,泪流满面,“老爷,老爷,你醒醒呀,府上还等你回去主持大局呢!”
    “快去拿些热水来。”
    韩芸汐丢下这句话,箭步冲过去。老管家看了看龙非夜,龙非夜正看着他的王妃,没理睬。
    老管家只能默认王妃娘娘是在使唤他了。
    韩芸汐把包围着中年人的众人都叫开,先让空气流通,把人放平了,检查呼吸,心律之后再把脉。
    老管家送来水的时候,她已经确定这位患者并没有性命之忧,因为过于劳累,肝气久郁,再加上突然而来的打击,才会呕血。
    从仆人刚刚那句话便可推测出来,这位老爷应该是替夫人来求药的,只可惜药还未求到,夫人便去了。
    人是没性命之忧,却还晕迷着,天晓得他醒来该如何面对残酷的事实?
    韩芸汐隐隐叹息,她给了仆人一些急救药丸,又递上老管家送来的热水,这才离开。
    老管家跟在后头,没出声。
    韩芸汐却忍不住问了句,“管家,人都晕了,你们都救的吗?”
    “王妃娘娘,跪在这的,累到的,病倒的,还有像这种经不住打击的天天有。生老病死人之常态,要救的话,药鬼谷岂不成医馆了?”老管家很无奈。
    “那你们种植药材作甚?种着玩吗?”韩芸汐突然大声质问。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看了过来,老管家哪敢跟这位主儿吵,正想把她劝走,谁知道院子里那位却等不及自己出来了。
    “王妃娘娘说对了,就是种着玩的!”此声带笑,阴阳怪气。
    韩芸汐立马循声看去,只见古七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院墙上,一身宽大的黑袍被夜风吹得鼓鼓的,在夜色中犹如鬼魅。
    “那就是药鬼大人呀!药鬼大人现身了!”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何人突然大喊了一声,一时间全场轰动,原本站着的人纷纷都跪下去,同大家一起跪拜哀求起来。
    “药鬼大人,行行好吧!救救我娘亲吧!”
    “药鬼大人,老朽在这里跪了三个月了,老朽把这条命留在这,求求你救救犬子吧!”
    ……
    无数哀求,打破了山谷月夜的宁静,韩芸汐对这帮人很无语,只是,他们不求的话,还能怎么样?
    古七刹却这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带笑的眸光掠过龙非夜,落在韩芸汐身上,“王妃娘娘,种药材真是件极好玩的事,你若有兴趣,药鬼谷随时欢迎你来。”
    龙非夜冷冷看着,心下纳闷,古七刹对于他们的到来似乎很兴奋,难道这个家伙对掺假的药那么有信心?就不着急问他们此次为何而来?
    当然,龙非夜纳闷在心下,不动声色。
    “拿人命来玩,药鬼大人不怕遭天谴吗?”韩芸汐怒骂道。
    古七刹眼底掠过一抹暴戾。天谴?打从离开医城,他就没怕过了。在医城经历的一切,还能输给天谴吗?
    然而,面对韩芸汐,古七刹眼底始终留着一丝笑意,“秦王妃,你这么污蔑我不好吧,大人我只是个种草的,又不是谋财害命,杀人越货。你别误会了呀!”
    “你比谋财害命,杀人越货还可恶一百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里有数百株的药材是从别处买来的,那都是稀世珍宝,一株能救好几条人命。你买来了却放着不用,你这和夺人性命有何区别?”韩芸质问道。
    这家伙如果不买那些药材,需要的人还能买得到,求得到,这家伙买了,那需要的人就得跪在这里等他心情好了。
    “大人我不偷不抢,真金白银买回来珍藏,怪我喽?”
    古七刹说得好无辜,眼底却闪过丝丝笑意,他感觉得到韩芸汐这一回来和上一回不一样,这一回的火药味很重。
    这个女人和他预料的一样,是来找他算账的!
    “珍藏?你当这是金石古玩,还是字画经卷?”韩芸汐很不可思议,“古七刹,你仗着身份和财富到处搜刮那些药来珍藏,却眼睁睁看着需要的人死去,你就没有半点罪恶感吗?没人逼你救人,但你就不能不害人吗?”
    韩芸汐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些跪拜哀求的人全都停了下来,大家纷纷朝看来,只见这个年轻轻轻的女子一身正气,不怒自威!
    人群里终是有人站了出来,“好,说得好!老子这条命不要了,也不再求他,助涨他的气焰!”
    那人是为自己来求药的,说完这句话竟真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随后,不断站起来,有怒骂古七刹者,有冲古七刹吐口水的,也有一言不发默默离开的,总之,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
    古七刹看得很不可思议,他建立药谷鬼至今也有些年了,但凡来这里求他的,都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的,所以,一旦跪到了这里,基本都是绝望离开,从来就没见过有人这么耍性子愤然而去。
    在他面前,那性命耍性子?
    古七刹讨厌这种情况,他屯着药材不买,一来确实是兴趣,二来,他就喜欢欣赏各种各样的人为活命苦苦挣扎,他最喜欢的不是这些求药的家属,而是那些病人,他特喜欢人之将死的模样。
    死亡,对他而言是一见幸事。
    老管家以为这主子要生气了,谁知道他居然还笑呵呵的,“秦王妃,你才是谋财害命吧,你把他们骗走了,那万一我高兴了想给他们药,上哪里去把人找回来?”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韩芸汐很肯定,她也不想多跟古七刹废话了,这家伙脸皮极厚,再怎么骂他都笑得出来。
    这种感觉让韩芸汐突然就想起了顾七少,然而,她也无暇细细想这两人之间的相似点,她冷冷说,“不是来求药的,是来讨债的!”
    古七刹等这句话很久了,却故作不解朝龙非夜看去,“秦王殿下,在下欠你的早还清了吧?”
    龙非夜没回答,负手往院里走去,韩芸汐立马跟上,也不理睬古七刹。
    明明是主人,古七刹却有种被晾在一旁的感觉,尤其看着韩芸汐这么屁颠屁颠跟着龙非夜的背影,他更不舒服了!他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追了进去。
    龙非夜,老子等着看韩芸汐待会还会不会跟你出来!
    韩芸汐显然是打算和古七刹长谈,她以往来都不会主动进屋坐,这一回却不请自入,和龙非夜一起在茶座上坐了下来。
    古七刹飘进来,黑袍垂地,天晓得他那双腿是怎么飘的,他在主位上高高在上坐下,冷冷说道,
    “龙非夜,老子欠你的两味药都还清了,老子还免费帮你配药了,还欠你什么?说清楚!”
    龙非夜气定神闲地喝茶,那态度简直把古七刹当空气。
    而韩云溪也在喝茶,老神在在,且让古七刹装吧,等她润润喉咙歇息再好好跟他算。
    这家伙在解药里掺假,应该知道他们是来讨什么债的!
    古七刹急着等好戏上场呢,故意起身来,“二人如果是来喝茶的,素不奉陪!”
    他说着便要离开,韩芸汐冷笑道,“古七刹,这东西你应该认得吧?”
    只见韩芸汐从袖中取出了一瓶解药来,正是当初龙非夜从古七刹手里带走的糜毒解药。
    古七刹窃喜,挑眉问道,“认得又如何?”
    韩芸汐打开瓷瓶,递过去,“你瞧仔细了!”
    “这就是糜毒的解药,老子我亲手配制的,还能不认得?”古七刹很不以为然。
    “这里头至少有一半假药!你掺假私藏!”韩芸汐怒声揭穿。
    古七刹装作很震惊的模样,愣了一下才缓过神,“笑话!你说掺假就掺假了?证据呢?”
    “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韩芸汐没有借助任何工具,手法优雅而利索,就用两个瓶子倒来倒去,竟非常精准地将掺假的解药一分为二,分出一瓶真的糜毒解药,一瓶无药效的假药。
    她随手将那瓶假药丢过去,冷冷道,“古七刹,这就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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