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阮琉璃正在寝殿喝着汤药,如今她已不必再涂抹外伤膏药,但是内服的汤药还是得按时喝,而且还得间隔开喝两份。一份是治伤的,一份是恢复胎气的。只是阮琉璃不能再孕,受伤有些重,这汤药怕是要喝许久。
    药汤子又苦又涩,阮琉璃已经习惯了,含了颗蜜饯解解苦。
    璇玑将汤药碗撤下的功夫,高山便走了进来,言道,“琉璃姐,公主那边派人过来,说什么托您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阮琉璃神色流转,付之轻笑,“公主倒是着急,过来派人催了。璇玑,叫人去一趟阮府,就说我有些想念父亲了,劳烦他来一趟。”
    璇玑点了点头,便端着汤药碗出去了。
    午膳过后,阮琉璃靠在软榻上,初春温度还是有些凉,寝殿还燃着暖炉,热温来袭,阮琉璃就有些犯困了,倚在软榻上昏昏沉沉的将要睡去。
    这时候,璇玑走进来,怕惊着阮琉璃,小声的说道,“主子,阮大人来了。”
    阮琉璃听了这话,立马就精神了,直起腰身道,“快请进来。”
    阮恒走了进来,阮琉璃就热情的邀阮恒坐下,璇玑上了好果好茶,识趣的出去了。
    阮恒看着阮琉璃如今伤势见好,可以行走自如,放心了一些,言道,“一直都想过来看你,但属实是碍于不便。我想着王妃禁足沈家人都没来,我过来倒是不好,只能在早朝上问问摄政王关于你的情况,知道你身体见好,我也就放心了。”
    阮琉璃抿唇一笑,“倒是让阮伯伯放心了,现在也不能叫‘那位’王妃了,得叫沈侧妃才对。”
    阮恒看着阮琉璃深邃的样子,便猜测的说了句,“这里面定是有什么内情吧?”
    阮琉璃眉宇流盼,眸子深浅了一下,言道,“也算是我使了点心计,不过倒没想到殿下会削了她的王妃之位。”
    阮恒叹了口气,“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大,连皇帝都拿到朝堂上去讲了。不过如此看来,摄政王殿下倒是对你关怀备至。”
    提起这个,阮琉璃舒心一笑。
    尔后,阮琉璃便说了正事,“今日叫阮伯伯来,是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阮恒早已猜到阮琉璃找他有事,便道,“说吧。”
    阮琉璃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年节的时候婉玉公主来找过我,说有意想和阮家嫡子成亲。”
    此话一出,阮恒就惊了,“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皇帝不是有意将婉玉公主许配给丞相嫡子吗?”
    阮琉璃转回眸子,轻玩蔻指,言道,“婉玉公主没看上丞相嫡子,嫌弃人家长相丑陋,还娶了两房妾室。”
    阮恒一听这话,眉宇间展露了几分皱纹,神色沉闷思索。
    阮琉璃瞧见阮恒这般模样,便又道,“我并没有直接答应婉玉公主这件事,而是说在阮伯伯您面前美言几句,阮伯伯也不必有太大压力,若是不愿也就算了。”
    阮恒却摇了摇头,“能娶婉玉公主这自然是好事,如今我和摄政王走的近,也算是亲上加亲,来日摄政王若是登上皇位,那对阮家也是好事,但我在想婉玉公主为何偏偏看中了我阮家。”
    阮琉璃也疑惑蹙眉,“我也在疑惑着,朝中位高权重的家世也算有几个,而且阮伯伯的嫡子与婉玉公主并不相识,婉玉公主为何这么做我也不太清楚。”
    阮恒便更是心里没底,毕竟这件事也不是小事情,他必须得仔细斟酌一番。
    思来想去,阮恒才开了口,“这样吧,你最好能探探婉玉公主的虚实,看她为何要这么做,然后咱们再做定夺。”
    阮琉璃当即应下,“好,我这几日就找个理由入宫,当面问问她。”
    阮琉璃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对了,这件事怎么也要个阮家嫡子商量一下吧?我与他见过几面,毕竟也是他娶亲,怎也要问问他才对。”
    阮恒却毫不担忧道,“他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如今倒是娶了一房妾室,他也是识大体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
    阮琉璃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那我也好安心同婉玉公主言词,等知道了原因,会及时告诉您的。”
    阮恒赞同的点了点头,他找阮琉璃也有要事,便转了话,“对了,咱们日前商议的那件事,如今可以办了。”
    阮琉璃眉头一挑,似有几丝惊喜,“阮伯伯指的可是西祁鄯州刺史田大人私底下写了一道奏折的那件事?”
    阮恒坚定的微微颔首。
    阮琉璃面露喜色,“办成了?”
    阮恒面容深沉的回道,“是的,虽然筹划的日子久了些,但是没有着实的证据这件事也不好,毕竟私底下彻查太子并非易事。”
    阮琉璃眸子一冷,“等了这么久,终于是有眉目了,那咱们还等什么,按计划去做就好了。”
    阮恒却提出了质疑,“假拟的奏折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在何地引背后黑手上钩,我本想着在我府上,但这也不是好办法。”
    阮琉璃立马反对道,“不可,若是如此,太子必然以为阮伯伯插手此事,定会对你下毒手的。”
    阮恒赞同道,“没错,此事风险太大。”
    阮琉璃也犯了难,坐在软榻上神色显得极为发愁。她静静的思考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置身于自己的世界中,她皱着眉沉思,睿智的双眼如一汪深幽的潭水。忽然,阮琉璃猛地眼底一亮,“我想到了,咱们可以利用北康王。”
    阮恒对于阮琉璃的觉得甚为惊讶,“六皇子冥殊华?”
    阮琉璃含着阴冷的点了点头,“没错,冥殊华是太子的人,若是这道奏折出现在他那里,太子会如何想?”
    阮恒立马反应过来,机敏道,“如此一来,太子便会怀疑冥殊华,好一计挑拨离间。”
    阮恒冷冷一笑,冷意至眼角而消散,“如今冥殊华已经回了北辄,咱们就在其母亲淑贵嫔的身上做文章。”
    阮恒赞同道,“这一计倒是好,就是淑贵嫔身处宫中,也着实是不好办。”
    阮琉璃眯了眯眼,“凡事事在人为,机会是要靠人制造出来的,我如今进出皇宫倒是容易,这件事就由我来办吧。”
    阮恒有些担忧,“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人发现便是可就糟了,你万要小心行事。”
    阮琉璃谨慎的应道,“阮伯伯放心,我自有分寸,若是事情办成了,就劳烦阮伯伯传出风声,引贼入瓮。”
    阮恒点头应下,“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办,我会派人把假拟的奏折给你拿来的。”
    阮琉璃和阮恒又聊了几句,阮恒便动身离开了。
    午睡过后,阮琉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到了用膳的时辰,璇玑就言道,“主子,飘香楼送了膳食过来,说是有主子最爱吃的东坡肘子。”
    阮琉璃暗自思索,其中必有蹊跷,便叫璇玑将膳食端来。
    璇玑将食盒拿进来,阮琉璃仔细的端看了好一阵子,将那道东坡肘子拿出来,并非发现什么蹊跷。再看食盒,普通的很,也没有什么问题。
    阮琉璃将目光停留在那道东坡肘子上,拿起筷子就将肘子从中间撕开,果然发现里面藏着一张字条。
    阮琉璃赶忙将字条拿出来,里面写着:亥时来飘香楼,有要物相送。
    阮琉璃知道定是阮伯伯假拟的那道奏折,她想着自己去有些不合适,便对一旁的高山道,“高山,等天再暗一些,你去一趟飘香楼找婉娘,她会给你一个东西,你万要保存好拿回来。”
    高山虽不知其中内情,但却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敢怠慢,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只是我出去总得有个理由。”
    高山说的没错,总得有个理由才对。
    阮琉璃想了一下,起身从柜子拿出一匹好布,对高山道,“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我让你去给婉娘送匹新布,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璇玑赞同道,“这个方法好,婉娘送了东坡肘子来,主子这也叫礼尚往来,再加上从名义上婉娘是您的姨娘,没人会多想的。”
    高山接过布匹,应道,“是,待会我就去办。”
    夜深,冥殊羽倒是来过一趟,不过说今夜有些公事要处理,需在寝殿熬夜,过来探望了阮琉璃便离开了。
    阮琉璃却迟迟未歇息,高山终于是回来了,立马从里怀拿出一个竹筒,对阮琉璃道,“主子,东西拿到了。”
    阮琉璃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竹筒,拿出里面的奏折打开一瞧,上面清楚的写道:鄯州刺史田景奎跪奏。臣身处西祁,效忠朝廷,一则近闻太子与西瑞王暗自勾结,结党营私,亲眼所见二人欺瞒圣上招兵买马,私藏军马,意图不轨。二则联手谋害栽赃单丞相蓄意谋反,实则为掩盖其谋反之心。皇帝在上,臣不敢不报,陈请陛下彻查此事,不容刻缓。臣自知奏明此事,难保自身,但先帝尝曰:鞠躬为民,至死不渝,亲以身践,万世流芳。诚惶诚恐,微臣草上。
    阅罢,阮琉璃握着奏折的手紧了紧,这张小小的纸张,却关乎着太多了。
    阮琉璃目光坚定了一下,严肃道,“明日再去一趟飘香楼,让婉娘做六份东坡肘子,后日一早就要送来,我要用。”
    璇玑当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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