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放下矜贵的姿态近乎卑微的问她:“你要怎样才肯生下这个孩子?”
    那天他找来以前给她看病的医生,想要告诉她,她真的已经怀孕,“顾小姐关于上一次的诊断我表示万分的歉意,因为我的一时疏忽给您的家人和您的生活带来的影响我很抱歉,上次您的检查结果存在失误……您的身体状况经过长时间的调理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改善,并非是上次说的受孕的可能性极低,依照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怀孕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那天私人医生也站了出来,“顾小姐,我重新查看了您存在疑问的检查单,确认无误,您的确是已经怀孕一个月……”
    他一遍遍的告诉她,她怀孕了,可是……她却像是被洗脑一样坚定的认为自己只是肠胃出了问题。
    奥斯顿不费一兵一卒三言两句就成功给她洗脑。
    孩子来的突如其来,走的悄无声息。
    她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悔恨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男人弯下腰,俯身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眼泪轻轻揩去,动作轻柔,她因为他陡然的温柔转变睁开氤氲的眸子。
    看到的却是他嘲讽的冷颜,口气与动作截然不同的寒冷彻骨,“怎么哭了?你知道我最舍不得不哭的……明明被甩的人是我,你哭什么呢……顾青颜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孩子,你可有一点点的心痛吗?”
    “知道吗?我的心它却在喊痛,连同那个尚未出世就被他的母亲毁掉的孩子一起在喊痛……”
    她颤抖地摇头,眼泪如同决堤的江河转眼间便已经泛滥成灾,“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毁掉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一遍遍的忏悔,一遍遍的反驳,眼泪湿了整张面颊,也湿了他的手指。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与他的孩子啊,她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他。
    如果她没有被误导,如果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会保他平安的啊。
    “不知道?”男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墨色深瞳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有的只是薄凉和恨意,“顾青颜我找来了医生将所有的证据摆在你面前,你会不知道?最后连警察都出动了,从我身边离开,难道不是为了没有任何阻碍的打掉这个孩子?”
    说道这里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越发的用力,眼中的暴虐也越发的浓重,其中的恨意足够会天灭地,“现在还在没有,你是不是在窃喜?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也不复存在你终于顺心如愿了,嗯?”
    她被他身上裹着的寒意摄住,整个人怔在那里,唯有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落下。
    “500万……我厉尊竟然会有这么廉价的一天。”
    “即使我现在腹背受敌你想要500万,我就掏不起吗?”他冷冷的笑着。
    “区区500万,区区500万……你就把我卖了?”
    “顾青颜你的爱情真是廉价,你这颗心可真值钱……”
    一点点的擦拭着她的眼泪,“卖都卖了,还哭什么呢?为什么现在还要摆出这幅清纯无辜的模样?”
    冷然将她的脸从指尖甩向一边,他直起身体,冷眸微微眯起,柔情不在,“戏都落幕了,何必还浪费眼泪。”
    男人嘴角噙着冷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除了嘲弄再无其他,“从试穿婚纱那天起,你们的协议就已经达成了?”
    “四年前卖掉一个孩子,如今同样的价码再来一会儿?顾青颜如今什么都在涨价,你就不会提提价钱的吗?”
    顾青颜看着他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样,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她想要伸手去抓着他的手,他却先一步洞察后后退了一步。
    “所谓钱货两讫,拿了钱竟然还想不办事的吗?”
    “我没有……没有拿他的钱。”她的喉咙一阵发紧,因为哭了太久的原因还带着几分的哽咽。
    男人薄唇噙着一抹又冷又邪的弧度,“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诱人的很,我厉尊栽倒你手里我认了,收起你的眼泪吧,看着真碍眼。”
    曾经他不舍她落一滴眼泪,现在看来却觉得分外的厌烦。
    “这么急于否认亲手打掉了孩子,担心我回到奥斯顿重掌大权后来报复你?呵……这点你可以放心,即使我动作再快收拾那个烂摊子也需要数年的时间,这期间……以你的手段怎么还不能再找一个过硬的靠山?”
    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按压了一下胀痛的额头,“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这个靠山最好是政·府高官,不然……恐怕不够我玩的。”
    仰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空,嘴角噙着微笑,眼神却毫无温度,声音薄凉敲击心扉,“顾青颜……现在如你所愿,我们……结束了……”
    已经停止的眼泪因为她这一句话簌簌的再一次落下,眼眸中盛满了悲伤,她哽咽着问他,“你不要我了吗?”
    忽的,心殇无限蔓延,静谧中你听见谁心碎的声音?
    男人瞥了她一眼,眼眸平波无澜,一如最初见面时,他是矜贵、无华、高高在上的王者,她是低到尘埃中的细沙,“感情牌就免了吧,你演的不烦,我倒是累了。”
    男人转过身,徒留一个挺拔决绝的背影。
    她想要伸手去拦,却在刚刚起身的一瞬间重重跌回床上。
    男人听见动静停下脚步,她心下一喜,他还是放不下她的。
    但——
    男人只是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的动作,有力修长的手指停在门把手上,冷如腊月飞雪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顾青颜……最多三年……我会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你一定不要活的太悲惨,否则……我会连践踏的心思都没有。”
    说罢,门被拉来,男人修长的腿已经大踏步地迈了出去。
    随着门再一次的被阖上,倒在床上的顾青颜重重的一拳锤在了床上,泪水遮盖住了全部的视线。
    他走了——
    “厉尊!”
    “你回来!”她像是疯了一样的掀开被子,拔掉手上已经在回血的挂针,不管不顾的光着脚下了床。
    刚刚流产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她这么折腾,她却顾不上这么多了,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走。
    他这一走,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奥斯顿的目的达到了,他真的恨她了,并且恨死了她。
    “厉尊!”
    她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一边打开了病房的门。
    在病房外的炼风华原本看见厉尊一脸铁青的从病房内出来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儿,现在又听见顾青颜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心叫一声:糟糕。
    便准备到病房里一看究竟。
    然而还没等她走进病房,就看见顾青颜光着脚,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走了出来。
    她现在的情况怎么能下床呢,炼风华急急忙忙跑了上去,“青颜,你怎么下床了……”
    顾青颜死死的握着炼风华伸过来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风华……帮我,帮我把他找回来。”
    “你帮我把他找回来好不好?他误会我了……真的误会我了……这一切都是阴谋,是假的……”
    “你帮我把他……找回来……求求你把他找回来。”
    炼风华认识她数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顾青颜,如果不是真的心殇若斯,又怎么会如此。
    “你会病房,我去追他。”炼风华阻止她不顾一切想要追上去的举动。
    顾青颜即使心急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去追肯定追不上男人的脚步,慌忙的点点头,“好好……好。”
    炼风华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就朝着厉尊消失的方向追去,然而——
    她还没有跑上两步,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顾青颜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蓝色的病号服上渗透出了点点的鲜血——
    ……
    顾青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窗外一片漆黑,病房内开着灯,刺眼的明亮。
    “青颜?”耳边传来一声欣喜的声音。
    灯光太亮,顾青颜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却遮挡那份光亮。
    “别动。”炼风华按住她准备抬起的手,柔声道,“手上还有挂针,不能动。”
    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这份光亮,身体要比第一次醒来还要虚弱,浑身都疼,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张张又合合,半天才问出一句,“他……走了,是吗?”
    炼风华看着她心如死灰的模样,不忍亲口给她肯定的回答,保持了沉默。
    这份沉默,顾青颜明白就是——肯定。
    她怔怔的看着洁白的墙面,脑海中反反复复重现着一件事情。
    厉尊……走了。
    她的孩子……没了。
    她心心念念的幸福……被她自己亲手……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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