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阚和李放被簇拥在人群当中,往城南行去。
    一个头裹赤帻,看上去好像是商贾似地青年,恍若在不经意间,被挤到了刘阚的身旁。
    “刘季不见了!”
    如蚊呐似地声音,只有刘阚一人能够听见。
    刘阚一蹙眉,“樊哙呢?”
    “也不在!!”
    刘阚用手指在上唇轻轻抹了一下,青年旋即离去。
    这青年,正是陈义留在啮桑那三十个人中的一员。得程邈送信,秘密的来到沛县候命。
    刘邦居然不见了?
    根据刘阚的了解,刘邦在沛县有几个落脚点。
    一是樊哙家中,二是安丘伯的酒肆。这两个地方,也是刘季经常出没的场所,除此之外,很少居于他处。据说,傍晚时分那刘季还宿醉在安丘伯的酒肆中,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察觉了风声?
    确有可能……如果刘邦发现情况不妙,第一个选择肯定是去樊哙的家里。
    以樊哙的武力,当能保的刘邦周详。可这家伙和樊哙居然都不在家里,那又会跑往何处?
    “阿阚!”
    吕嬃轻轻摇了一下刘阚的手臂,“你认识刚才那人?”
    刘阚一怔,“哪个?”
    “刚才那人,好像和你说话的那个!”
    这小丫头心倒是挺细。刘阚一笑,“哦,认识!安邑的商人,以前在我这里买过酒呢。”
    说谎话也是要有技巧的!
    既然吕嬃发现了,要强作不认识,定然会让吕嬃怀疑。而且李放也往这边看,显然是听到了吕嬃的话。这时候,索性大方一点。直截了当的承认,七分真,三分假,更容易让人相信。对于李放,刘阚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吕嬃,刘阚觉得要小心应付才行。
    吕家的姑娘,都这么难对付嘛?
    刘阚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看了一眼李放,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城南雍宅的大火,已经被曹参控制住了。
    废墟前,并排摆放着一溜尸体,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见李放前来,曹参连忙上前见礼,“大人,恕小吏擅自借用您的名义下令,封锁了沛县四门。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夏侯婴带着人,正守在奚馆,等候大人前去视察。
    另外,城南门卒小吏已派人看押,盗匪就是自城南而入,杀人掠货之后,自南门逃走。”
    李放闻听,连连点头。
    这曹参果然是精明能干。先前我被刘阚给气坏了,居然忘记下令封锁四门,该死,该死!
    “曹佐史做的甚好,又有何过错……雍家,怎样了?”
    曹参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刘阚一下,轻声道:“满门皆亡,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那奚馆方面可有线索?”
    曹参说:“据奚馆的门卒称,傍晚时分突然有一群人闯进馆内,见人就杀。其中有一人,非本地口音,好像是齐人。那人用的是双股鱼叉,凶悍的不得了。一路连杀八人,最后闯入了阁中,将雍齿杀死。当时在阁中与雍齿喝酒的人,也都被其他盗匪所杀。
    那些人最后还抢了一个奚娘,骑马自城南离去。
    那小卒也只说了这么多,当时情况极为凶险,那小卒也是躲在角落中,偷偷的观察到。”
    “城南门卒,竟无人阻拦?”
    曹参摇摇头说:“城门方面尚未询问,因当时这火势太大,小吏只好先组织人手灭火。”
    李放看了刘阚一眼,突然道:“把那些门卒给我带过来。”
    看起来,这位县主大人是准备来个现场问案。刘阚若无其事的抱着双臂,冷冷的一旁观望。
    不一会儿的工夫,四五个门卒被押了过来。
    “那些盗匪,是怎么进的城门?”李放厉声喝问:“如此众多的贼人,你们居然没有觉察?”
    “冤枉,冤枉啊!”
    一门卒大声呼喊:“非是小人没有察觉,而是那些人持有大人的令牌,说是有事情禀报大人……小人们怎敢阻拦?于是放他们进来,没想到几个人二话不说,就把小人们制住。
    待城中火起之后,那些人又从南门逃走。
    小人们被他们捆绑着,根本没办法阻拦他们啊。”
    李放闻听,惊怒交加:“胡说八道,本县何时发出令牌?”
    “真的,那令牌还在门房里,许是那些贼人走时忘记了……这等大事,小人怎敢胡言?”
    李放的脸,刷的一下子煞白。
    “曹参!”
    李放大喝一声,曹参二话不说,骑马直奔南门而去。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在李放而言,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受。特别是周遭那一双双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大都是带着不解和疑惑,但也有一些,却是包涵敌意。
    堂堂县令,和盗匪勾结?
    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的话,车裂腰斩,怕都是轻的。
    一会儿的工夫,李放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曹参神色有些沉肃的回来了。他跳下马,看着李放,但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了刘阚。
    刘阚还是还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放,什么话都没有说。
    曹无伤的父亲,曹亭长忍不住问了一句:“县主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令牌可是真的?”
    令牌……毫无疑问是真的!
    李放拿着那块令牌,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反倒是一直沉默无语的萧何,突然间走出来,从李放手里抢过令牌,扫了一眼之后,露出不屑之色。
    “贼人终究是贼人,做的虽然像,却不是真的……尔等居然连大人的令牌也能认错,真瞎了狗眼。曹参,立刻把这几人给我拿下,打入大牢之中,等候县主大人随后发落。”
    “冤枉,冤枉啊!”
    几个门卒大声呼喊,但却无人理睬。
    不得不说,萧何在沛县的声望和地位,真的是很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李放撇清。
    刘阚瞳孔一缩,盯着萧何。
    而萧何却若无其事的朝着刘阚笑了笑,“刘兄弟,适才大人怕也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未必真的是说你和盗匪有勾结……你看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这么多的人。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如今当以辑凶最为重要,更何况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莫耽搁了。”
    有意无意间,萧何把李放就淡化了。
    周围的人也连连点头,“萧先生说的不错!刘生还是先别计较这些琐事,辑凶最为重要。别留了贼人在城里,大家都不得安宁……刘生,今日之事就算了吧,且先算了吧。”
    刘阚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萧何,而萧何也毫无躲闪的迎着刘阚的目光,两人凝视了许久……
    萧先生,您这是要和我作对吗?
    刘生,非是我要和你作对,而是你太狠辣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萧先生,若非李放雍齿先找我的麻烦,我怎可能闹出这种事?
    可是雍家满门三十七口人,可曾惹你了吗?
    既然他们心怀不轨,那就要做好准备……如果他们赢了,我的下场,只怕不会比这强。
    但你却还活着!
    刘阚与萧何,在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上的交流。每一个眼神中的含义,彼此都心知肚明。
    刘阚的目光渐渐阴冷了下来……
    虽然不惧刘阚,可是萧何依旧被刘阚目光中所蕴含的杀机,激灵灵心中打了一个哆嗦。
    刘阚突然一笑,“既然萧先生这么说,那刘阚怎能不从命?县主大人,依我看这件事您还是好好的追查一下吧,说不定有奸细?说不定那奸细就在您身边?您可要好自为之。”
    说完,刘阚拉着吕嬃的手,扭头往回走。
    周围的人,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曹亭长走上前,拍了拍刘阚的胳膊,“阿阚啊,大喜的日子遇到这种事情,的确是晦气。一会儿记得用柚子叶刷一下身子,能除去身上的晦气呢。”
    曹亭长真是个老好人,到现在还没有清楚这里面的玄机。
    刘阚轻轻叹了口气,“曹叔,多谢你的提醒了……呵呵,要是人们都能和您一样,盖有多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阚回头又看了一眼萧何。
    而萧何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强自一笑,转过了身去。
    “阿阚,我们现在怎么办?”
    吕嬃拉着刘阚的手,轻声的询问道。
    怎么办?刘阚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晚的风,带着一股子燥热,更包含着浓浓的血腥气。
    刘邦,如今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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