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愣了下,低头开始吃饭:“偶尔也换换口味。”
    宋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但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幸而,这种难捱的微妙很快就被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吹散了。
    宋斐忍着笑:“来吧壮士,给个尝后感。”
    戚言吐出年糕,破天荒给了一个字:“操。”
    逼得三好学生飙脏话的神菜最终全部送给了残羹车,戚言硬生生刮分了宋斐三分之一的麻婆豆腐。就算打菜阿姨没克扣吧,也禁不住这么共享啊,而且俩人吃一个菜,怎么都好像哪里不对,后面宋斐实在扛不住,又去打了一份宫保鸡丁。结果人家戚同学一点不见外,筷子又往鸡丁上戳。
    宋斐怒了:“你到底吃哪个!”
    戚言沾着饭粒儿的脸上满是茫然无辜:“不能俩一块儿吃吗……”
    宋斐囧,思来想去,好像都只能这样回答:“也没啥不能的……”
    戚言又笑开来,配上嘴角饭粒儿,颜值神奇般地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宋斐快被闪瞎了,索性再不看他,低头扒拉米饭。
    其实戚言不怼他的时候,挺好的,就跟现在一样,帅气里透着软萌,英俊中藏着可爱。刚好那会儿,他还一度幻想过在上面来着……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对了,这几天你没事别出去。”戚言忽然放下筷子,什么软萌可爱早没影了,又是一贯的祈使句。
    宋斐下意识就想唱反调:“用你管。”
    戚言皱眉,看得出在努力忍耐,保持平和:“考古系有个同学死了,你知道吗?”
    宋斐震惊:“真死了?不说是失联吗,还有说他自己退学的。”
    戚言被他打败了:“你和他一层楼住着吧,怎么还能这么好糊弄。你那脑袋里装的到底是豆腐还是浆糊!”
    两个选项都非常不得宋同学的欢心。
    但是戚言爽了,他发现用爱感化太累,还是怼回去舒坦:“真死了,而且是碎尸,发现的时候就剩半条腿,还是dna验明身份的。”
    宋斐仍抱有怀疑:“说得跟你亲眼见了似的。”
    “系主任讨论的时候我听着了。”
    宋斐沉默。戚言从不会拐弯抹角,但也不会危言耸听。他又想起了那张照片,再看着麻婆豆腐和宫保鸡丁,就彻底没了胃口。
    戚言不知道宋斐的心理阴影,继续道:“前天科技大学门口又出了那事,我总觉得最近咱们这片大学城不太平,你还是尽量少出去。”
    宋斐疑惑:“科技大学什么事?”
    戚言挑眉:“啃脸那个,你不知道?”
    “等、等等,”宋斐觉得浑身一凉,“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啃脸,”戚言非常了解他的需求,一字一句清晰重复,“视频都在微博传疯了,你没看见?”
    宋斐茫然摇头,每天微博里有一万个热点,他通常会接收九千九百九十九,但也保不齐就漏掉唯一相关那个。
    戚言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搜到还没被删除干净的视频让他自己看。
    食堂没wifi,宋斐一想到那哗啦啦的流量,虽然是对方的,也很心疼。不过很快,他就再没心思顾这茬儿。视频拍得摇晃不清,画面十分模糊,隐约可见一个人扑倒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似乎在啃,但也可以理解为亲,如果忽略被“亲”者的惨叫和拍摄者的惊呼的话。
    视频只有十几秒,很快就戛然而止。
    宋斐点开下面评论,最上面的热评是一个爆料,说啃脸男被赶来的警察击毙了,可被害者忽然站起来攻击警察,警察无奈,也把他击毙了,后来受伤的警察被120接走。
    “真假的?”宋斐指着这条爆料问。
    戚言诚实摇头:“不知道。”
    宋斐又往下看,大部分人怀疑啃人者和被啃者都吸了毒,在毒品的幻觉里,一个先对另外一个下了手,后来被下手那个得了自由,也开始被幻觉驱使,发疯攻击。后面还有人放了一个连接,是国外的一起相似案件,吸毒者袭击流浪汉,同样是啃脸,最后吸毒者被击毙,流浪汉重伤。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起哄,说这活脱脱就是丧尸片,被啃了还能爬起来攻击绝逼就是感染者啊,下面还有热心网友似真似假地补充了好几段国内视频,说是网上搜集来的全国各地疑似爆发生化危机的街拍,一水的摇晃镜,一水的路人被攻击,距离有远有近,像素有高有低,看起来倒像是不同人不同手机不同地点的杰作。最后这部分网友总结,地震海啸核爆炸都来了,也该上演《2012》了。
    宋斐是不信什么末世的。说1999年地球毁灭,他爸他妈如胶似漆,两岁的他健康茁壮;说2012末日降临,他天真地相信了,放飞自我的结果就是期末垫底,被他爸一顿暴捶。现在的他就坚持科学发展观,努力构建和谐社会。
    但恶性案件是明摆着的,还一顿饭吃出俩。科技大学紧挨着外国语大学,离他们也非常近,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宋斐没来由地头皮发麻。
    再没胃口吃饭,草草送了餐盘宋斐和戚言,很快离开食堂。
    食堂旁边就是水房,水房旁边就是超市,超市旁边纵深进去就是宿舍,四位一体构成了整个生活区。
    “我打水,你先回吧。”宋斐不知道还能跟戚言聊啥,索性就地分手。
    不料戚言一歪头:“巧了,我也打水。”
    宋斐对着两手空空的他嗤之以鼻:“得了,你拿手打啊。”
    戚言指指水房门口:“我水壶放那边了。”
    宋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八蛋跟他一起走到了窗户根,只见他铁链紧锁的绿色暖壶旁边,赫然一个艳粉色同伴。
    “你他妈故意的吧。”疑问句,但宋斐几乎可以肯定了,毕竟放眼全校没有第二个人拿车链子锁壶啊!
    戚言一本正经摇头:“我先放这里的,你锁壶的时候没看见吗?我还因为你认出这是我的,故意锁在我旁边了。”
    宋斐怔了怔,哑火了。
    戚言的水壶是学校爆款,方圆十米能找出一百来个完全一样的,而且他还不像大部分同学那样在壶身上留下自己独有的痕迹,艳粉色的水壶妹就那么干净恬淡,亭亭玉立。宋斐是真想不起来锁壶的时候旁边有没有这位了。
    得,甭管真假,不就是一起打个水么,半分钟的事儿。
    一眨眼功夫,两位拎着沉甸甸暖壶的有过复杂关系的男同学从水房走了出来。
    宋斐迫不及待第二次就地分手:“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先回吧。”
    戚言一歪头:“巧了,我也买东西。”
    操,一个理由用两次就罢了你好歹在遣词造句上起点变化啊,就不能走点心吗!!!
    宋斐发誓,他要说那我不买了,回宿舍,这货肯定也跟着。
    绝逼是抽风了。
    戚言很少抽风,但偶尔抽一次,就够宋斐受的,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随他抽。
    宋斐他们大学的超市原本叫“喜洋洋”,学校自己经营,面积挺大,但东西不全也不新,连陈列都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看着就没有购买欲,眼瞅就要倒闭。后来学校一咬牙,对外招商,很快“喜洋洋”成了“分多多”,内部焕然一新,俨然与大型国际连锁超市接轨的节奏,生意也就兴旺起来。
    还是老样子,宋斐在进超市前,将壶锁在了超市门口楼梯的扶手栏杆旁。
    戚言看着他再度锁上车链子,莫名有些心疼那小绿壶:“你都写成这样了,不用锁了吧。”
    不同于戚言壶身的光洁,宋斐的暖瓶上赫然用马克笔写着十二个粗黑大字——壶内诅咒漩涡,谁偷谁就挂科!
    宋斐摇摇头,觉得戚言还是太过天真:“咱们学校里有很多不搞封建迷信的无产主义战士,对待他们,恐吓没用,只能硬锁。”
    戚言耸耸肩,懒得听他的歪理。
    十分钟后,二人满载而归。宋斐的收获主要是泡面饮料瓜子,戚言的简单很多——雪糕一根。
    宋斐都不想吐槽他了:“大哥,今天降温。”
    戚言笑呵呵地咬下一口,故意似的。他现在心情很好,比雪糕都甜。看来偶尔从图书馆早退也是……呃,等一下。
    宋斐纳闷儿地看着戚言忽然黑下来的脸色,再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超市楼梯的扶手栏杆旁——小绿一切安好,小粉无影无踪。
    宋斐哈哈大笑,简直不能更幸灾乐祸:“让你装逼不标记吧哈哈哈哈,赶紧再吃口雪糕去去火哈哈哈哈哈哈……”
    戚言站在原地,哪里还有心情吃雪糕。
    宋斐得意地晃动着钥匙,炫耀一般,哼着小曲就把车锁解开了:“看见没,以后什么事跟哥学,保你不……哎?”拎起水壶宋斐觉出不对来,赶忙将壶放下,打开盖,果然,里面空空如也,刚打的热水已不翼而飞。
    “操,两毛钱的水也偷啊!!!”
    戚言重新把雪糕塞进嘴里,觉得又无比地甜了。
    第5章 尸潮爆发
    四级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宿舍楼忽然断网了。宋斐正津津有味地刷着某站的鬼畜视频,为免打扰刻苦复习的王、任两位同学,还带上了耳麦,起先并未察觉。直到一个视频播放完毕,他去点击新的,却再也缓冲不开,他这才觉出不对,一看电脑右下角,网络连接状态那里果然出现了感叹号。
    校园网的不稳定就像选修课老师的点名,你知道它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但前者的频率高,杀伤力因人而异,后者的频率不好说,杀伤力绝对是无差别见血封喉。
    宋斐已经麻木了,无奈地摘下耳麦,果不其然,门外走廊一片骂声。
    “又断网了?”刚在四站地外约完会的向阳推门进来。
    宋斐一摊手:“必须的,不抽不是校园网。”
    “知足吧,”向阳走到床铺底下,一边脱外衣一边道,“咱们顶多断一个小时俩小时的,我媳妇儿说她们都断了两天了,还没连上呢。”
    宋斐黑线,对外院的姑娘们寄予无限同情:“得,我心里平衡了。”
    没了网,宋斐只能捧着手机上床刷流量,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学习之神看不过去他的逍遥,到了晚上九点,手机居然没信号了。别说234g数据,连打电话的信号都成了叉叉。
    “哎,你们手机有信号没?”宋斐实在不想打破宿舍宁静安详的学习气氛,奈何学习之神欺人太甚啊!
    刚掏出真题没多久显然还未进入状态的向阳第一个放下笔,捞过手机,很快给出反馈:“没。”
    王轻远也抽空看了一眼:“没有。”
    任哲嘚瑟起来:“这个时候就得双卡双待,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
    声音戛然而止。
    宋斐一看就懂了:“俩蛋都碎了?”
    任同学不想回答这个蛋疼的问题。
    宋斐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联通移动都没信号,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他无语望天花板,感觉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直到熄灯,手机都没有恢复通信。宋斐言辞凿凿,这绝逼是学校的阴谋,就怕咱们四六级作弊!任哲说不能吧,这得下多大血本啊,头一天晚上就屏蔽信号,还是全校范围?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手机信号格依然一片死灰,不信也得信了。
    “这是对祖国花朵的虐待!”宋斐收拾完毕穿戴整齐,仍忿忿不平。
    “祖国的花朵需要阳光雨露,不需要弹幕鬼畜。”正在收拾书包的王轻远毫不留情地吐槽,末了又多加一句,“别忘了身份证和准考证。”
    “知道啦。”虽然过的希望渺茫,但那么多选择题,没准他就灵魂附体都蒙对了呢,冲着这一线希望,他也不会连考场都不进就投降的。
    他,宋斐,就是这样一个乐观的革命主义战士!
    向阳和任哲望着室友脸上突然绽放的“胜利就在眼前”的夺目光芒,知道他又开始自我催眠了。这个室友学习不行,运动不行,撩妹不行,就心理素质行——倍儿自信,杠杠的。
    四个人一起出的门。
    宋斐去考场,三个下午才考试的人直奔图书馆,最后磨一磨枪。
    很快伙伴们分道扬镳,此时距离开考还有二十五分钟。大部分参加考试的同学这个时候已经提前进了考场,加上因四六级考试全校停课,所以路上的同学并不多,偶尔有几个起来晚的也是风风火火往考场跑,与宋斐的漫不经心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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