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他回身沮丧地瞧着齐钺,“那我……”
    “也别闲着。”齐钺踹了一脚地上方才被林诗懿撕碎的纸团,没好气道:“收拾干净。”
    荆望长舒一口气,接连应声,连忙趴在地上,深怕再对上齐钺的眼睛。
    齐钺挪步让开脚边的地方,扶林诗懿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房中还没安静片刻,就听到荆望又咋呼了起来。
    “侯爷!”荆望手里捧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吃惊地盯着齐钺,“康柏什么时候给咱写过信?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康柏?
    这个名字让齐钺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上前接过荆望手里捧着的那张纸条。
    是林诗懿之前接到的匿名信,只有短短十二个字。
    “你自己那两笔字写得跟狗刨的似的。”齐钺揪着荆望,“就这么几个字,你会不会认错了?”
    “我只写得丑,但我又不瞎!”
    荆望之前被齐钺留在隗都的时日里,日日与康柏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我整天都对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这还能认错?”
    康柏的字迹齐钺见过,夹在荆望之前寄给自己的密信里,说的便是隗都粮仓的事。
    但也就见了那么一回,他虽通诗书,可到底还是武将,没有康柏那样过目不忘的本事。荆望的功夫或是北境大营里的事他都能信得过,可扯到这笔墨上,他总还是怀疑着。
    且这康柏太重要了。
    这人关系着毒米的秘密,前世也没有出现过,到底是黑是白齐钺心里没底。
    这房里还有一个人曾见过康柏的书信,齐钺突然想起来,走到林诗懿身边,“懿儿,你还记得吗?那个康柏。”
    “我也就见过那么一次。”林诗懿一直冷静的瞧着眼前发生的事儿,“这么重要的事儿,不能凭借一面之词就作数。”
    “信呢?”她抬眸盯着齐钺,“之前的那一封。”
    齐钺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一着急把这事儿忘了,他连忙转头吩咐道:“去把卫达叫来,信我叫他收着呢。”
    见荆望磨磨蹭蹭地不动地方,他一时火起,军营里的脾性又冒了出来,一脚踹在荆望屁/股上,“赶紧的!”
    “在我这……”荆望扭扭捏捏的把信掏出来,“我找卫达要来的……”
    齐钺白了荆望一眼,一把接过信笺走到林诗懿身边,两人就着烛火细细地比对。
    康柏一届正经的进士及第,写得一手好字,旁人就算是要仿,也不容易。
    不比齐钺一届武将,林诗懿满腹诗书,不输男儿,她打眼一扫便能瞧出来,这两张纸上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他。”林诗懿肯定道。
    “真是康柏?”
    等在一旁的荆望有些不可置信,他之前笃信自己能认出康柏的笔迹,可这会陪着齐钺和林诗懿又看了半天那小纸条,才反应过来当中的意思,眼下,他反倒不愿意相信这匿名信是康柏留下的了。
    “夫人您再瞧瞧?怎么会是他呢?您当初可是救过他的命,他好好儿的引您去那南郊的枫山别院做什么?”
    “是他。”林诗懿又重复了一遍,“但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齐钺听着身旁的对话,在烛火里眯了眯眼睛。
    他也不知道康柏要做什么,但他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两世了,那帮酸腐的读书人就没有一个跟他是对付的。
    “荆望。”他沉声吩咐道:“叫卫达去取上次在偏厢小屋里搜出来的东西与夫人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黑是白呢?
    最近该死的牙疼有点影响我的更新,老是迟到,我觉得我该请一天假把这颗倒霉的牙拔了!
    第81章 隗都城再现毒米
    “什么东西啊, 侯爷?”荆望一脸的震惊,“那天房子都快拆了, 您不是说没有搜出东西来吗?”
    “没来得及告诉你!”齐钺随便敷衍了一句,“你先去把卫达叫来再说。”
    荆望大条大理惯了, 齐钺说什么他都信, 也没瞧出对方的敷衍,转头找卫达去了。
    瞧着荆望出了门, 齐钺才算舒了一口气。
    他不是有意要瞒着荆望,只是可怜荆望这小半辈子不是围着北境大营转, 就是围着将军府转, 从未见识过何为尔虞我诈,整个世界单纯得非黑即白。
    战场上生死之交的手足袍泽,纵是有什么瞧不过去的, 情愿撸起袖子打一架, 打完了还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好兄弟, 总不至于会做些背后捅人刀子的下作事。
    加之荆望天生仗义憨直,没有那些鬼心肠, 齐钺是怕自己这个傻兄弟要真给人骗了。
    若是康柏有异心,便是显而易见的处心积虑, 他骗荆望, 就是为了骗进将军府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怕荆望接受不了。
    荆望看着不聪明,出生也不好,但身上总有些愿意把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江湖义气, 齐锏身亡的事本怪不着他,还是他背着齐锏的尸首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几百里……
    齐钺知道,即便是这样,荆望直到今天也没有原谅自己。
    若是被查出康柏真的有意对将军府甚至是对整个北境不利,教荆望知道了,肯定得怨自己当初眼瞎,捡了只老鼠进米缸。
    齐钺还不知道要是真到那一天,荆望会怎么样。
    荆望瞧不出来的东西,林诗懿却是尽收眼底。
    “你做什么要骗荆望?”她轻声道,“你演得这么差他都没瞧出来,得亏他信得过你。”
    “我……”齐钺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却又怕被林诗懿误会自己利用了荆望的信任,只好为难道,“我非是有意瞒他。”
    “可是康柏有问题?”林诗懿瞧得出齐钺的不得已,语气软了些,“人是我要救的,你也别怨荆望。”
    “懿儿,你别误会,我谁也没打算怨。”齐钺柔声解释着,“只是这康柏到底是哪一头儿的,我现下还瞧不出来。”
    “别想得太糟。”林诗懿瞧着齐钺蹙紧的眉头伸手想要安慰,可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袍边终还是收了回去,“康柏出身寒微,仕途也不太顺畅,但我总觉着,他身上还留着两分读书人的傲骨。”
    “侯爷,夫人。”卫达进门先行了个礼,也不多话只站定等着吩咐。
    “荆望。”齐钺看了眼一旁伸长脖子的荆望,“门外守着去。”
    “我不去!门口有近卫呢。”荆望倔脾气上来了一甩膀子,“我就要看看你们都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齐钺眼看瞒不住了,无奈地扶额,眼神示意卫达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个粗布袋子,看着只有一般女子的香囊大小,却是粗陋得很。
    荆望不解地挠着脑袋,“谁家姑娘送的香囊这么难看啊,料子不行就算了,手工还差!”
    齐钺无奈地摇头,盯着卫达点了点头。
    卫达得令走到书案边,打开袋口,“哗啦”一下把布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竟然是一小把白米。
    林诗懿就着烛火瞧了一眼便觉出不对。
    齐重北在时就常常要拿将军的银子贴补北境,到了齐钺这边更是几乎要把整个将军府掏空;这些事儿,林诗懿是知道的。
    可是,到底瘦死的骡子比马大,齐家再不济也是几世簪缨的世家,若论祖上庇荫,还要远胜她相国府许多,再是没落了,也不至于连碗新米都吃不上。
    但桌上的白米颜色泛黄,色泽暗哑,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在隗都城里,日子稍微过得去一些的平民百姓都未必瞧得上这样成色的大米。
    “这不是将军府的东西。”林诗懿斩钉截铁道,“不过康柏的日子拮据,我听他说起过,在老家还有弟妹和寡母要养,他吃这样的东西倒也是合理。”
    “可那日他与荆望来到将军府事出突然,可说是被迫。”齐钺锁眉,“带进府来的都必然是随身的物件,他好好儿的带着一小把米做什么?”
    煮一碗饭吃都不够。
    齐钺的问话着实可疑,林诗懿一时也想不明白,倒是荆望急着开腔。
    “我走前儿他求我带他出城回家取东西来着,可是那时候拿来的?”
    看着荆望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样子齐钺又急又气,他白了荆望一眼,“我将军府是短了他吃还是短了他喝?要他费劲儿跑回家拿这么一小袋破米?”
    荆望还在不服气嘟囔,“那许是多的吃完了就剩这点了……”
    “卫达,你去着管家给我问清楚——”齐钺懒得打理,转头吩咐道:“康柏回府的时候到底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侯爷,搜出这小袋白米的时候我就找管家细细问过了,还问了平时在偏厢时候的婢女。”卫达肯定道:“都是书,还是看不懂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可是咱们把屋子搜了个底儿掉,一张纸也没见着。”
    卫达言罢,房中陷入一片寂静。
    林诗懿抬眸瞧了齐钺一眼,便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这袋子白米,像是故意留下的似的。
    她伸手摩挲着桌上的白米,却隐隐觉出异样……
    这触感,有些熟悉!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白米凑近烛火仔细的瞧,还探过鼻尖嗅了嗅。
    “懿儿。”齐钺连忙凑过去,“怎么了?”
    他瞧着林诗懿把鼻尖往手心凑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当初在毒米粮仓时,林诗懿不管不顾要尝毒米的样子。他现在还能清晰的忆起林诗懿当时凌厉坚定的眼神——
    “神农尝百草,我不过尝一把米。”
    他吓得立马拽过林诗懿的腕子,抖落了对方手心里的米。
    林诗懿抬眸,和齐钺四目相觑。
    两世恩怨纠葛,爱恨情仇都走过,他们现在好像能就这样看到对方的心里去。
    齐钺的眼神儿似是在询问,于是林诗懿便点了点头。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又迟到了!我有空一定去拔牙!!!
    每日一问:到底是黑是白呢?
    第82章 娇嗔碎挼花打人
    费了好半天劲也赶不走荆望, 后来还是下人来请示夜宵和热水都备下了,要送去哪里, 齐钺才借机带着林诗懿去了主厢房;荆望这才不情不愿地被卫达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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