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光景,秦淮楼中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沉寂当中。经过了金陵堂与张勋之间的那一次恩怨,在南京中也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各大报纸头条纷纷报导,结果却因为租界之内,朝廷无法干涉,张勋最后只能够代表着大清王朝吃下了这一则闷亏。
    可是却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下来。
    金陵中的风流仕子开始了一段时间的沉寂,暂时也无人敢寻风流到秦淮楼中去,秦淮楼中倒是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宁静。
    官颜娘是个爱财之人,也明白这件事的风声过去需要一段时间,可是这过程她所损失的却不会少,除却那些有请帖出堂的姑娘,官颜娘每天必定叫那些冷清的姑娘下楼一趟,一阵鞭子好打。
    “正所谓妓女是摇钱树,不打不落钱。”这是官颜娘这阵子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些久不出堂的姑娘,在这段时间内,可是吃尽了官颜娘的苦头了。
    而萧子卿自那日从秦淮楼中回金陵堂之后,也再不曾踏步到秦淮楼中来。
    这日,却有客人出花笺,点花魁鸾仙出堂。这送花笺来的人,倒是大方人客,奉上金银倒是能够使官颜娘暂时开颜展笑。
    来人的车在外面候着,沈清影在匆忙的一番梳洗之下,便由楼中的妈妈抱着她的琵琶随同出堂而去。
    车子在得月楼前停了下来,这是南京之中依旧保持风貌的一家酒楼,尚且不在周边洋楼的影响,依旧秉持着它的风貌,历经长流。
    下了车,微微抬首,入眼处得月楼漆金招牌闪耀入眼,在这租界内倒显得是另外的一种风景。
    眼睑处,却是淡淡的闪过一抹轻蔑,这越发出入辉煌的场所,便让沈清影越发的觉得绝望,自己只在坚守自己最后的一道底线。
    却殊不知,在官颜娘的调教之下,她除却了心中最后坚守的底线,她已然极致风华,越发的像这样一个风月场打滚的女子。
    妖艳风华,束身的旗袍摇曳着风姿一步步的迈向得月楼而去。
    得月楼中的小厮眼尖,一见便知是谁来到,笑贫不笑娼的年代,笑脸相迎而上,“鸾仙姑娘请,贵客早吩咐好,鸾仙姑娘一到即刻请上包厢。”
    沈清影见小厮热络,在心中诧异,驻步却问:“这上边贵客是何人?前去传笺的人并无说明贵客身份。”这一点也正是沈清影所诧异的,自来请她出堂的客人还没试过这般神秘的。
    小厮也只笑笑,浅道了一句:“姑娘上去了便知。”随后便带路前去。
    这让沈清影更是心中狐疑,望了身后的妈妈一眼,在妈妈示意点头下,她也惴惴的上了楼。
    厢房门外,是几个保镖守着,妈妈被拒绝在外,只让沈清影独自进去。
    秦淮楼的妈妈随姑娘一起出堂也是怕这些卖身的姑娘潜逃,故而才跟随,而今只是进厢房去,妈妈自也不用步步相随,便也随了那些保镖的意思,让沈清影独自前去。
    进了厢房,一阵扑鼻之香,暂且分不清楚是什么香味,只觉得撩人得紧。
    厢房的中间有一扇巨大的屏风,白玉所制,一看便知斐然。
    这扇屏风悬搁在沈清影的眼前,正好遮挡住了里面贵客的身影,让沈清影一时看不见其庐山真面目。
    她怀抱着琵琶,指甲抵触在那冰冷的弦上面,带入心底的一抹戒备,这客人的神秘让她倍感悬殊,至于到底出于何种目的,确实让沈清影琢磨不透。
    “听闻这秦淮楼的花魁琵琶是这金陵一绝,今日我倒想看看此绝,绝在何处。”从屏风后面,一道清脆的女声传了出来,打住了沈清影往前的脚步。
    沈清影在听到这把声音的时候,眉心却是一拧,好熟悉的声音,莫非……
    一想及,心中更是空老牵挂,便是咬咬唇,盯着映在屏风上的那一道清浅身影,“鸾仙只不过是风尘中一个可怜女子而已,小姐何苦如此作弄,假借出堂之名,诳我到此?”
    她的话语中,隐含怒气。
    “怎算得是诳呢?”从屏风的后面,萧翎利落干净的身段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白色的女式西装,长发束在脑后,一尘不染。
    只是今日稍有不同,在那衬衫的领子上,多别了一个黑色的蝴蝶结。
    “我可也是真金白银的请你出堂,谁规定女人就不能狎妓?”她特地将‘狎妓’这俩字说得重了,旨在羞辱。
    随后,便讪讪的在侧边上的桌子上坐了下来,示意沈清影继续朝她走过来。
    可就在沈清影继续朝前的时候,萧翎却将她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一踹一踢,便将那椅子踢往沈清影的脚边。
    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椅子正好碰撞在沈清影的膝盖上,正好撞了个正着,使得沈清影的膝盖吃痛,身子也偏颇了一下。
    指甲按在琵琶的弦上奏出‘铮’的一声音响,回荡在这间厢房内。
    她故意的,沈清影狠狠的瞪视了萧翎一眼,却见她正一脸的讪笑望着沈清影,一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的模样。
    “萧小姐,如此为难于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沈清影放开了问,瞥了一眼那张倒在脚边的椅子,她的语气也逐渐的冰冷了起来。
    她从上次在秦淮楼中早便看出了一个端倪,她在意萧子卿,可整个金陵堂也在意秦淮楼,确切的说是在意官颜娘。
    她既是官颜娘的人,萧翎哪怕再嚣张跋扈,也该有所忌惮才是。
    萧翎却是一笑,“像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处让我可图?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有些人你该亲近,有些人你不该亲近,像你这样肮脏的女人,如果自不量力的话,很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是为了萧子卿而来。
    沈清影不禁在心中暗笑,她无心招惹萧子卿,可偏偏却成为了这女人的眼中钉。
    “你的琵琶不是弹得很好吗?本小姐今天就是独独来听你这名冠秦淮的一曲琵琶,弹得好,有赏,弹得不好……”她弯了弯腰,将手肘拄在膝盖上。
    冷冽威胁道:“可别想那么轻易离开这里。”
    沈清影看了一眼倒在脚边上的椅子,萧翎口口声声肮脏的女人,全然……没有将她当成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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