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廉狄轻松一笑,道:“不过也要看到底是罪犯本事大,还是警察本身大。”他当仁不让道,朝着张山发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张山以微笑回应,拿出筷子夹菜边说道:“目前查到的犯罪嫌疑人是两名债主。”张山信口胡言道,“我们经过调查,李勇生前好赌,欠了这两个人二十几万块钱半年没有还,所以这两个人有最大的作案嫌疑,我们把他俩传唤到警局,他们在案发当天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正在调查这两个人。”
    廉狄当然明白张山这是随口编造的谎言,如果他锁定的犯罪嫌疑人真的是两个债主,那他还会来到这里找到他吗?但他现在必须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哪怕再明白张山的谎言,他也绝对不能有所质疑,那样的话自己就露馅了。
    有些时候,杀人并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但一定是最有效的。
    廉狄多年以前便调查出当年肇事逃逸案的真凶了,可因为当年李勇的汽车已经报废,所以也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把这些证据提交给警方也会因为证据链不足而无法定性,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曾私下里找过李勇,开门见山的告诉他自己是六年前肇事逃逸案的受害者家属,他希望李勇可以去自首。
    可李勇的气焰十分嚣张,对廉狄出言不逊,破口大骂,并且说:“为了那对死人,老子都已经从邻省跑到乌市,躲了六年,你现在要我去自首,做你的梦吧!我告诉你,这个案子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所有的证据全部都没有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就算去了警察局,又能奈我何?难道你要那些警察零口供,零物证的定我的罪吗?”
    甚至到后面,二人还起了肢体冲突,廉狄当初放话,如果你不去自首,毫无悔意,注定无法用法律给我的妻子一个交代,那我就会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后悔。
    廉狄转身离开约定好的饭店,李勇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低声嘀咕道:“没想到这人还有两把刷子,我把现场处理的这么干净也能查到是我?”
    ……
    一顿饭结束,二人酒足饭饱,外面的雨也停了,气温骤降了几度,却让这个闷热的暑季迎来一丝清爽。临别之前,张山问廉狄:“老师,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廉狄说:“什么?”
    “假如说,一个犯罪嫌疑人在杀人的时候,千方百计的想逃脱摄像头,想躲开法律的制裁。但现在他已经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了,可是我们现在的证据链又十分匮乏,如何才能零口供给一个人定罪呢?”
    廉狄心里清楚的知道,张山这是在试探自己,想让自己给他支招来抓自己,从此来看一下自己的反映。他丝毫不想避讳道:“首先,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上看,嫌疑人设计十分巧妙的局来杀人,甚至这个犯罪堪称完美,只能说明两点。第一,犯罪嫌疑人的智商非常高,是个完美主义者。第二,这并非激情杀人,而是预谋杀人,并且和死者有着深仇大恨,直接杀了都不能解恨。通过这两点可以进一步印证这是仇杀,但是如果缺乏证据的话……你可以试着从死者的身上入手,因为证据可以伪造,现场可以破坏,但唯一不会说谎的是死者。”
    他处变不惊的回复着张山,就好似自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老师一样,对案件的具体细节丝毫不关心,你有问题向我请教,我就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廉狄也是一个演技极佳的人,他的心理素质让张山不得不敬佩。
    “我明白了。”张山点了头,将眼睛微微眯起来,转身离开了廉狄的家。到了楼下,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廉狄的窗户,拿起手机拨通了孙鹏的电话:“我是张山,嫌疑人已经锁定,廉狄,家住中心小区1号楼a门19层,派弟兄轮流盯梢,这两天搜集证据,盯着他的一切生活动向,注意不要暴露!”
    另一面,正在家里打网络游戏的孙鹏摘下耳机,刚准备大骂是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影响自己打游戏,看到是张山后才郑重其事的接起电话:“什么?你怎么就确定是廉狄的?有什么证据吗?”
    “这个事儿明天在说,现在你通知专案组的同志,嫌疑人已经确定。吩咐外勤组抽调两个小组负责盯梢,每个小组盯半天,不用跟的太死,因为人不会跑。只需要观察他这两天的动向做汇报就好,记住,不要影响到他的生活,我的命令只有两个,第一24小时盯着,不要被发现。第二,人不许给我看丢了,否则我找你算账。”
    “好的。”孙鹏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正打的火热的团战,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一咬牙直接把电脑的电源关掉,开始挨个同志专案组的同志。
    这看似简单的一顿火锅,当中蕴含着张山和廉狄复杂的感情,几年的师生情,还有源自于警察和罪犯当中的较量。所以这顿饭虽然吃的很多,但张山却没有仔细品尝到什么味道。说实话,张山也为廉狄感觉到可惜,这样一个刑侦专家,帮助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深渊,辅助公安机关破获那么多的重案要案,说了那么多年的法网恢恢的长篇大论,放到自己的事情上却一脚跳进了杀人犯的深渊。
    他并不担心廉狄会畏罪潜逃,因为廉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已经知道自己被乌市刑警队给盯上了,乌市的刑警现在就苦于没有证据才没有收网抓他,如果他选择在这个时候逃跑,那等同于不打自招。所以,就算让他跑他也不会跑,他接下来还会继续他平淡的生活。
    在张山看来,廉狄是这起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他们却仍然没有办法找到证据。无证之罪是最让人头疼的,就好比一个黑社会的头目在一个城市里面逍遥,整个城市的市民都知道你是黑社会头目,都知道你手里有很多的命案,却奈何谁都拿不出来证据来指控他,可要搜集他的证据却是难上加难。虽然说现在廉狄已经暴露在视野内了,但这起案件还有不小的难度,因为张山并没有忘记这个案子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这起案子并非一人独自完成,至少有两个犯罪嫌疑人。
    那么廉狄已经浮出水面了,剩下一个犯罪嫌疑人会是谁呢?
    大雨停了之后,在凌晨又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而乌市刑警队731特别外勤小组的四名外勤队员分别开着两辆汽车,一辆停在廉狄单元门门口的停车场里,另一辆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随时随地监视着廉狄的一举一动,为避免担心打草惊蛇,他们开着的都是私家车。
    案子已经有了眉目,又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同志们第二天都神采奕奕的,马剑听说案子一夜之间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也是早早的就来到了警局,组织展开了731杀人案的进展会议。会议中一再强调,在得到廉狄犯罪的切实证据之前,一定要跟踪好廉狄,电话要监听,一切的网络社交软件都要进行监控,防止廉狄外逃——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要防患于未然。
    第二点强调,推进案件进展,排查廉狄所有的人脉关系网,想尽一切办法把另外一名犯罪嫌疑人揪出来,让他浮出水面。专案组的同志们一致认为,如果廉狄想要作案,在一个人不可能完成的情况下一定会找一个和自己关系十分紧密,十分信得过的人来做,所以想要排查出另外一名犯罪嫌疑人,第一个要排查的圈子就是廉狄身边的人。
    第三点强调本案的所有细节高度保密,任何人都不得透露。因为廉狄在警界内的朋友不少,不能在这种问题上走漏了风声。当然,这第三点是说给张山听的,虽然说马剑相信张山在这种问题上不会触犯原则和底线,但他毕竟太年轻了,该提醒的地方一定要提醒。
    众人接到任务之后便散会了,外勤组负责跟踪盯梢,孙鹏负责和网监一起筛查廉狄所有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的记录,以及定位追踪。而张山决定去法医解剖室拿出李勇的尸体,亲自验尸。
    二次验尸的流程很快就得到了领导的批复,法医刘明带着孙鹏和慕云来到了解剖室,打开立在墙边的停尸柜,将李勇的尸体从停尸柜里面抽出来。看到尸体以后,慕云皱了皱眉头。
    “不然的话,你先去外面等我吧。”张山担心尸体会引起慕云的不适。
    “不用,我没那么业余。”慕云开口道,用一副你可别小瞧我的眼神看着张山。
    三个人分别带上了手套和口罩,法医刘明当着二人的面抬起李勇的胳膊,李勇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尸僵,这是因为尸体的死亡时间已经很长,又在极度低温的情况下放置很久的原因,他用力掰了一下李勇的手开口道,“死者李勇,小臂出现骨骼错位,掌心处有擦伤,在伤口处发现沙砾一类的细小物质,判断结果是挫伤。”
    张山点头道,“他的指甲可真脏,”他看着李勇指甲缝里脏兮兮的开口问道,“指甲缝里面有查吗?”
    “做了dna化验,十个指甲里面都检查过,没有发现人体组织,应该是生前并没有过激烈的反抗。”
    “什么味儿啊?”张山把口罩摘下来问道,慕云也开口道,“有一种……炸鸡的味道?”
    刘明道:“这是油脂的味道,死者的指甲缝里没有人体组织,但是有亚硝酸盐、油脂。死者的胃里也发现了亚硝酸盐,在死者的肠道的粪便中发现了鸡肉的残留物。”
    “这一点,一开始为什么没有说?”张山反问道。
    “因为死者肠胃里面的东西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消化阶段,至少已经进食了24小时,这样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多大的参考价值。而指缝的dna残留检测为无,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刘明耸耸肩道,表示他是按照流程办事的。
    “除了这些,死者的胃里还发现了什么东西吗?”张山问道,并且自己亲自伸出手去把李勇的腹部拉开,用手在他的胃里打了个转,结果发现是空的。只有部分粘稠的胃液黏在他的手套上。
    “没有了。”
    张山道,“在手指甲里发现了油脂和亚硝酸盐,肠道里发现鸡肉的残留物,而胃里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证明死者距离上一顿饭至少超过了24小时,也就是说死者死亡的时候已经24小时没有进食了,并且在死亡的时候,他连手都没有洗过,这说明死者在人生的最后24小时一定被控制起来了。”
    “可是根据刘梅的笔录,死者在当天早上还见过她。”慕云指出道。
    张山开口道,“调查小区当天早上的监控录像,提审刘梅,我怀疑她在说谎。”
    紧接着,张山在刘明的帮助下把尸体翻了个身,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便又把尸体放回了停尸格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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