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秦太子为歌布新君的呼声此起彼伏,足足喊了一柱香的工夫才算平静下来。
    连连摆手,“我是东秦太子,做什么歌布国君啊!再说,歌布不是要并入东秦么?那从此以后可就没有歌布了,你们要自称东秦人,歌布这两个字将彻底成为历史,慢慢消失,慢慢被人遗忘,你们舍得吗?祖祖辈辈都是歌布人,到了这一代,歌布没了……”
    歌布百姓的心情又低落了,好日子谁都想过,可是如果把自己的国家都过没了,那不成了寄人篱下了?属国是一回事,灭国就是另一回事了,将来子孙谈起来,是东秦把歌布给灭了,他们这一代连自己的国家都没能守住,除了一声叹息之外,剩下的还有耻辱吧?
    任秋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广场,寻到了白鹤染身边,勾着眼睛问她:“这是不是就是你的最终目的?借着帮助孟家报仇,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东秦将歌布收入囊中。天赐公主,你的如意算盘是不是打得太好了?孟家知道你的意图吗?”
    身后,双双心头一惊。这位姑娘的身份,她猜对了。
    白鹤染也扭头看她,轻轻淡淡地问了句:“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任秋雁说:“若知道,那算是共谋。若不知,你就是欺骗。”
    “那你就当我是欺骗好了。”她摊摊手,笑了,“我是骗了孟家人来达成我的目的,甚至我在城门口遇到孟老爷和孟夫人,都在我的算计之内。但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我,孟家的仇也无处可报。否则上一次孟家报官,城主大人就应该把这案给办了,保必拖到今日?”
    “可你这是要让我们灭国!”任秋雁的眼睛都红了,“国都没了,家如何能在?到那时,我算什么?我们罗安公主府算什么?宫里的贵太妃又算什么?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也要随着歌布的灭亡一起亡了?天赐公主,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为我们留一条后路?”
    任秋雁咄咄逼人,每一句话都针锋相对,要把白鹤染给逼到死胡同里。
    孟书玉听了之后就不太乐意了,皱着眉道:“表姐,为什么你们要随着歌布的灭亡一起亡?我姐姐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给歌布陪葬的话?还有,就算歌布不存在了,你们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再也不用看国君脸色。你应该感谢她,而不是跑过来指责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咱们好,为了歌布好。”
    “孟书玉你给我闭嘴!”任秋雁气得脸都青了,“别一口一个姐叫得那么亲近,你是不是忘了她根本不是你姐,你亲姐已经死了!还有,歌布不亡,我们也没有每天活得提心吊胆。我母亲是公主,我外祖母是贵太妃,我们又为何要看国君脸色?”
    “没有吗?”孟书玉点点头,“对,或许你们家是没有,但我们家却是有的。你也知道我亲姐死了,那我亲姐是怎么死的,这些日子你也应该清楚明白了吧?这事你怎么说?”
    “我……”任秋雁语塞,孟书玉是被国君杀死的,如果国泰民安,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还有,你说不用提心吊胆,那为何姨丈的胆子那么小?每次姨母说要进宫去看贵太妃,姨丈都会劝她少进宫,少在国君面前出现?国君是你的舅舅,你凭良心说,这些年你见到你舅舅是不是谨慎再谨慎?你敢说你们是一家人吗?敢真的把他当成是舅舅吗?还有那琴扬公子的事,淳于萱相中琴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我现在这个姐姐,她也是要请国君为她和琴扬赐婚的,你能如何?还不是到望凤楼里借酒浇愁?你敢把琴扬抢回来吗?”
    孟书玉的呛白让任秋雁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淳于萱跑到罗安公主府上来教训她警告她的话,想起自己面对心上人被抢走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一个人去喝酒。孟书玉说得没错,这些事情,就算没有这位天赐公主,依然是要发生,她依然没有办法改变。
    “还有——”孟书玉的话还没说完,“你是罗安公主的女儿,是郡主,那你是不是也为百姓想想?那么多百姓丢了儿子和丈夫,还有那么多官眷的女儿送到宫里死的死疯的疯,就算活下来的也受尽了苦难。还有那些所谓的皇子公主,他们又犯了什么错,以至于生下来就要带罪?你只想你自己,你有想过百姓吗?就算以后歌布不再是歌布了,你们家不再是公主府了,贵太妃也不再是太妃了,可是你敢说那样的生活不会比现在更好?”
    孟书玉伸出手,直指向任秋雁:“我告诉你任秋雁,我亲姐的死并不是终结,那只是一个开端,是国君陛下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一些人,他要开始报复了。报复的就是从前跟温蓝郡主交好的一切人,我们孟家是,你们任家也是,包括宫里的贵太妃,她也一样逃不掉这个报复。因为你的母亲跟温蓝郡主曾经是最好的姐妹,贵太妃也对温蓝郡主十分的好。这些事情都在国君的脑子里存着,早晚有一天他要报复回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任秋雁平地打了个哆嗦,昨天晚上母亲与她说了一夜的话,说到孟家新认的女儿的真实身份,说到东秦的天赐公主有多么的厉害多么的深得人心。也说到从前那位远嫁的姨母,说到书和的死就是国君的报复。还有许多许多年前,当她们还都是小孩子时,她与温蓝郡主多么的要好,总会一起吃一起睡,贵太妃还只是妃,会给她们做好吃的,也会裁好看的衣裳。
    姐妹两个的衣裳经常是一模一样的,前国君就会夸她们是宫里最好看的姐妹花。
    母亲说,这些事情淳于傲都看在眼里,也都会记在心里。书和的死是淳于傲对孟家的报复,那么这个报复早晚有一天会轮到任家的。所以母亲不让她再计较琴扬公子的事,因为那样只会加快国君报复的脚步,把灾祸早一天带到任家来。
    母亲还让她尽量留在家中不要出门,以免像书和一样遭遇横祸。
    可她今日还是出来了,还看到了白鹤染,一时间,因为琴扬而起的芥蒂又升腾起来,这才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指责起白鹤染。可是仔细想想,她有什么资格指责白鹤染?就算没有白鹤染的推波助澜,难道她就有本事把琴扬从淳于萱身边抢过来吗?
    不可能的,淳于萱是国君唯一的孩子,国君就算赔上了整个歌布,也会助他的亲生女儿达成心愿。而她,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外甥女,甚至还因为她的母亲曾与温蓝公主交好,而成为国君下一个想要灭杀的目标。所以白鹤染的出现不是害她,而是救了她。
    她为什么要来指责一个救她的人呢?这样的歌布,还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对不起。”任秋雁仰起头,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控制住让眼泪掉了下来。
    白鹤染笑了笑,抬手往她脸上擦了一把,“你该庆幸如今我的性子温合了许多,周身戾气也收敛了不少,否则若是遇到从前的你,就冲着你方才那一通指责,我的手可能已经掐上了你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要把你的脖子给捏断了。”
    这话是笑着说的,可是听到任秋雁的耳朵里却是一种警告。她想起昨夜母亲还告诉她一件事,是关于罗夜国那位大毒医的。据说那毒医随罗夜国君去东秦岁贡,结果毒医挑衅天赐公主,要与之比毒。结果被天赐公主轻飘飘毒死在当宫宴当场,还把罗夜国君的爱妃给抢了回来。母亲说,天赐公主天不怕地不怕,那位鬼见愁的十皇子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所以白鹤染现在说的这些话,应该都是真的吧?可能也不是人家戾气收敛了,人家只是看在孟书玉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而她方才那般行为,无疑是在送死。
    任秋雁不再说话,退了两步,站得远了些,又去看广场上围着东秦太子的那些百姓。
    百姓们还沉浸在到底是要放弃歌布,还是要死保歌布的矛盾中。
    君慕凛这时又说话了,他问歌布百姓:“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一位国君?”
    有人答:“想过,可是换谁呢?换上来的人又如何能保证做一位明君?还有,换了国君,歌布就还是歌布,东秦还是不能像子民一样的对待我们啊!”
    君慕凛说:“做属国也不错啊,只要还像老国君在位时那般,那么在你们遭遇危难时,东秦还是会伸出援手,不会让你们挨饿受冻。”
    “但是我们同样也不会过上东秦百姓那样的生活。”人们已经被君慕凛之前对东秦的描述给洗脑了,“我们也想要庄稼地里多长些作物,我们也想要一家专为穷人义诊的医馆。我们也想要痨病丸,也想要天赐书院。我的母亲就是死于痨病,那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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