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淮安自然比到西安要近得多,又是八百里加急,二月二十八这天傍晚,康麻子给岳乐的圣旨便送到了南征清军的界首大营——至于这道伪旨上的内容,想必大家也非常清楚了,除了把岳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外,还有就是限定岳乐在三月二十三之前,一定得拿出让康麻子满意的战绩,取得关键突破!不然的话,哼哼。
    被康麻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当然是在岳乐的意料之中,毕竟岳乐这次上的条陈从军事战略上来说十分正确,但是对康麻子的统筹全国战略来说,就是一剂大伤元气的泻药了。不过真正把岳乐吓到的还是康麻子伪旨的最后一句——三月二十三之前岳乐拿不出让康麻子满意的战绩,那么康麻子也不派人来抓岳乐回京受审,只会亲自南下来治岳乐的罪!
    “糟了!”岳乐一拍桌子,连声叫苦道:“皇上又动了御驾亲征的心思了,他如果真的来了,我们大清就真的完了!”
    “皇上想要御驾亲征?”图海、尚善和董卫国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当听完岳乐的解释和分析后,图海和尚善等人也是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到御驾亲征?他亲自来江南战场,不是给卢一峰狗贼一战毁灭我们大清的天赐良机是什么?”
    “主子年少气盛,又自视极高,早就不只一次的动过亲征念头了。”岳乐叹了口气,又一拍桌子吼道:“绝不能让主子到江南战场来冒险,一定要阻止主子亲征!不然的话,我们大清可真的就完了!”
    “从圣旨的口气来看,主子可能是想给我们最后一个机会。”尚善分析道:“如果我们能够在三月二十三之前取得一定战果,比方说打下一座吴狗重镇,或者重创一次吴狗主力,那么主子就放弃亲征念头,继续让王爷你统率南征大军。如果到了三月二十三,我们还是两手空空的话,主子就铁定要亲自南征了。”
    “应该是这样。”岳乐点头,又说道:“所以没办法了,三月二十三之前,我们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必须拿下一座吴狗重镇,或者重创一次吴狗,给主子一个交代了。”
    “话是这个道理没错,但问题是,我们拿什么办法取得这样的战果?”图海皱眉说道:“先不说吴狗的扬州兵团一直按兵不动,就算他们动了,我们在野战上也未必能占到便宜。高邮和兴化两座城里的吴狗倒是弱点,不惜代价强攻的话可能有点希望,可这两座城都只是县城,就算都打下来了,主子也肯定不会满意。扬州城……。”
    “图大人,你认为我军强攻扬州有多少希望?”岳乐问道。
    “几乎没有。”图海摇头,无奈的说道:“当年我们大清的豫亲王(多铎)之所以能够攻下扬州城,除了占有火炮优势外,另外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南明内讧,各镇不肯互相救援,没有人给史可法派遣援军,史可法孤军苦战,扬州这才被我们大清军队攻下。就这,当年我们大清军队都是踩着尸山冲进的城墙,现在我们虽然也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再次踩着尸山攻城,但是要想让吴狗军队互不援救,那是想都别想了。”
    “就是不知道吴狗军队的守城战能力如何。”董卫国沉吟道:“自安顺会战以来,我们大清一直处于守势,吴狗一直采取攻势,几乎没打过守城战,要是吴狗不擅长守城的话,我们倒是有很多法子让吴狗互相不能援救。”
    “董制台的意思是,我军北西南三路并进合击,让吴狗互相难以救援?”岳乐扭头向董卫国问道。
    “正是如此。”董卫国点头答道:“让浙江的大清军队攻打杭州、湖州,牵制吴狗的苏州军团;康王爷从滁州出兵,攻打江宁府的江浦和六合两座县城,牵制吴狗的江宁军团;希尔根和顺承贝勒合力攻打太平府,牵制吴狗的太平府军团。最后我们再动手,就可以单独对付吴狗的扬州军团了,增加许多胜算。”
    “说了等于没说,这样的多路合力夹击战术,不正是本王此前的战略安排是什么?”岳乐心中苦笑,又更加无奈的说道:“此计虽然大妙,但我军的火器和兵员素质都不如吴狗,即便单独攻打一个扬州军团,只怕也没有多少胜算。”
    “王爷,事情到了这一步,那怕只有一成胜算也得试一试了。”董卫国提醒道:“王爷不要忘了,我们已经只剩下二十几天时间了,再不动手的话,我们被朝廷罢官免职重回大狱不要紧,万一主子真的御驾亲征,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一想到康麻子御驾亲征自己南下送死的画面,岳乐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正要拍板定案。图海忽然开口说道:“不能试,一试必然惨败,三路合击,也必然三路惨败,不仅不会有一点胜算,还只会伤亡惨重。”
    “为什么?图大人有何高见?”岳乐眉毛一扬。
    “很简单,这个三路分进合击的战术太简单了,不要说卢一峰狗贼了,就是彰泰那个蠢货也想得出来。”图海冷冷说道:“以我军现在的兵力部署,卢一峰狗贼那怕用脚指头盘算,也能猜到我军一旦一动,必然是三路分进合击,让他的四大军团各自为战,创造各个击破的机会。所以这个比泥鳅还滑的狗贼,必然已经制订好了应对之策,甚至还很可能已经布置好了陷阱等我们去钻,我们只要按着他的预测路线进军,必遭惨败!”
    “卢一峰狗贼真有这么神,能未卜先知?”董卫国不服气的问道。
    “这个狗贼连我们打算利用高家堰和他同归于尽的战术都猜得出来,还能料不到这点?”图海继续冷笑,说道:“卢一峰这个狗贼,简直就他娘的一个怪胎,最为擅长猜到敌人的所思所想,因地制宜迅速布置陷阱,我们如果按着他的思路走,只有吃亏别想占便宜。所以要想击败这个狗贼,我们也只能出其不意,打破常规,反其道而行之,让卢一峰狗贼绝对料不到我们的行动步骤,这样才是真正的能够抓到一些胜算。”
    “言之有理。”岳乐问道:“图大人,那我们怎么反其道而行之,才能让卢一峰狗贼无法预料到我们的行动步骤?”
    “把突破口放在西线!”图海语出惊人,“南北两线为佯攻牵制,西线为主攻!”
    “西线?”岳乐、尚善和董卫国等人都是一楞,一起惊讶说道:“可吴狗西线最强啊,不仅有着太平府和江宁两个军团,距离还只有一百五十里,互相救援十分方便,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啊。”
    “就因为吴狗的西线最强,所以我军只有选择西线为突破口,才能让卢一峰狗贼无法提防!”图海斩钉截铁的一挥手,又微笑说道:“况且,不仅吴狗是西线最强,我们军队中,还不是西线最强?不管是勒尔锦、康王爷还是尼雅翰将军的队伍,士兵素质都远超过我们手里这十二万乌合之众,让他们军队担当大任,不是更保险更有把握一些?”
    岳乐问道:“那我们应该选择西线的那一个吴狗重镇为突破口?”
    “当然是太平府。”图海阴阴一笑,说道:“吴狗的太平府守将韩大任我很了解,打仗算是有点本事,能打硬仗也能在战场上动脑筋,最大的缺点却是好大喜功,喜好冒险,上次顺承贝勒围魏救赵攻打太平府,他在吴狗主力已经南下浙江的情况下,仍然没有采取保险的守卫策略,而是选择以攻代守,主动出击在芜湖大败顺承贝勒。这一次我大清军队再向太平府进逼,不出意外的话,这条吴狗必然会再次主动出击,到芜湖以西与我军决战,造成太平府兵力空虚,露出破绽。”
    “有道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董卫国追问道。
    “先按你的计划走。”图海双手抱胸答道:“马上派人知会各路兵马,让他们立即出兵,分进合击攻打杭州、湖州、江浦和芜湖等地,我们也出兵攻打高邮,先让吴狗的四个军团各自为战。”
    “然后,再请王爷下两道命令。”图海接着说道:“一道给勒尔锦贝勒爷,让他与韩大任接战后向铜陵诈退,还一定不能退得太快,让韩大任小儿看到扩大战果的希望,诱使他追击远离太平府城。另一道命令给彰泰,让他率领五千精锐骑兵,携带一批他从吴狗那里缴获来的火器和三好炸药,绕道宁国府到马家园埋伏,韩大任一旦被顺承贝勒诱到繁昌,彰泰的骑兵立即就可以偷袭吴狗兵力空虚的太平府,用三好炸药炸开太平府城门,攻占这座吴狗重镇。”
    “让彰泰担任这个奇袭任务?这个废物行吗?”岳乐和尚善等人惊讶问道。
    “如果换别人担任奇袭任务,彰泰舍得把他缴获的三好炸药拿出来?”图海冷笑反问,岳乐和尚善等人也这才想起,以彰泰的二百五自私性格,让他交出他好不容易从夏国相那里缴获来的三好炸药,帮助别人建功立业,确实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再说了,让彰泰担任这个奇袭任务,还有两个好处。”图海微笑说道:“第一,咱们新任的宝郡王虽然是一个典型的二百五,但正因为他是一个二百五,所以他的脑袋才与别人的不一样,所作所为才能出乎卢一峰狗贼的预料。比方说池州这次,这个二百五招抄诸葛亮的计策,就彻底杀了吴狗一个措手不及,当时即便把夏国相和卢一峰两个狗贼对换,恐怕卢一峰狗贼也做梦都想不到,还有人竟然会一点不变的去抄《三国演义》上的主意,照样得吃大亏。”
    “所以我们这一次干脆再让他去碰一次运气,说不定这个二百五得意洋洋下胡搞乱搞,乱拳打死老师傅,杀素来料事如神的卢一峰狗贼一个措手不及,又给我们带来惊喜。”
    “说得太对了。”岳乐一拍桌子,叹道:“彰泰虽然是我的堂侄,但从来就不听我的话,这次我让他担任奇袭任务偷袭太平府,他就算依令而行,也会在关键时刻搞出花样,说不定真能杀卢一峰狗贼一个措手不及。”
    “图中堂,你只说了第一个好处,还有一个呢?”尚善追问道。
    “第二个好处,当然是对我们大清而言了。”图海笑得有些神秘,“老实说,卢一峰那个狗贼确实十分了得,我这个出其不意的偷袭计划能不能瞒不过他的眼睛,我也没有绝对把握,也仍然是一次危险的赌博——既然是危险的赌博,那你们是希望让对我们大清有用的将领去?还是希望让对我们大清没用的将领去?”
    岳乐和尚善等人一起大笑,都说图海的话正确得无法再正确,既然是没有绝对把握的危险冒险,是应该派最没用的人去——这样死了也就不用心疼了。主意一定,当下岳乐、图海和尚善等人立即商量起了行动细节,考虑到了每一个步骤,也详细计算好了各路兵马的行动时间,最好制订完善好了计划后。岳乐和图海等人这才连夜派出快马分别给浙江清军和滁州清军传令,最后又安排了尚善亲自赶往安庆,指挥协调安庆和铜陵两支清军互相配合,发起奇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岳乐大军开始了攻城准备,打造出了大量的云梯、云台、飞梯和撞城车等攻城武器,宝贵的三好炸药也被拿了两百斤出来分为了四组,准备用来学习卢胖子攻打杭州时的城门爆破战术——虽然清军无法确认胖子军是否回在守城时堵塞城门。十天后,到了康熙十四年三月初九这天(农历的麻子十四年二月有三十天),岳乐大军越过子婴沟南下,刀锋直指吴老汉奸的老家高邮城!
    岳乐大军出动的当天,镇守高邮的胖子军参将田大壮便已收到了斥候探报,田大壮不敢怠慢,赶紧一边飞报坐镇扬州的胖子军头号大将高得捷,一边收拢百姓回城躲避战火,还有就是组织百姓加固城防,搬运守城物资准备全力死守。还好,鉴于螨清军队之前在江南的累累恶行,高邮百姓惧怕螨清军队再次屠城,都很支持胖子军的守城工作,不到半天时间便全部退回了高邮城池,投入协助胖子军守城的行动之中。
    同日二更,高得捷收到田大壮急报,高得捷也是一边立即派出快船返回南京向卢胖子禀奏,一边给高邮守军送去一批手雷和指示答复——坚决死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守住一个月,高邮守军获赏纹银五万两,守住两个月赏银十万两,以此类推!至于援军,暂时没有!还有就是给兴化的胖子军守将陈铭送去消息,让他也做好守城准备,预防清军分兵去打兴化。
    第二天下午,高得捷急报送抵南京,坐镇南京的卢胖子不敢怠慢,立即派出三千援军赶赴镇江与李国栋水师会合,以便发生万一时随时可以从运河北上救援。还有就是派出信使联络韩大任和李天植两个军团,让他们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不出意外的话,南线和西线的清军队伍也要动手了,要求韩大任和李天植务必守住地盘,切不可贸然出击!
    和李国栋、韩大任联络的信使刚派出去,三月十一正午,驻守长江北岸江浦县的全节发来急报,说是发现驻扎滁州的杰书三万大军倾巢而出,取道乌衣镇、柳塘山正向江浦杀来,全节手里兵力不多,火器也在之前的东葛之战中消耗巨大,所以请求卢胖子增援。
    “岳乐老儿终于狗急跳墙了。”卢胖子轻蔑的说道:“肯定扛不住康麻子的压力,只好赌命一样的多路出击,碰一碰运气了。”
    “东家,那我们应该怎么应对?”王少伯问道:“是按原订计划各路死守,还是主动出击,将各路来犯的满狗依次击退?”
    “姚军师,你认为呢?我的直系军团应该派往那一个战场?”卢胖子扭头向姚启圣问道。
    “大将军早已胸有成竹,何必再问学生?”姚启圣微笑着反问,又说道:“歼灭或者重创了北线满狗,会断了满狗皇帝亲征的希望;歼灭或者重创了勒尔锦和尼雅翰的满狗队伍,会让平西王爷坐收渔利;南下湖州又太远,万一其他几路有变很难回援。可如果重创或者歼灭了杰书这支满狗,影响就不会那么大了。”
    “姚军师果然是我的知己。”卢胖子鼓掌,肉麻的大笑起来,“本来我懒得劳师远征去打滁州,过早暴露实力断了康麻子亲征江南的希望,但既然杰书小儿主动送上门送死,我自然也就不会客气了,把他削弱一下,以后康麻子御驾亲征的时候,我也可以轻松一点了。”
    “学生马上去安排,为东家准备渡江船只。”王少伯心领神会的答应,又问道:“东家,你是打算亲自去迎战杰书满狗?还是派遣大将出征?”
    “反正没多远,联络也方便,康王爷和我又是老交情了,我如果不亲自跑一趟,未免太对不起人。”卢胖子大度的挥手,又吩咐道:“你们都准备一下,姚军师和朱神医随我出征,少伯你和谢栋留守南京城,至于武将方面嘛,王绪、韩元任、胡同春和姚仪随军出征,高洪宸和小勇留守,守军以高洪宸为首,军事上少伯你多给他出点主意。”
    王少伯和姚启圣等人答应,赶紧下去安排和准备出征事宜。两天后,三月十四,卢胖子亲率王绪、韩元任等将,领兵两万携带大量火箭火炮渡江,高洪宸和卢胖子的表弟秦勇则率领七千军队留守南京老巢,船队刚出发,卢胖子就派出快船传令全节,命令全节放弃正被清军攻打的柳塘山,退过滁河诱使杰书大军深入江浦县境内。
    卢胖子的信使刚刚出发,渡江船队刚渡到一半时,王少伯就派快船送来急报,说是驻扎杭州的台湾军队刘国轩部发现绍兴清军出兵西进,目标直指杭州,兵微将寡的刘国轩担心抵敌不住,已向李国栋和郭应辅派出了求援信使,而这道急报,也正是距离比较近的胖子军湖州守将郭应辅派快马送来的。
    “仗还没有开始打就已经求援了,你刘国轩是不是希望我出兵替你拿下浙江全境啊?”卢胖子冷笑一声,转向朱方旦吩咐道:“朱神医,给郭应辅和李天植回信,让他们借口我军北线军情紧急,暂时无法派出援军,等满狗和刘国轩打得两败俱伤了,再出兵去帮刘国轩吊命。还有,密切监视耿精忠队伍的一举一动,小心这个王八蛋趁火打劫。”
    朱方旦答应,将书信写好又让信使发出后,胖子军的渡江船队已经抵达了北岸码头,卢胖子还没来得及登船,王少伯的第二条快船载着信使就已经来到了卢胖子的面前,将一封来自太平府的军情急报呈到卢胖子面前,禀奏道:“启禀大将军,我军太平府军团斥候发现,驻扎铜陵的满狗勒尔锦部倾巢出动,于三月十一出发,正向我军西大门太平府杀来。同日正午,江面上也发现了满狗安庆水师船队踪迹,与勒尔锦满狗会师一处,水陆联手,一同东下。”
    “不出所料,岳乐小儿果然是在打多路并进合击的主意。”卢胖子冷哼一声,但刚刚哼完,卢胖子忽然心头一跳,忙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勒尔锦是在出发当天和满狗水师会的师?”
    见信使点头复述,卢胖子心中不由产生一丝狐疑,“是巧合吗?短短三天时间里,我先后收到北线、西线和南线三路告急,安庆满狗又是在勒尔锦满狗出发的当天,和勒尔锦满狗会师东下?就算是不出所料,岳乐老儿想让我的四大军团各自为战,互相不能救援,可也用不着布置得这么仔细,配合得这么周密吧?难道只是巧合,只是岳乐的命令恰好在这三天里传达到了各路满狗手中?”
    狐疑之下,卢胖子难免有些后悔自己的少虑贪功,急着渡江收拾杰书这只烦人的苍蝇。(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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