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河上飘灯万千,熙熙攘攘,当中不乏一掷千金者,花船花灯相互交映,这当中,多为花魁鸾仙而来,慕名者不下万千。
    只是,花魁高端,在这条河上,并非是有钱者就能够独占花魁。
    自从那一夜沈清影游了一次花船之后,整个金陵如同炸开了一般,街头巷尾都是在议论这个新花魁,就连秦淮楼中的其他姑娘,都不免红了双眼。
    奈何的是,那夜花魁现身之后,只半调琵琶,一时惊起整条秦淮河的动乱,自那之后,秦淮楼的老板娘官颜娘便如同藏宝一般,将花魁藏得严严实实,也不挂花牌。
    这更是让一干风流之人望穿了秋水,也难在见到花魁一面。
    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在这条河上,所有人都必须有所仰仗,才能够生存下来,官颜娘再了得,也躲不过这个循环。
    此时趋之若鹜的秦淮楼中,人声鼎沸,在这片鼎沸的人声后,一扇厢房的门半开半阖着,注视着这楼下的情景。
    不禁,火红艳丽的唇上,露出了一抹得意却讽刺的笑。
    “一群臭男人。”官颜娘讪笑着喃了一声。
    “没有这些臭男人,你官颜娘也不会有今日?”随着官颜娘的这一声笑骂声落下之后,在这厢房之内,另一把沉淀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也是带着淡淡的嘲讽,萧子卿却饶有意思的尝着手中的酒。
    整个金陵的人都知道,他萧爷闯荡江湖,有离不开的两样东西,一是兄弟,二是枪。
    可是,整个金陵的人也都知道,他萧爷也有最喜欢的两样东西,一是女人,二是酒。
    是以,整个秦淮楼中的酒,几乎都是为他萧子卿所准备的。
    “萧爷现在站着说话可不腰疼,看不上我这楼中的姑娘,却来取笑我颜娘。”官颜娘扭着妖|娆的碎步来到桌子边上,与萧子卿对饮。
    看这样子,两人是深交多年的老友模样,就连说话也带着不客气。
    官颜娘看着萧子卿此时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怎么,萧爷还是没有看上任何一个姑娘?”她问,而后不禁蹙眉,开始狐疑了起来,“外头传闻萧爷最近开始吃素,这不会是真的吧?”
    萧子卿瞥了官颜娘一眼,依旧没有回答,兀自低着头喝着闷酒。
    他也不知道为何,在那夜沈清瑶匆匆离去之后,他便一直在心中记挂至今。谁都不会想到,当初在郢城之中无意救下的那一次因缘,会早就他今日的魂牵梦绕。
    外面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就连身上,也时刻带着她在他身边的那一把手枪,那晚上的唐突,确实现在回想起来,沈清影是该生气。
    以至于到现在,他看到其他的女人都有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感觉,这也成为了此时官颜娘嘲笑他的理由。
    “听说,你这里轰动了整个金陵?”萧子卿不想在这取笑的话题上与她扯远,便只有转开话题,他淡淡的瞅了官颜娘一眼,“我在这之前,倒是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你这个花魁啊!”
    官颜娘闻言,一怔,随后却是“噗哧”的一笑,“我就说,我们的萧爷怎么可能吃素,终究还是忍不住。”
    她妖媚的说后,却是严肃起来了一张脸,“是有这么一个花魁,比任何人都有资本,可是,不方便见客。”
    “连我都不方便?”萧子卿被她这一拒绝,反而竖起了眉头,原本不兴波澜的心,却在此刻起了一丝的兴趣。
    他冷笑了一声,英俊的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警告,“要知道,整条秦淮河都是在金陵堂的管辖范围内才能安然,我这身后的这些号子兄弟,可都是不认人的。”
    “谁不知道萧爷您和应堂主是拜把兄弟,同坐金交椅,同姓一家姓,金陵堂的二把手。可是,还是不行,花魁病了,还很严重,谁都见不了,包括你萧子卿在内。”官颜娘讪讪的说着。
    以她和萧子卿这么多年的交情,她就不信不让他见花魁,他会把秦淮楼给掀了。
    说罢,不等萧子卿再多说什么,官颜娘借口楼下混乱需要处理,借机抽身离去,留下萧子卿独自在这厢房内。
    萧子卿无奈的挠了挠头,在这空旷的房间内独自喝着闷酒,“病了,鬼才信呢!”
    他将手中杯酒仰头喝下,喝完之后,重重的将这杯子放在桌上,利落干脆,豪迈干爽,一如他的性子。
    在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的下一刻,他邪魅的一笑,越不让他干的事,他就越想做。
    官颜娘到底还只是一介女流,他萧子卿在这金陵中,还没有做不了的事。
    他兀自出了房间,借着这人群的遮挡,他潜到了另外一边的厢房处,四处冷清,少有人涉足,萧子卿也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这道上,他也知道青楼中的女子也分三六|九等,既然花魁艳压群芳,那么他往最华丽的房间而去,自是没错。
    在这秦淮楼的依水方向的房间,萧子卿暗中推开了门,房中一阵暗香幽远,静逸一片温柔,隔着珠帘,他能看到躺在床上的一个妙曼的身影。
    烛光摇曳,映着这房中的一览无余,萧子卿将手一挥,将这房中的烛光给灭了,但见得这房中在这刹那间暗了下来。
    “怎么突然……”在床上,听得一声女子的声音迭起,淡淡的,柔柔的,确实有种让人将心溶化的错觉,就好像……她!
    萧子卿诧异,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又想起来。
    在床上的沈清影还以为,是半开的窗子外面吹进来的风灭了烛火,她艰难的起身,来到这窗子边上,轻轻的将这扇窗关上。
    就在她关上窗子的时候,正待转身的那一刹那,却忽然觉得背上触碰到了一个胸膛,一种撕心一般的痛楚从背上骤然传至心肺,她痛得几乎呼叫了出来。
    她上一次的过错,所换来的惩罚是她所无法想象的,官颜娘的鞭刑让她死死的记住了这一次的逃离下场。
    她不能接客,这是真的。
    因为她真的伤得很重,背上的鞭痕随时都可能破裂,为了不留下疤痕,她只有在现在好好休息,这对于沈清影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最起码,不用卖笑迎人。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房间内,居然还会有外人。
    “谁?”就在她想开口询问的时候,身后的那人将手紧紧的捂在她的嘴上,堵住了她的话语。
    但闻得耳畔边上传来了属于男人的烟草气息,沈清影顿时整个人紧肃了起来,想开口却也无法。
    “你就是花魁?”萧子卿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磁性,说话吐纳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带着无边暧昧的气息。
    沈清影没有回答他,只想找个机会,挣脱他此时的怀抱。
    只是,隔了许久之后,却见身后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要动的意思,沈清影再也忍不住了,兀自用力一挣,整个人想要挣开身后的男子。
    可是,也就在她用力的一刻,身后的萧子卿将她一推,她顿时再也止不住那噬心一般的痛,痛呼了出来。
    萧子卿没有想到她会是这般柔弱,他还没动手,她就痛成这模样,却不知道她是有伤在身,只在这一惊之下怕伤到她,便一放手。
    沈清影也没想到他会就此一放,整个人重心一个不稳,跌倒在了窗子边上,她无力起身,只有将手撑着墙面,兀自喘息着,气若游丝。
    “你……是谁?”
    她苍白着脸,极力的咬着下唇,背上的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奢侈,每呼吸一下就痛一下,痛得她连正眼看一下眼前的不速之客的力气都没有。
    轩窗映疏影,疏影隔离离。
    在这一刻,萧子卿看着这个倚靠着墙面上痛苦得一脸青白的女子,映着轩窗外花灯的绚烂,依依稀稀,她的美,呈现出另外一种凄楚,直让萧子卿整个人再也动弹不得。
    让他如此震惊的,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
    “是你……”他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花魁,会是她。
    那晚,几乎他借酒侵犯了的女子,他蹲下了身,看着她如此痛楚的模样,不禁一阵心疼,伸出手,抚摸在她的容颜上,淡淡的怜惜。
    “对不起,你可知道……我,好担心你。”这是他肺腑中,最真的话。
    她迷蒙的睁眼,痛苦几乎侵蚀了她所有的心智,只有睁眼的这一刹那,这个俊美得过分的男人,这一句温柔,她在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心中这一刹那的空缺被弥补了,她竟流下了泪。
    止也不住。
    是夜,皖北。
    陆风一路风尘,披星戴月,从秦淮河一路回安徽皖北,在踏足这皖北地界的时候,他就在这夜风之中,嗅到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紧张的氛围,就连在风中都能够嗅得到。
    “三少……”陆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朝着司令部快步跑去。
    风,从这街道上一拂而过,打着转吹起这道上尘沙,迷蒙着,这一片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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