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颜第一反应电话是厉尊打来的,但是却发现是陌生号码,眉心蓦然一跳,一个名字不期然的涌入了脑海。
    怔神仅在一瞬间,她便转过头想炼风华淡淡一笑,说道,“风华,我忽然想喝奶茶了,你帮我去买一杯吧。”
    炼风华不疑有她,点头说“好”。
    炼风华走出视线后,顾青颜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店员离开后,整个人虚脱一般的靠在试衣间的墙壁上。
    她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
    握着手机的电话慢慢收紧,她缓缓地闭上双眸,她与厉尊即将结婚,奥斯顿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能有什么好事……
    她没有接通也没有挂断,而手机就这样一直响着,不断地响着——
    最终她还是逼着自己去面对,却看看已经被厉尊剥权的奥斯顿又想要掀起怎样的风雨。
    接通电话的一瞬,她的脊背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后背崩成一条线。
    周围空气很安静,安静到只有浅浅呼吸的流动。
    “顾小姐……”
    她没有说话,奥斯顿率先开了腔。
    顾青颜没有跟他问候的闲情雅致,也做不到与他虚与委蛇。
    奥斯顿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声音带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虚弱的声音传来,却依旧带着不该曾经的威严,“我以为,顾小姐今天是不打算接电话了。”
    “确实没有打算接,不过却依旧很好奇某些人又准备耍些什么阴谋诡计,害人不浅的勾当。”
    奥斯顿笑了,可是她却听出这笑声中并没有多少的笑意,“听说顾小姐现在正在婚纱店试穿婚纱。”
    明明应该是疑问的语气,他却偏偏用了肯定。
    无疑是想要告诉她,即使厉尊掀起了奥斯顿家族的内斗,即使他的权利被削弱,却依旧能过后分毫不差的掌握他们的全部动向。
    这是……警告,或者说示威更合适。
    顾青颜依旧没有回答,等待他今天打电话最终的筹码。
    她的冷漠,让奥斯顿没有办法再唱和谐的唱大戏下去,“婚纱一定很漂亮,但是可惜……”
    她知道下一句,就是今天这场通话的重点了。
    呼吸有些凝滞。
    “可惜……他没有机会看到了。”奥斯顿略显惋惜地说道。
    “哦……”
    奥斯顿以为她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这个时候还不忘保持自己“儒雅”的风度,“忽然答应他的求婚,以你那不能怀孕的身子,是想测试一下我究竟还会不会出现,不是吗?”
    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尖一颤。
    她会这么快的答应厉尊的求婚,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愿意,一天不去证实奥斯顿究竟还有没有能力影响她的生活,她就会惶惶不可终日,就好像头顶悬着的一把刀,谁知道会什么时候落下,或者说会不会落下。
    果然在她即将结婚的这一天,奥斯顿再一次出现了。
    但即使是这样,她的心中还抱有一丝丝的幻想,强制冷静道:“都说攘外必先安内,奥斯顿先生连自己再欧洲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就将手伸到了中国,就不怕两面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奥斯顿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但是顾小姐似乎忘记了,厉尊身上流得可是奥斯顿家族的血液,安内怎么能不去修剪这根最粗壮的分支,当将分支驯服后,其余细小的分支还能乱得起来?”
    “奥斯顿先生似乎信心满满。”她恨恨说出这句话。
    “奥斯顿家族一向是驯服野马的最佳猎手,我这有几封有趣的邮件给顾小姐瞧瞧,稍后咱们再来谈条件。”
    电话被挂断。
    手机上显示有新的邮件,点开。
    有一段视频,两封检举信,一张不孕证明,一张自闭症的检查报告。
    视频显然是偷拍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模糊间却依旧能够看清楚里面正在上演的画面。
    顾青颜认出这是莫诀风所说的在警局教训那几名所谓官宦子弟的视频,以及他跟狱警交代好好教训他们的画面,但是——
    偷拍的人显然是居心叵测,这短短几分钟的视频,无论是角度还是画面呈现效果,怎么看都像是莫诀风去警局封口,并且与狱警窃窃私语交代后续的模样。
    这样的视频爆出去,莫诀风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鲁迅先生曾经不止一次的对中国式看客感到心寒,而今仇富的人不在少数,无论是键盘侠们还是围观者都不会吝啬他们歹毒的心思去臆测,去传谣。
    而那两封举报信,一封是举报莫诀风的,而另外一封是——炼风华,理由:无视纪律,隐瞒身份,军内与上级私相授受……
    顾青颜虽然不知道三年前炼风华是怎么样免于军部的惩罚,自此消失在军队的,却明白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隐密,一旦揭开,恐怕不少人都会被牵连其中,而处于风口浪尖上的炼风华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那张自闭症的报告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青颜可以无视任何人,却没有容忍小九再受到伤害,堂堂厉氏总裁的儿子是自闭症患者,这件事情一旦被传播开来,即使厉尊再怎么严防死守,嗜血的媒体也会钻个洞来……
    顾青颜全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冰结,她很少将自己的愤怒表现的这么不加掩饰,但是此刻她却很不能想要将远在千里之外的奥斯顿剥皮拆骨。
    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电话拨了出去,因为极致的愤怒她连声音都带着冷冽,“奥斯顿!厉九是你的亲孙子,虎毒还不食子,你这么做就不怕死的时候无人送终吗?!”
    一个人的血怎么可以冷到这种程度。
    她越是愤怒,奥斯顿就越加表现的淡然,“选择权在你手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小九,就算哪一天他真的受到了伤害,也是拜你所赐,谁让他有一个自私的母亲,为了爬上枝头竟然不顾亲子的平安……”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顾青颜简直要拍案叫绝,“选择权?!”
    “没错,选择权,这封邮件上的内容是否会公之于众,选择权都在你手里,而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结果。”
    他给她的选择,是别无选择。
    顾青颜浑身冰冷,却还想要进行最后的斗争,“厉氏的危机公关是业内最好的,即使被爆出来……又能如何。”
    奥斯顿今天第二次发出了笑声,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如果你愿意赌一把……我们不妨看一看明天的头版头条……”
    指尖深深的陷入手心,直到刺痛袭来,她这才松了手。
    奥斯顿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知道她不敢赌。
    她来上赌桌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赢的胜算。
    对于豪门隐秘,对于接触不到的圈层,人们总是抱有最大的热情,她做不到拿这么多人的前途开玩笑。
    即使心中波涛汹涌,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我很好奇,既然你一直想要我跟厉尊分开,为什么总是来找我,而不是直接去找他?欺软怕硬吗?”
    奥斯顿低低地笑道:“谁说我只是想要你们分开?”
    顾青颜蓦然睁大了双眼,“你还有什么目的?”
    电话那头奥斯顿缓缓说道:“如果我只是不想他娶你,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故都可能将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他们不能结婚。
    “一个从小就被称为天才的男人,成长的太多一帆风顺,以至于让他以为只要自己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这样的秉性让我怎么能放心把家族交付……不狠狠的跌上一脚,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能够唯我独尊。”
    所谓骄兵必败,他现在做的就是打磨他狂妄自负的性子。
    一个从来没有感受过失败是何物的人,不跌上一脚,怎么能真的成长为无坚不摧的王者。
    “所以,你这一次佯装被他打败,就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在关键时候给他重重一击?”
    “不不不……”奥斯顿连说三个“不”字,“给他重重一击,让他狠狠跌上一脚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顾青颜沉默。
    奥斯顿自顾自地说道:“那个人是你。”
    “只有你才能让他这一脚摔得惨痛悲壮,让他日后每每想起痛彻心扉……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动情。”
    “他会恨你一辈子,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顾青颜被他话语中的狠厉摄住,大脑一片空白,脊背僵硬,脖颈都无法转动。
    她强装冷静的挂断电话。
    人在极度的愤怒中有时候却会出乎意料的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厉尊,让他事先做好防备。
    但就是她准备将电话拨出去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顾青颜眉心一跳,冥冥中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前一秒刚接通电话,下一秒钱明略显慌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顾姐,你的婚礼我恐怕不能参加了……”
    “怎么……了?”她的血液很冷很冷。
    “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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