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飘落在肩头上,也逐渐的凛住了这一片凄寒,放眼看去这周边一片荒芜,眼前的场景,赫然是城外外面那一座破庙。
    曾经,她在这里抱着琵琶痛苦,萧子卿那个时候让自己也在那个破庙里等着他,然而,她却离开了。
    依旧是这个场景,可是这一次沈清影没有地方可去,这能够一步步的朝着这里面的破败走去,借此躲避着里面的风雪。
    破庙里面的干草都带着湿冷,她堪堪将身子蜷缩在这周边上,恍恍惚惚之间神情开始疲惫下去。
    周身也开始冰冷得有些难以支撑,沈清影甚至都在怀疑了,自己是否能够撑得过今夜?
    她将膝盖蜷起,将脸埋在那膝盖上,泪水的温热却是止不住,回首过往的种种,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之中,只有童年的时候母亲的温暖和苦楚伴随着自己,一路便是在卑微之中存活着。
    直到靳少寒的出现,那一夜山上的风雨,他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襟之中,“军痞,见过没?”
    那一次的横枪相救,他便闯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他说:“三月之后,我必定回来明媒正娶,带你离开……”
    从那一次之后,他便再不回来。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既然你失约了,就不要再出现,只当做是一场梦就好,为什么还要再回来,为什么?”
    “既然失约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就当我……从没见过你。”
    “……”嘤嘤咛咛的声音从这破庙之中传出来,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初郢城之中。
    从没遇过他的话,或许她现在早死了吧?就不会再受这么多的苦。
    庙外的寒风呼啸着,呜咽着一夜的凄凉。
    在这无边的冰凉之中,恍恍惚惚之间,她只觉得身上有一件温热的外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开始周边有一丝的温暖,不断的融化了这彻头彻尾的冰冷。
    恍惚的睁开眼,她只见到这破庙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升起了一堆火,驱走了这身上的寒气。
    抬眸看去的这一瞬间,站在火光之后,仿佛身负万丈荣光般的刺眼,梦里几度出现过的容颜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分不清真假。
    “靳……少寒?”她讷讷的开口,语气是不确定的。
    她一直保持着埋首在膝盖上的姿势,都已经快被冻僵了,一动不动,头上的发丝也凌乱的沾了一些在脸上,看上去更加的楚楚可怜。
    他伸出了手,缓缓的触摸在了她的容颜上,找到她的喜悦却在这一刻笑不出来。
    只应着她的话,“是的,靳少寒。”
    单只这一句话,便促使得她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啜泣了起来,哭得极尽的伤心,就像是心碎了一地,“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靳少寒愣了一愣,许久之后,他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让你遭受这么多的苦楚,是我该死。”
    “你岂止该死?”沈清影这一刻简直像是抑制不住了的嘶吼了起来。“我则是更加该死,死有余辜。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你,你许我三月之约,却颠沛流离,生不如死?”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靳少寒将她搂住,“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是……这样更好,锦绣死了,南京城大乱,比我预期中的还要乱,不用再多久了,再用不了多久我就能……”
    “你走。”沈清影一把推开了他,她忽然觉得陌生了,“你就只是想利用我挑起总兵府大乱而已,我等到了你的答案了,我也不用再等下去了,靳少寒,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绝不可能。”靳少寒再度怒吼了一句。
    他不管沈清影是愿意,强行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死死的箍住,任凭她的挣扎。
    靳少寒,“清影,我知道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我的真心,不要怨恨我。”
    说着,他埋首下去,用唇堵住了她,在这挣扎之中,即便有再多的利用,即便南京城即将大乱,此刻都与他们无关。
    只有风月,只有情痴。
    也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仿佛要把天荒地老都容纳在其中才肯罢休。
    外面风雪止不住这里面逐渐松懈下来的戒备,他浅尝着她腮边的泪水,带着一丝怜惜。
    “我带你回去吧!”这是他此时此刻最想要对她说的一句话。
    早在当时郢城的时候,就欠她这一句话了,只希望现在还不会太晚。
    …………
    萧府前面的那一场大战到了深夜才消停,张勋就是要狠起来,萧子卿再能耐,两人也都是谁占不到谁的便宜。
    张勋的人还把守在外面,萧子卿的人也回了府里去,让人去将金陵堂里面的其他兄弟也召唤过来。
    可是,等到萧子卿去到沈清影的房间里面的时候,却是见到了里面空空如也,他登时什么也不顾的朝着这外面奔跑出去。
    这到了深夜才消停下去的局面,此刻见到萧子卿又再度奔跑出来,也将亲自把守在外面的张勋给吓了一跳。
    萧子卿却是直奔张勋的面前,也不管清兵的枪口对准着自己。
    他一把拽起了张勋,“说,趁着我在外面的时候,你动了什么手脚?她到哪里去了?”
    “谁,什么手脚?”张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到萧子卿这么紧张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她,她出什么事了?”
    “我还想问你呢!”萧子卿气急败坏,“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心机,趁着我对付你的时候,偷偷让人进府带走她。”
    “老子,老子没干过啊,早知道……我就这么做了。”张勋此刻只觉得冤枉。
    忽然也整个人都无力了起来,有些无措,“找不到她,老子也要完蛋了,肃亲王那边我也无法交代了。”
    看着张勋这一副颓败的模样,又这大半夜了还守在这里,萧子卿被刚才的一气之下给冲昏了头。
    如果现在沈清影在他手上的话,张勋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这么守下去了。
    “现在南京这么乱,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萧子卿担忧着,朝着自己身后退去,招来了堂中的兄弟,竟然自己亲自出去寻找。
    张勋见萧子卿风风火火的带人出去,心中还半信半疑,“他不会诓我呢吧?”
    说着,张勋却特让人趁着萧子卿离开之后进府里去搜查了一遍,结果里面还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随后张勋才悻悻然的离去。
    一夜的喧嚣直到了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停了下来。
    从破庙中的风雪一路回到了小洋楼中,陆风却是一直在等着,直到听到下面有动静的时候,他戒备的站在门边上。
    门被打开,当他看到进来的是靳少寒的时候,陆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接下来走进来的身影,却是让陆风一下子大叫了起来,“三少,您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这里是护法军平时聚集商议的地方,保密中的保密,但是却是在这种非常时刻,靳少寒竟然将沈清影也带了回来。
    “外面太乱,她在这里最安全。”靳少寒只这么说着,却是专注着为她将身上的披风给解下来。
    看着靳少寒这么不当一回事的模样,陆风这下却是着急了,“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安全了。”
    “她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陆风你太大惊小怪了。”靳少寒训斥了一句,将沈清影带回去,亲自为她烹茶取暖。
    陆风错愕的看着这眼前的一幕,心里更是抵触,“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她这阵子在金陵之中和张勋金陵堂等人那么多纠葛,谁都保不准她就是哪方派来的奸细。”
    陆风这样怀疑也不无道理,靳少寒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怔了一下。
    这明显的动作自然是落在了沈清影的眼中,她知道陆风一直以来都是不待见自己,上次在郢城之中肯放过自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但是现在,沈清影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如果,我在这里不方便的话,我也先离开,反正……”
    “就这几日光景,你哪里也不用去。”靳少寒出言制止了她,将一杯热茶放到了沈清影的手中,“陆风你不要多疑,她绝对不可能出卖我的。”
    “我不管她会不会出卖你,但是这种节骨眼上,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陆风说得激昂,手指都朝着沈清影那边指了过去。
    “陆风,她是我的女人,无论什么节骨眼上,都轮不到你来指责她。”靳少寒也怒了,“她绝不可能会背叛我。”
    “太太当年也同样是大帅的女人……”陆风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可是,却是在这一句话说出来了之后,靳少寒抬腿一踢,朝着陆风的小腹上踢了过去,将陆风从这门口处踢到楼梯口。
    这是靳少寒的逆鳞,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人敢在他的面前这么指责过自己的母亲。
    陆风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了,也知道靳少寒是真的动怒了,一时之间捂着自己的小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陆风,念在你跟随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杀你,南京之事不用你参加了,你回皖北去吧!”靳少寒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声音低沉沉的,不带半点感情杂质。
    陆风瞠大了双眼,震惊之下却是恳求着,“三少,陆风不是有心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我真的不是有心诋毁太太……”
    “当年母亲背叛父帅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无需你多言,但是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了,回皖北去还有你的一席之地。”靳少寒极力的克制着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陆风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那么此刻,他也别想活了。
    这件事情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靳少寒的污点,他无法否认的污点。
    说完,靳少寒兀自将这门给关上,楼道外面只剩下一盏微微的灯,陆风就这么被隔绝在外面。
    他跪在了门外,“三少,南京此行凶险万分,陆风知道错了,就让我留下来吧!”
    听着门外陆风的求情,靳少寒没有半点动容,反而是神情更加冰寒了起来。
    回首看过去的时候,却是正好对上了沈清影的双眸,全程她都是安静的,只是此时的眼中,带着一丝可怜陆风的意味。
    “他没有恶意。”沈清影只能这么说。
    靳少寒没有回应她,只是将她的手拉了起来,朝着这里面走了进去,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再开口。
    此刻,他只想好好的和她在一起,不想让她在外面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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