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娣抓了我邻家哥哥……威胁我,我……婢子愧对娘子,是婢子告诉圣上,娘娘是假怀孕……婢子该死……”
    “宝春?宝春,我不怪你,你别死!我不怪你,圣上也不怪你,你别死……”
    “谢谢娘娘……婢子来世再伺候娘娘吧!”
    “宝春,我定会为你救出你哥哥,让他衣食无忧,你别死……我求你……”陆锦棠抱着宝春的脖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外头兵刃相接之声,已经渐渐止息,她的悲痛却无边无际。
    “娘娘!”木兰持剑跃入殿中,愕然一愣。
    陆锦棠浑身浴血,宝春倒在她怀里,却已经微笑着,闭上了眼。
    陆锦棠哭的像个泪人,还拿匕首划伤自己的手,用自己的血滴落在手掌上。
    “出现啊!你怎么不出现?你快出现啊!我要她活!我要她活!”陆锦棠的手掌上,有宝春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
    她的样子看着十分癫狂,眼泪和血,让她形容狼狈。
    “娘娘!”木兰疾步上前,扔下剑,一把扶住她,“娘娘您这是干什么?不能伤害自己呀?宝春她……您看,她是笑着走的,她走的不痛苦……”
    木兰说话间,背过脸去,视线已然模糊不清。
    陆锦棠看着自己手掌上的血,血还是热乎的,腥甜之气,扑面而来,可是手掌上那符箓却一丝出现的迹象也无,曾经闪过金光,阎罗便会出现。
    当年阎罗把杜贺的寿命,挪给他爹爹,不是轻而易举吗?
    她要把自己的命,挪几年给宝春!她不要她为自己死……阎罗为什么不出现?
    “娘娘……不怪您,宝春死得其所,她死得甘心。”木兰抱住陆锦棠的肩。
    陆锦棠颤的厉害,止不住眼泪,“我不要她甘心,我还没把她嫁出去,我还没帮她把她哥哥救出来……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要受人胁迫……她为什么要替我挡剑?”
    “娘娘,我们伺候在您身边,打从您成为皇后那一刻起,我们随时都做好了,替您挡剑,为你效命的准备……所以,您真的不用自责,我们自己甘愿的!”木兰抱着她,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的极其郑重认真。
    ……
    外头的刺客被拿下。
    与外臣议论国事的秦云璋听闻皇后遇刺,惊得脸霎时就白了,当真是面无人色,他飞身过来,飞檐走壁,速度快的竟没有一个亲卫能追得上他。
    寝殿外头的血迹,红的刺目,灼烧着他的眼,他的心。
    他迈步入殿,如踩在刀尖之上。
    抬眼看见陆锦棠虽满身血污,却是活生生在地上坐着,他只觉浑身一轻,冻结的血液都开始重新流通了。
    他跌跌撞撞的上前,一把将满身是血的陆锦棠抱进怀里。
    木兰跪着退到一边。
    陆锦棠的嚎啕大哭,已经变成了无声垂泪。
    她倚在秦云璋的胸膛上,目光涣散。
    秦云璋抱着她的手臂,都在颤抖,他悄悄的把她摩挲了个遍,确定她身上的血都并非她的,她并未受伤,他的心才渐渐平稳。
    殿里安静肃杀,血腥味更添凝重。
    “封锁骊山所有宫苑,别馆,任何人不得出入!”秦云璋下令道,“朕不过出了一趟宫,便有人坐不住了吗?怎不冲朕来?倒冲着朕的皇后?”
    陆锦棠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给我三天时间。”
    “什么?”秦云璋微微一愣。
    “不管刺客是谁派来的,先拖着,不要妄动。”陆锦棠说,“给我三天时间,我答应了宝春的事情,我得做到。”
    “你要做什么?朕可以……”
    陆锦棠没等他说完就摇了摇头,“小事,我自己就行,木兰有人手。你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你按兵不动,反而能帮我稳住某些人。”
    秦云璋皱了皱眉。
    她不哭了,眼泪都擦干了,脸上苍白,血污更是刺目。
    但她的眼神很冷静,已经从适才的崩溃之中,找回了焦距和乍然冷现的精光。
    “娘娘有何吩咐?”木兰拱手问道。
    陆锦棠冲她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秦云璋都被她伸手推远了几分。
    “你拿了令牌,悄悄离开骊山。宝春说的那邻家哥哥,一定不会在山中别馆,说不定就在安乐王府,赵侧妃手里。”陆锦棠低声叮嘱。
    木兰颔首领命。
    陆锦棠叫她拿了自己的对牌,她被特许可以离开骊山。
    秦云璋很是担心陆锦棠,不禁担心她的安危,更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她视宝春为姐妹一般,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以为,她定要郁郁沉沉好些日子不能恢复了,甚至还担心她“孕妇”的身份,会露出破绽。
    可她竟然处理的很好。
    她为宝春停灵三日,宫中除了主子,任何人不得停灵。不准设灵堂,当日不过夜,就得被抬去坟地。
    能有个墓碑的,那都是极其得宠的宫人了。
    多数的宫人若是死了,也就是一张草席,乱葬岗随便一埋……
    宝春的待遇,甚至好过了一些不得宠的妃嫔。
    连皇后娘娘都亲自为她披麻缟素,素食冷盘三日。
    且十分隆重的把她下葬,墓穴是让道士看的风水宝地,墓碑是请圣上御笔朱批。
    甚至有人感慨说,做丫鬟,能做到宝春这份儿上,人生也都算圆满了。
    陆锦棠沉重,隆重,却没有一直让自己沉浸在过度悲伤之中。
    这倒是让秦云璋格外的安慰,“看你当时哭的那个样子,真怕你会悲伤的不能自抑。”
    陆锦棠摇了摇头,“我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死者长已矣,活着的还要活下去。我永远不会忘了宝春,不会忘了她是为我挡剑而死。她永远在这里,我会带着对生命的敬畏,更好的活下去。”
    她纤长的手指,重重的戳了戳自己的心窝。
    她对生命这般敬畏的态度,她这样的人生观,到比她沉浸悲痛不能自拔更叫人肃然起敬。
    秦云璋骤然握住她的手,“朕亦永世感激她。”
    陆锦棠点了点头,盘算着,木兰那边也该有消息了。
    木兰带着人手,悄悄潜入安乐王府。
    根据宝春临死前的描述,她的邻家哥哥经历过火灾,已经残了,且毁了容,应该很有识别性。
    安乐王此时也在骊山别馆里,骊山戒严,他回不来,安乐王府的守卫,不算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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