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荒芜的令人心慌,漫长是最折磨人的虚无。
    他金字塔顶端纵横多年,商界人人敬畏的未冕之王,一生不敬神佛不惧鬼魔,而今却成了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不禁双手合十的向苍天祈祷:他此生唯一的爱人啊,平安喜乐,一生无忧亦无惧。
    产房里的医生护士车水马龙般进进出出,里面时不时传出的痛苦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厉尊觉得自己似乎经历了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荒芜岁月。
    当医生终于走出来的时候,他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气势汹汹的模样昭示了他内心的暴躁,“人怎么样了?!”
    医生被他铁青的模样骇住,生怕下一刻他会忍不住直接朝自己动手,“这位家属,请你保持冷静。”
    “冷静?”他等了这么长时间,冷静就是狗屁,他现在暴躁的想要杀人。
    提溜着一医生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拎起,“说,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
    医生:“……”这种问题,他怎么回答得出来,这人与人的体质各不相同,原本就没有统一的答案。
    百里青从手术室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听闻了顾青颜已经被送到产房的事情,同时也得知了她现在还没有顺产的消息,他料想厉尊必然沉不住气,果不其然就直接目睹了某人想要屠杀医生的嚣张模样。
    快步上前,拉住厉尊的胳膊,劝解道:“现在不是你能发疯的时候,小嫂子还在病床上躺着,你每耽误一分钟,她就要多受苦一分钟。”
    如同一头暴躁的雄狮被注射了镇定剂,厉眸发红的男人松开了手,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重新获得自由的医生,在百里青的示意下,重新溜进了产房。
    当顾青颜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一直强忍着的小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伤心,口中不住的嘟囔着,“妹妹不乖,小九……不要喜欢妹妹了……”
    “颜颜……呜呜呜……”
    厉尊红着眸子,内心是无尽的懊悔,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厉九,他不该因为私心,让她再受一次苦。
    他不禁想着,如今的顾青颜有他安排一次还如此痛苦,当年还不到双十年华的颜颜又是如何生下的厉九,那时候的她举目无亲,她是不是会害怕,会不会难过的大哭?
    想到这里,男人一拳打在了墙上,拳头上溢出鲜血。
    百里青见此所有安慰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口,他知道此刻不管自己说些什么,厉尊都听不进去。
    “颜颜……”
    “厉太太……”
    “颜颜……”
    一声声满怀着压抑和痛苦的呼喊声,在走廊上回荡着,由低低的轻语变成了嘶吼。
    可一墙之隔的手术室里,云卿却是蓦地发愣,紧接着眼眶里泪如决堤……
    产房内,已经痛到意识模糊的顾青颜,陡然便听到了男人压抑的呼喊声,这呼喊声让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男人内心的痛苦,她痛,他也不曾轻快半分。
    泪水与汗水在脸上交织,唇瓣轻动,微不可知的一声轻“嗯”似乎是回应了他的深情。
    顾青颜咬紧牙关,双手死死的攥着被单——
    又过了一个小时,随着一声清脆的婴孩啼哭声,产房的门被打开了。
    厉尊僵硬着脊背如同慢镜头一般的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幽暗的如同不见底色的深渊,伟岸的身躯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
    倒是经常在医院的百里青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走了上去,问道:“怎么样?”
    医生摘掉口罩,脸上有些疲惫,但嘴角却挂着欣喜的笑容,“母女平安,孩子和大人的情况都不错……”
    “颜颜呢?”
    “她呢?”
    厉九与厉尊焦急地声音同时响起,所关心的都只有一个问题——她还好吗?
    “持续的会见太长,产妇在生下孩子后体力不济,现在已经睡着……”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已经大步流星的推开她走进了产房。
    小家伙见此,擦了擦眼角还没有干的泪水,迈着小短腿也跟了上去。
    产房里已经脱力的顾青颜浑身都已经湿透,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浓密的长发铺散在脑后,秀眉紧紧地皱在一起,让人不禁猜想猜想她在睡着之前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煎熬。
    产房已经被忽视收拾妥当,可即使这样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味还存在着。
    生下来的小公主已经被专门的护士抱去做检查,厉尊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盼了数月的女儿。
    走到病床边,附身捧着顾青颜布满疲惫的脸,动作轻柔到像是捧着易碎的瓷娃娃。
    漆黑的眼眸中有着太深太重的感情,欣喜,懊悔,怜爱重重的感情如同交织在一起的浓墨,最终却全部都化为了暗流。
    薄唇在她的嘴角印上淡淡一吻,嗓音发干道:“厉太太……辛苦了……”
    半晌又轻轻的吐出一句,“……对不起。”
    不管是生小九的时候,还是此刻。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还没有走完的护士见到这一幕,莫名的就感到一阵鼻酸,同为女人见到这一幕,没有人会不羡慕,多少男人在女人九死一生为他生下孩子后,进到产房的第一时间全部的注意力都会聚在了孩子身上,最后才轻轻飘飘的看上女人一眼。
    好的说上一句,“辛苦了”之类的感激之语,多数不过都觉得是理所当然,在他们看来,女人生孩子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产房内大喊大叫的不过是作秀。
    长得帅又多金,最重要的是深情一片的男人,太少了。也正因如此,她们才越发的羡慕顾青颜。
    从厉尊走进产房开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顾青颜身上,当初心心念念的女儿也被抛在了脑后。
    当医生来交代产后注意事项的时候,男人前所未有的上心,上亿的生意都没有的认真。
    等医生交代的差不多了,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看了眼因为疼痛眉头没有展平的顾青颜,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那么痛?”
    医生表示没有办法,“孕妇生产之后感到疼是一定的,目前只能忍着,使用药物会对身体产生副作用,我们不建议使用。”
    厉尊沉默的听着,眉宇压得很低。
    医生走后,厉尊抬眸,看着握着顾青颜手掌的小家伙,大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好看着她。”
    “嗯。”小家伙认真的点点头。
    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顾青颜后,厉尊走出了病房,向经过的护士打探了一下初生婴儿的专用房间,在恒温房内他看到了折腾了半天的小公主。
    小小软软的一团,身上还有些红红的,微微的闭着眼睛,乖巧的不像话,谁能想到她竟然在母亲的腹中折腾了那么久。
    厉尊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小公主或许是察觉到了外面的视线,萌萌然的睁开了眼睛朝他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厉尊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撞进了一片璀璨的星空之中,他活了半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你的眼中盛满细碎的星辰。
    这样一双眼睛,有朝一日长大成人,该是如何的摄人心魄?
    厉大总裁不禁开始为女儿以后身边会出现的狂蜂浪蝶而烦扰。
    就在男人联想到日后女儿会招惹的桃花问题的时候,小公主咿咿呀呀的朝他伸出了手,小小软软的身子在床上晃动着,小手一张一张的好不可爱。
    厉尊不禁弯起了嘴角,心中默然升起一股子的骄傲,这是他的女儿啊。
    ……
    当清晨的曙光洒满凉城大地,小公主被抱进了产房,紧闭着眼眸的顾青颜感觉到脸上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晃动,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毛毛虫,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瞬间,一下子就撞进了一片细碎的星辰之中,不禁一时晃了神。
    “这是……是……”
    “是我们的女儿。”一旁的厉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替她说完了剩下的话。
    顾青颜看着咿咿呀呀吐着泡泡的小公主,不禁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指摸向了小公主的面颊,软绵绵的像是棉花糖一样。
    “爹地,我叫厉九,妹妹是不是就要厉十?”小九不在状态的插了一句。
    厉十?
    厉尊蓦然就响起两人曾经的戏语,勾起唇角,抬起大掌扣在了厉九的小脑袋上,“小女孩怎么能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小家伙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虽然话是怎么说没错,但是为毛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貌似……妹妹叫厉十不好听,那他叫厉九……就很好听吗?
    小手在下巴上转了一圈,抿唇:他觉得自己当初好像被嫌弃了,被嫌弃了!!
    “雪藕,厉雪藕。”顾青颜想着自己怀孕之初做的那个梦,小公主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
    生下孩子后的一周,顾青颜开始了产妇必经的一个阶段——涨奶。
    男人起初没有发现,直到某一天他看到顾青颜捂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模样,连忙追问之下,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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